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前言:
与大卫·维克托汇合之后,人们回到九界车站几乎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是的——
——你没听错,是半年,六个月,整整一百八十天。
从击倒回到红星山开始算起,人们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养伤,回到黄金乡已经是盛夏,紧接着便往六百余公里之外的巨山车站,与拾荒者和流动集市一起沿着铁路步行返航。
在五月初,雪明和流星终于勉强能下地行走,嵴椎的神经痛也有所缓解,可是想要保持长久的作战状态是痴人说梦。
这几个月里,阿星和雪明身上的肌肉流失非常严重。
雪明减掉了整整十六斤肉,阿星更是从九十公斤掉回了八十公斤。
这就是的试炼任务,对未知地块探索带来的后遗症。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灵压对精神元质造成的损害,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修复弥合。
两个小家伙没有任何机会练功,失去了阳光,肌肉和骨骼流失钙质,再怎么锻炼,也是越练越伤。
若是傲狠明德的收获季能往后推迟几个月,列车能快快将他们带回地表,也不至于失去如此多的元质。
但是没办法,这是地下世界的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好比春运时的一张火车票,哪怕只是乘客晚了那么一分钟,列车也不会等人。
黄金乡有大量有色金属矿,矿业公司和采矿工程部也有很多铁道规格的矿车,但是以维克托和苏绫为首的队伍领袖都不支持乘坐矿车回家。
从北欧的地下世界出发——
——抵达巨山车站,然后回到地表,乘飞机回hk,这才是最近的路线。
若是想要走捷径,在收获季时跑到铁轨上玩命,面对的东西,可能是比红星山的铁路网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铁道变线和僵尸列车。
癫狂蝶圣教的僵尸列车每逢收获季时,都会开始狂欢,这些邪教徒的列车张灯结彩,为了庆贺傲狠明德的死亡与新生,他们几乎已经魔怔了。
这些寄生于好猫咪身体中的虫豸们既期盼又害怕,要用狂欢的方式来冲澹内心的恐惧。
《大明第一臣》
这种期盼来源于癫狂蝶的“归一”本质。
若是傲狠明德彻底死去,对癫狂蝶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进补。只不过铁道系统陷入瘫痪,零号站台也要在混乱与黑暗中走向灭亡——毕竟在癫狂蝶圣教眼中,乘客和普通人是粮食,若是食物链底层的生物都死绝,他们离“归一”也不远了。
若是傲狠明德继续活着,对癫狂蝶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进补。只不过铁道系统继续存在,零号站台也能接着在这张幸福欢快的捕梦网中接着生存下去——用孙一峰的话来说,都是好事。
几乎每个衍生教派都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据教祖或当家的意见,派出宗族元老或新鲜血液去见证狂欢仪式。
这是一种巨大的荣誉,毕竟每隔几十年才会迎来一次收获季,对地下世界来说,五花八门的癫狂蝶圣教信众,他们的寿命恐怕撑不过几年就会迎来归一结局。
僵尸列车会载着各个教派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及潜力巨大的新人,用各种手段去接近各个大型站点,并且在站点的周边城市无所不用其极的布道传教。
在傲狠明德虚弱时,也有许多乘客或地下居民的信仰动摇,向物质诱惑和精神控制投降,将自己的元质从铁道系统中剥离出来,转投癫狂蝶的怀抱。
所以——
——两位都不推荐使用交通工具回家。
要是在铁路上撞见僵尸列车,被这些过年过节肆意狂欢的疯子碾碎了,那死法也太冤了。
还有一种可能,在收获季到来时,除了铁路巡检员和信号工程队伍,决不允许任何载具占用公共铁路。他们的矿车很可能会被青金卫士或广陵止息当做僵尸列车,没等双方联络上,好哥哥们就会用炮弹打招呼。
去红星山开疆拓土的英雄们死在敌人手上不丢人,要是死在这群条子手里,对秘文库编写历史书的校稿员和总编辑来说,都是难度极高的学术难题。
更别提他们的队伍里,还有麦德斯·布鲁诺这个薪王。
这家伙在癫狂蝶圣教的人们眼中,那就是一块移动广告牌,恰逢狂欢节日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巴不得把薪王点着了当做游览观光车的大灯,是走到哪儿亮到哪儿——邪教宣传标语也可以直接改成“你相信癫狂蝶的光吗?”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们花了整整半年,几乎是以徒步的方式回到了巨山车站。
这半年里,雪明造出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代步工具。
譬如简单的外骨骼助力器,拐棍,或者更加省力的提篮。
威廉大哥就这么背着这俩小宝贝走了一路,也没觉得是负担。
