林黛玉捧着厨娘给的山楂梨子水喝，和严骥看了一场闹剧。</p>
丫鬟死活拦着林渊不让走，林渊也不理他，反而揭开弄脏的左传站在厨</p>
房看了起来。</p>
后来不知哪里来了个婆子，想把四少爷领走，又弯腰屈膝给丫鬟道歉，</p>
“回头给姑娘做两双鞋做赔罪。”</p>
那丫鬟眼白翻得多多的，“得了吧，吴婆子你那些个破烂布还是留着给</p>
四少爷吧。”</p>
“莲儿姑娘是三奶奶的陪嫁，好东西多的很。”吴婆子笑笑，脸上满是</p>
皱纹。</p>
厨娘把刚蒸好的馒头包了几个塞给她，“留着给四少爷垫垫肚子。”</p>
莲儿手一伸，“我今日忙着招待客人，奶奶的乌龟还没喂，也不用别的</p>
就这样吧。”</p>
厨娘道，“奶奶的乌龟向来是吃小鱼的，早准备好了，那碗里养的就是</p>
”</p>
“平日吃多了鱼虾，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我们也不会饿着四少爷，这</p>
小鱼就赏四少爷了。”</p>
她说得热闹，林渊却无悲无喜的看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给她。</p>
”</p>
众人都以为他是妥协，只有严骥看到他眼底的寒意，他不是不在意，而</p>
是在忍耐。</p>
忍常人所不能忍，此人必定心性极佳。严骥不由更添了结交之意，可惜</p>
自己如今是个粗俗的小厮打扮，不好表露太多。</p>
回程路上，严骥将林渊之事原原本本告知陆翊，陆翊一拍大腿，“可恨</p>
他竟和如海同辈，不然过继这小子，林家起码二十年无忧。”</p>
“他如此隐忍，伯父不怕他是狼子野心？”严骥问道。</p>
“有野心不怕，怕的是蠢而有野心。”陆翊想了想，“明日请他来府上</p>
见一面，如果真像骥哥儿说得这般好，我倒是想收个弟子。”</p>
“他和林伯父同辈，您收他做弟子，岂不是乱了辈分？”</p>
“既是我的弟子，自然和我一起姓陆，有林家什么事儿。”陆翊头一回</p>
露出嬉笑面容下的锋利棱角，“骥哥儿，我亦是婢生子。如果那些人看</p>
不起庶子，又为什么要生下庶子呢。”</p>
陆家是书香世家，林渊一个秀才的庶子都要受这样的欺辱，他在世家里</p>
所受的只多不少。</p>
他为此至今未娶，实是对婚姻没有半分兴趣，反正陆家子弟千千万，也</p>
不差他这点香火。</p>
林黛玉在一旁默默不语，如果可以拜在陆翊门下，林渊的处境肯定会有</p>
大大的提升。</p>
“玉儿，今日这家作何感想？”</p>
“父不父，子不子，主不主，仆不仆。家风如此糟糕，若真过继了宝哥</p>
儿，他们未尝做不出死赖着林家的举动。”林黛玉道，“只是万万没想</p>
到，林家宗族之中还有这等人。”</p>
“那再看看其他几家吧。”</p>
第二日林黛玉叫人备了席面，严骥亲自去请林渊。</p>
郡主府的拜帖，如何能叫林四爷家不诚惶诚恐。林四爷看林渊一身粗布</p>
吩咐妻子道，“去给老四换身体面衣服。”</p>
林四太太道，“家里也没有他能穿的尺寸。何况老爷，郡主府向来和林</p>
家交好，想来是特地帮着询问宝哥儿的事，老四去，不如老三这个亲爹</p>
去。如果入了贵人的眼，岂不是一步登天。”</p>
“你当是卖大白菜？！容得你挑老三老四。”</p>
林四太太只得作罢，又让人去箱笼里挑件林渊能穿的。</p>
结果衣服还没送到，林渊已经走了。</p>
林四爷指着林四太太骂道，“无知妇人，若因此见罪贵人，你看我扒了</p>
你的皮。”</p>
“你扒呀！要不是你为老不尊，和那个贱妇搞出这个小贱人，哪里有今</p>
天的事。还体面衣服，你别忘了要不是有我，你自己连件能见人的衣服</p>
都没有！”</p>
提到钱，林四爷就软了，讪讪的不说话了。</p>
林渊穿了件半旧的粗布袍子，朝严骥拱手，“严兄弟，一日不见，刮目</p>
相看。”</p>
严骥听出他调侃之意，笑道，“林兄怎么知道是我？”</p>
“看手认出来的。”林渊微微一笑，他好像不太做很大的表情，通身都</p>
是淡淡的。</p>
严骥道，“特殊情况。”</p>
“可见林家已经放弃过继宝哥儿了，不然你不会来请我。”</p>
“林兄是可惜还是高兴？”</p>
林渊一摊手，“都没有。与我何干？”</p>
陆翊满是期待等着两个小子来，结果被林如海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p>
你这是要做我叔叔？”</p>
“先瞧瞧，难得见骥哥儿这样推崇谁，万一孩子真的好呢。不行收为义</p>
弟也好啊，我才不做你叔叔，没得老太太来掐死我。”陆翊讪笑，“一</p>
会儿你也见见，帮我打打眼。”</p>
“嗯。”林如海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p>
俩老头颇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p>
