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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容要见我?”骆谨言有些诧异地挑眉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骆一。
骆一点头道;“是,蕲族九王子身边的心腹亲自过来传的消息。”
骆谨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了一声道:“看来,这位九殿下对他母亲的安排很是不满啊。”
骆一有些不解,忍不住道:“公子,白靖容的安排对姬容来说应当是有利的才是。”无论白靖容是否已经放弃了姬容,至少让他娶了大盛丞相的嫡女,对姬容在大盛的处境是有一定的帮助的。
骆谨言摇头道:“可是,娶了大盛丞相的嫡女,对姬容成为蕲王,是没有任何帮助的。更何况…还是以蕲族付出了两座城池和土地为代价,至少明面上是如此。你觉得蕲族人会喜欢一个沦为质子的王子和一个如此昂贵的王子妃么?”
骆一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蕲王?姬容在肖想蕲王之位?”
骆君摇笑看着属下道:“他也是蕲王的儿子,姬湛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他如今是个已经被放弃了的质子啊,身家性命都还未必能保全,就已经开始想遥不可及的王位了么?
“蕲族人将他送来做质子,就证明已经放弃他了。将来即便是姬湛继承王位,肯定也不希望他回去,他哪里来的底气大盛一定会放他回蕲族?”
骆谨言道:“所以,他找上了我们啊。”
骆一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公子要去见他?”
骆谨言道:“自然是要见的,白靖容突然异想天开想要为儿子定亲,绝不会真的只是慈母心发作,或者想要拉拢阮家那么简单。”
说话间,骆谨言已经站起身来,“先去摄政王府。”
谢衍不在家,这是很寻常的事情。毕竟摄政王殿下身为如今大盛实际的掌控者,真的很忙。
比如今天,一大早他就入宫了。
虽然今天没有大朝会,但他依然必须召见朝臣讨论关于与蕲族联姻以及稍后琉玉碎石城交接的事宜。
骆君摇听说骆谨言来了,立刻抛下正在和她讨论事情的苏蕊,脚步轻快地迎了出去。
“大哥,你来看我的?”骆君摇欢快地跑到了骆谨言跟前,美丽的小脸明媚如花开。
骆君摇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摇头道:“我有事和摄政王商量。”
骆君摇略带遗憾地道:“阿衍一大早就进宫了。”
骆谨言刚才就已经听王府的管事说了,不过来了王府不来看看自家妹妹好像说不过去,所以他才没有转身就走。
骆君摇搂着骆谨言的胳膊就往里走去,“大哥今天不忙吧?”
骆谨言道:“还好,没什么大事。摇摇有事?”
骆君摇笑道:“没有呀,我在和苏姐姐商量一些小事,大哥可以给我们一点意见嘛。”
闻言,骆谨言脚下一顿,侧首仔细打量着自己妹妹。
骆君摇笑眯眯地望着自家兄长,“大哥,行不行呀?”
他能说不行吗?骆谨言有些无奈地在心中苦笑,轻声道:“别胡闹。”
骆君摇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的。”苏姐姐现在毕竟还是有婚约在身的嘛。大哥或许可以不在乎名声,但姑娘家的名声若是毁了,苏家和苏姐姐面子上都不好看。
苏蕊看到骆谨言也是一怔,她之前见过这位骆家大公子几次,却没怎么交谈过。
只是觉得这位骆大公子不大像是武将出身的骆家人,反倒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读书人。不过比起普通的读书人,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坚韧和英气,大约就是人们想象中文武双全最好的象征。若是再过个十多二十年,这位骆大公子想必会成为大盛的一代儒将。
不过也正是因此,苏蕊实在有些不明白,骆谨言会为什么做出当街打人这种事情。
因为对萧泓的厌恶,她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事肯定不是骆谨言先挑起的。因此对骆谨言并没有什么恶感,反倒是有些感激。
“骆大公子。”苏蕊起身见礼。
骆谨言微微颔首还礼,“苏姑娘。”
骆君摇偏着头看看两人,对自家大哥十分失望。
就你这样,谁看得出来你喜欢人家呢?