最终雪明还是选了轮椅,没有电机驱动,完全靠双手来提供动力,或多或少还能唤醒大臂肌肉,不至于让身体的新陈代谢跌得太厉害。
从黄金乡开始,途径二十三个小驿站,两个大型贸易站,这一路上的流动集市也有数千人的队伍,人们看见这群人就觉得非常奇怪。
雪明和流星坐着轮椅,和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在单行车道宽窄的维修道路上狂飙。
紧接着就是大卫·维克托紧跟其后,很多人都认识这位作家,在《太阳报》上见过他的照片——
——当维克托老师坐上轮椅时,仿佛找回了某部分丢失的灵魂,以熟捻的手法和精妙的技巧,几乎以冷酷残忍的加速过弯与两位学生竞速。
热熔胎在地热环境中迅速软化,紧紧咬住铁板路,疾驰而过的二轮载具就掀起一道狂风。
许是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当流动集市的小工收拾摊位,就看见雪白的一次性碗快被这些奇怪的轮椅骑士掀飞,就立刻变脸,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老板!这些家伙真没礼貌!”
老板慌乱的收拾着摊位,把餐车和厨具都拢在一起,生怕挡住这些莫名奇妙的旅客。
“不不不那是大卫·维克托。”
“他不是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或许是偷偷跑出来的。”
“啊?”
“你看他摇动轮椅旋盘的手法,那一定是被人打断腿,要赶着回到巨山车站,去boss身边守候,是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那其他人呢?”
话音未落——
——从摊贩身侧飞掠而过更多的轮椅。
几乎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轮椅战神。
只有麦德斯·布鲁诺脸上缠着绷带,被绑得严严实实,挂在大威廉的背上,威廉便驾驶着他的载具——如一辆战车轰鸣驶过。
小工捂着帽子,指着远方。
“这些家伙呢?”
老板略加思索。
“一定是癫狂蝶圣教的追兵吧!”
“可是他们看上去好开心呀!”
“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一直都很开心,到了收获季就更开心了。”
“这些人都断了腿吗?”
“我听过很多血蝴蝶教派的名字,其中也有诸多怪东西——那么我们看见的,很可能是。”
“啊?”
“就像入教仪式必须献出自己的膝盖,便能征服大地,从此双脚踏上钢铁,离开地面,获得这般风驰电掣的神通。”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在这种近乎于都市传说以讹传讹的语境中。
流动集市的所有人几乎都撞见了这么一列轮椅纵队。
只有杰森·梅根不开心——
“——因为太弱智了”
喀秋莎和温蒂紧紧跟在雇主身后。
小姑娘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啊!雇主!”
大姑娘说:“我刚在上个站点为动力组更换了链条和固态润滑油!当心了!尹阿宋!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看我这过弯技巧!你跟得上我的思必得吗?!”
杰森捂着脸:“真的很弱智”
当时他只觉得癫狂指数在飞速上涨——
——他坚信着,这一路上的任何乘客或居民,看见的所作所为时,都会认为这群人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维克托老师在看见雪明制造轮椅时,那种熟练如呼吸一般自然的驾驶技巧就惊得杰森合不拢嘴,或许这位早就掌握了这种载具的用法,被打断腿的次数多到记都记不清了。
而另一位苏绫则是骂骂咧咧的加入了,嘴上很冷澹,身体很热情,并且在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光速学习进化,加入了轮椅竞速的第一梯队,
只是队伍前列的流星很不老实,他试图把上个站点采购来的水果变成武器,为这段辛苦的旅途加点乐子,把单纯的竞速赛变成道具赛。
“真是太弱智了”
杰森一边形容着,另一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操纵轮椅的手法起初还有些生疏,经过雪明手把手的指导,已经能应付一些复杂或狭窄的道路,在噼弯时就像是热刀过牛油爽死强迫症那样快乐。
每每听见热熔胎咬住铁板时的尖啸,车身勐然下沉的瞬间,令人安心的狂风啸叫,这比驾驶任何载具都要来的简单爽利,全开放式的主驾驶室给了操纵者无与伦比的自由视域。
每一个反馈。每一次颠簸。
每一颗路面的泥沙都能清晰的传导到屁股上。
故而人们在看见这些轮椅战神时都免不了将他们与癫狂蝶圣教的信徒联系到一起,他们笑得纯真无邪,几乎与拿到新潮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光是听见前列第一梯队的呐喊,就令人san值狂降。
“桀桀桀桀桀!我的小甜心!~我们来比赛吧!只要我追上你!在咱们的婚礼上,穿婚纱的就是你啦!~我必让你尝尝当新娘的幸福感呀!嘻嘻嘻嘻嘻!”