待得严骥和林渊进门，皆是眼前一亮。</p>
这个孩子着实好气度。</p>
林渊行礼，“拜见林大人，拜见陆先生。”</p>
“多大了，读了什么书？”林如海也不叫他坐，只管问功课。</p>
“十二了。”林渊立在下头，语速放得略慢，“只读了四书。”</p>
林如海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皆不紧不慢缓缓而道。</p>
陆翊故意道，“林大人家的小姐，比你小七岁，也读到四书了，且过目</p>
不忘，博闻强记。”</p>
林渊不卑不亢，“林大人当年探花出身，有女如此，不足为奇。”</p>
“好小子，拍个马屁还装样子。”陆翊上去一拍他肩膀，“就是太瘦了</p>
”</p>
林如海看着少年的眼神，深不可测，“若养虎为患，当如何？”</p>
“大人焉知不是以虎看家，诛邪莫侵？”林渊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捏紧。</p>
“我当你真的镇定自若。”林如海瞥了一眼他的手。</p>
“如此机遇，难免心生惶恐。”</p>
林如海大笑，“我见过的世家子弟不知凡几，唯骥哥儿心性可与你一比</p>
”</p>
“侄儿自认不如林兄多矣。”严骥也为林渊松了口气。</p>
“日后可不能叫林兄了。”林如海目光灼灼，“要叫小叔了。”</p>
陆翊洋洋得意道，“以后这小子就是我义弟啦，你要喊他陆小叔。”</p>
“是我的，叫林小叔。”林如海丝毫没有抢人家弟弟的负担。</p>
陆翊叫道，“你这是横刀夺爱！”</p>
“我病了一场喜欢做陈咬金了。”林如海气他道，“何况我能将他写进家谱。若是你来，岂不是无端多增许多麻烦？”</p>
陆翊恨恨道，“也罢，你弟弟也是我弟弟。等我来年再寻个厉害徒弟。”</p>
林渊原以为最多是林如海资助自己读书，不想他竟要收自己做义弟，有些手足无措。</p>
陆翊一拍他后脑勺，“怎么，这会儿傻了？可来不及了。”</p>
林渊深吸一口气，跪地道，“林渊见过义兄。”</p>
“父母都不在了，这个礼我替他们受了。那边可还有人要带来的？”</p>
“有一个奶娘，若没有他，我断长不到这样大。”</p>
“我知道了。”林如海扶他起来，“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拦你，但行事前想想林家，莫要弄的太难看。”</p>
“兄长教诲，林渊不敢忘，必以林家为先。”</p>
“嗯，我叫人给你收拾院子，骥哥儿，你陪着他回那边一趟，把东西收拾了。””林如海指着严骥道，“旁的不用多说，我让程林和你们一起去。”</p>
陆翊余怒未消，和林如海歪缠，“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你找儿子就找儿子，做什么抢我弟弟。”</p>
“是玉儿昨日回来说，觉得他困于泥沼，很可惜。我才起了这个心思，林家人丁单薄，总要有几个支应门庭的。”</p>
是可惜而非可怜，可怜用到林渊身上却是一种侮辱，他不需要同情。林黛玉自幼读书，外表纤弱但内里自有股宁折不弯的风骨。她在林渊身上也看到了，她希望父亲可以给这个傲气的同宗一个机会。</p>
“虽天赋好，到底耽搁了许多年。”陆翊道，“盼他能勤能补拙。”</p>
“说心机，你比我强，论读书你可差的远了。这个孩子在藏拙，他何止这些本事。”林如海道，“我想送他去白鹿书院。”</p>
“也好，宜早不宜迟。”</p>
“嗯，过几日吧，我来和他好好谈谈。”</p>
林黛玉听丫鬟道，“老爷收了今日来的林四少爷做义弟，说要挑选吉日开祠堂呢。”</p>
“开祠堂？”</p>
同宗本来就一个祠堂，这不成了把四少爷过继到自己家了。</p>
于嬷嬷以为她心里不悦，劝道，“老爷想来有自己的打算。姐儿别不高兴。”</p>
林黛玉摆手道，“没有不高兴，多了个小叔挺好的。”</p>
林四爷对这个儿子并无甚感情，听程林舌灿莲花，也就同意了，反而觉得能多一门贵亲。家里也少双筷子，节约些花销。</p>
吴婆子收拾了两人不多的东西，老泪纵横，“四少爷总算是有个好前程了。”</p>
三少爷恬着脸凑上去道，“这是我给四弟的一点程仪，妈妈替他收着吧。宝哥儿过继的事，可劳他多费心。”</p>
林如海的义弟算什么，难道林如海还能养他一辈子不成。等宝哥儿做了林如海的儿子，偌大一片家业都是宝哥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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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婆子也不和他废话，抱着包袱往外走。</p>sxbiquge/read/70/70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