骆君摇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走到苏蕊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大哥有事来找阿衍,他进宫了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我便先拉他过来帮我瞧瞧。”
苏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有骆君摇在,自己也有婚约在身,她还不至于自恋地认为骆家人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骆谨言也没有反驳自家妹妹的话,果然坐下来听她们商讨的事情。
原本骆谨言还只当骆君摇是胡乱找个理由想要凑热闹看戏,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家妹妹显然是真的想要做事情的。
骆谨言从小在苦寒的塞外长大,对民生疾苦的了解恐怕比朝堂上绝大多数文官还要多得多。听了妹妹的计划,心中也颇有几分安慰。便也当真尽心地帮她们查看计划中的疏漏和谬误。
苏蕊听着骆谨言侃侃而谈,心中也略有几分惊讶。
看来这位骆大公子不仅是可以带兵打仗,若是当初靠科举入朝为官,如今恐怕也已经小有成就了。
“马上就到冬月了,你这计划还停留在纸面上,恐怕来不及了吧?”骆谨言点了点放在自己跟前的册子道。
骆君摇道:“当然不是,今年不能开工,难道我要等一切准备好了才招人么?我和人约好了明天就去看工坊的地,而且我已经提前让人在城中招收家境贫困的女工了。”
骆谨言问道:“这些人招过来,你打算如何安置?”
骆君摇道:“她们还需要学习一些东西,我请人找了能教导她们的先生。还有一些前期准备的工作,也可以让她们先做一做。完全无家可归的毕竟不算多,找个地方安置她们也不难。”
这年头虽然女性过得比男子更加艰辛,但真正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却不多。
原因很残酷也很简单,因为有更多的贫穷百姓娶不起妻子,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为妻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很简单也很划算的事情。还有一些女子,或被迫卖身为奴,或沦落风尘。而且,在外流浪对女子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除非遇到大灾大难,突然大量难民涌入,不然在外流浪无家可归的女子确实是不多的。
骆谨言提醒道:“你有善心是好事,但是要记得…斗米恩,升米仇。”
骆君摇点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我也没打算当真靠善心养着她们啊,就算我想,也不长久不了。”就算她真的是个天生圣母心,真要单纯养着一大群人只进不出,她的嫁妆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
骆谨言欣慰地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三人说话时,外面的管事来禀告说王爷回来了。
骆谨言要去见谢衍,苏蕊看看天色不早便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骆君摇想了想,干脆三人一起出了和风院,她将苏蕊送出了门才转身往回走。
骆君摇回头踏入二门便看到骆谨言还站在那里等着她,立刻跑了过去,笑嘻嘻地道:“大哥,你看到苏姐姐是不是有点紧张?”
骆谨言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你为什么全程都不看苏姐姐?我的字有那么好看吗?”骆君摇笑道。
骆谨言忍不住抬手敲了她脑袋一记,“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在想你到底是怎么把字写得那么一言难尽的。”
骆君摇无语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大哥,你果然不爱我了。”她的字可能确实没有大哥和苏姐姐写得好,那要说一言难尽也不至于吧?
呃…好吧,写计划的时候,有时候想嗨了可能是有点放飞自我,风格略显狂放。>
骆谨言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你了?”
“……”有异性,没人性!
谢衍看到骆君摇气嘟嘟地走进书房,有些好笑地朝她招招手,方才抬头去问骆谨言,“这是怎么了?”
骆谨言没好气地扫了已经扑进谢衍怀中的妹妹一眼,道:“还在生气我说她写字难看呢。”
谢衍拉着骆君摇坐下,安抚地拍拍道:“那是你不对,摇摇写字哪里难看了?”
“……”成婚可能会导致眼瞎,骆谨言面无表情地想着。
骆君摇从谢衍怀中抬起头来,道:“你别听大哥胡说,分明是苏姐姐没理他,他拿我撒气呢。”
谢衍道:“原来如此,回头解决了萧泓,我将卫长亭引荐给苏姑娘。”
“……”谢衍顺利收到一缕来自骆大公子的杀气。
骆君摇得意地朝骆谨言扮了个鬼脸。
骆大公子无语:这妹妹是不能要了。
调笑过后,三人这才进入正题。
听说了骆谨言的来意,谢衍沉吟了片刻,微微挑眉道:“谨言觉得,姬容此人如此?”
骆谨言道:“城府极深,野心勃勃。”
“哦?”谢衍扬眉无语。
骆君摇也有些诧异,虽然她也觉得姬容颇有心机,肯定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城府极深,野心勃勃这个评论却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谢衍倒是没有那么惊诧,他只是平静地问道:“野心是需要实力来匹配的,否则只能是空想。谨言认为,如今姬容是否有这个底气?”