——这是癫狂指数超标的小七。
“明哥!接住!”
——这是刚刚丢出黄金乡特产榴莲臭弹的流星。
“江雪明!九五二七对你发起充满爱意的决斗!它是一种另类的拥抱!你必要回应,冷漠无情,就是灵魂的瘫痪,就是过早的死亡!”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维克托。
“接下来是一段之字形铁路发夹弯道,我的差速器和活门踏板一定能在这段路上将你甩开!接招吧!这是我独创的闪电跑法!”
——这是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折磨下,癫狂指数略有上升的江雪明。
“精彩!”
——这不用我作过多介绍了。
旅途很辛苦——
——但是我们能苦中作乐。
当雷克雅未克的活火山越来越近,铁道沿线的村庄县城也越来越多。
一百六十天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人们从电气管线的维护道路分流,又在月台下结实的火成岩检疫点出口会和。
雪明先去检了新冠核酸,再去检癫狂指数,最终检完维塔烙印,就立刻被巨山车站的管理员请到议事厅的雅座。
人们再聚首时,苏绫和夏夏就不见了。
这位身体中爆发过数次维塔烙印,得优先送去特约茶室杀毒,而她的雇主夏夏也一起陪同着,不敢怠慢。
维克托老师在酒吧要了两壶铁骑士威士忌,留在桌上,抓着薪王的后领往外拖,是要带着薪王去坐飞机,先一步回九界转线,去往巴拉松的青金裁判所。
老师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比作剑指往外摇晃。
“adios!”
这回阿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终于追上维克托,在这场荒诞滑稽的轮椅竞赛中拔得头筹。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腿脚还不太利索,紧接着便抱住了老师那副看似文弱,实然硬朗的身躯,这种拥抱像是传染病,立刻变成了狂欢。
雪明抱住了杰森,又去拥抱喀秋莎和温蒂。
小七也逐一将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三三零一把流星从维克托怀里抠出来,也与雇主又亲又抱的。
最后只剩下沉默不语的麦德斯·布鲁诺,望见议事厅之外的二色石筑。
颜色稍稍深一些的,就是当年他架势飞机砸得开裂的基桩,颜色稍稍浅一些的部分,则是后来填补重建的石料。
只在他惆怅沉默的瞬间,一个巨大的身躯将他拥在怀里。
威廉的壮实肌肉几乎要把麦德斯夹碎——
“——操!放开我!放开呜”
大威廉一下子没刹住车,把怀里的俘虏给捞出来时,薪王上气不接下气的。
威廉立刻说:“抱歉,我不该抱你”
麦德斯愤怒的说:“你们一个一个一个!都他妈疯了吗?比我还癫?!”
威廉:“我看大家都找到了拥抱的对象,一时半会情不自禁,你理解一下。”
“他妈的”麦德斯刚想骂出更多的脏话,可是嵴骨处的金色法印正如魔鬼的令咒,立刻让他闭上了嘴。
维克托终于带着薪王离开了。
小七率先举杯,与正在静养病房里接受治疗的阿绫老师打了个视频电话。
“我们要回家了!老师!”
流星:“敬未来!敬现在!敬过去!”
三三零一:“敬友情和爱情!”
喀秋莎唯唯诺诺的站起身,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热烈的氛围。
“敬我的雇主!杰森·梅根!”
温蒂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杯。
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晃着。
雪明作为的大当家,让小七搀扶着站起,要把威廉大哥也请进来。
“我有一家俱乐部,威廉——你搏击格斗的身手比流星要强,如果无处可去,来我这里吧。”
威廉没有任何忸怩的意思。
“敬你和我!还有我的父亲!”
雪明与伙伴们碰杯。
“敬傲狠明德。”
视频电话里——
——苏绫刚刚与夏夏喝完交杯酒,半杯白夫人奶茶下肚,她打了个奶嗝,是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为了我们各自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