姬容看起来太过弱小了,哪怕知道他有心计也很难让人将他当成一个潜在的对手来看待。
他身体虚弱哪怕是足智多谋,在蕲族那样民风尚武,环境苦寒的地方也很难登上高位。
如今更是被蕲族所弃,成为了大盛的质子。这样的身份又注定了他不可能在大盛有什么发展,就连能不能平安回到蕲族都要看天时和局势。
这样的人,哪里来的底气支持他的野心?
骆谨言能看出来的,谢衍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才是谢衍一直以来都十分好奇的地方。
骆谨言道:“他能在蕲族王庭那样的地方活下去,在上雍似乎也活得挺自在,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谢衍摇头道:“还不够。”
骆君摇问道:“你觉得姬容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谢衍道:“谨言曾说,姬容认为…白靖容不是人。”
骆谨言点头,谢衍问道:“如果手里没有一点底牌,普通人敢跟一个他眼中不是人的人作对么?”不是人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是在骂白靖容毫无人性。但毫无人性本身,岂非也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特质?
骆君摇道:“他好像没有跟白靖容作对。”
谢衍微笑道:“他在这个时候找谨言喝茶,无论他说什么,其实都是在提醒他们,这桩婚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知道啊。”谁会相信白靖容真的只是单纯想替儿子找个靠山呢?
谢衍点头道:“嗯,所以他是在向我们示好,就跟之前一样。”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所以,他也想跟我们合作,目的是对付他亲娘?”
谢衍道:“可以这么说。”
“……真母慈子孝。”骆君摇赞赏道。
骆谨言道:“若只是如此,就要我们帮他对付白靖容,恐怕还不够。”
谢衍道:“但是他知道,大盛早晚要跟白靖容翻脸的。”
骆谨言蹙眉道:“就算大盛要跟白靖容翻脸,也不必选择白靖容的儿子。”
“那就只能选择高虞或者蕲族人了,或者是大胤人?”谢衍道。
花厅里沉默了片刻,骆谨言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确实要去见一见姬容。”
叠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将一个密封的卷宗呈上,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谢衍打开卷宗,微微挑了下眉。
骆君摇也凑过去跟他一起看,那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两人很快就看完了。
谢衍将卷宗递给了骆谨言道:“曲放前天晚上去了鸣音阁,不过似乎没什么收获。”
骆君摇好奇道:“这么说,白靖容也觉得鸣音阁跟鸾仪司有关系?”
谢衍道:“显然是这样。”
骆君摇皱眉,“鸾仪司是不是不想认旧主了?”
闻言,谢衍和正在看卷宗的骆谨言齐齐望向了她。
骆君摇耸耸肩道:“如果鸣音阁真的跟鸾仪司有关系,他们肯定知道余沉如今在上雍,为什么白靖容派曲放去了,他们反而避而不见呢?而且…余沉少年时过得艰辛,后来被崔老将军收养,再后来跟着白靖容去了蕲族,鸾仪司都从未帮助过他。反倒是要白靖容带着余沉来上雍寻他们,很明显他们压根就不当余沉是他们的主子吧?”
骆谨言合上了手中卷宗放到一边,点头道:“很有道理,况且…余沉只是余绩庶女所生,鸾仪司确实未必会将他当一回事儿。”余绩过世已近四十年了,鸾仪司的忠诚度恐怕也值得商榷。
但如果他们并不当余沉是旧主,又为什么要勾引白靖容和余沉来上雍呢?
白靖容也不是傻子,她恐怕也不相信过了这么多年了,鸾仪司还肯奉余沉为主。
但他们既然来了,恐怕也是有所依仗的。
骆谨言道:“看来,白靖容和阮家联姻,多半是和鸾仪司有些关系了。”
谢衍微点了下头,“鸾仪司,鸣音阁,阮家,蕲族。”不知想到了什么谢衍轻笑了一声侧首问骆君摇,“摇摇,先前你不是对鸣音阁很有兴趣?”
骆君摇连连点头,“是呀,要去么?”
谢衍捏着她柔顺的发丝,笑道:“今晚带你去。”
说罢又侧首看了一眼骆谨言,道:“谨言不妨问问蕲族九王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骆谨言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他恐怕并不想去。”
说完停顿了一下,骆大公子又缓缓续道:“不过问问也无妨,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