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前言:
人们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时,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并不是雪獒部队的行军速度不给力,而是的人们选了个相对安定的时节进山。
在这片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绝地,全年三个季节都刮起八级狂风,想要在这种环境下行车赶路,对付蜿蜒山道,对司机来说几乎无时不刻都在考科目二,一旦出错就是车毁人亡。
海德拉大哥和杰森一起撞开红指甲旅店的大门,后边的队员们便开始搬运伤员。
雪明和流星两人瘫在担架上,得休息很久很久。
紧跟其后的就是苏绫,在路途半程,这位的身体中又爆发了一次维塔烙印,似乎在险恶的北境,在充满剧毒的空气里依然有数之不尽的病毒存活着,但凡苏绫的身体免疫力降到临界值,就会立刻染病,连万灵药都不好使。
最后是小七,她与阿绫老师一起横着进来。
白子衿先是在巨人混种战士的死斗中身负重伤,全身上下的脏器几乎被岩盐弹打得位移,灵体在的魂威攻击中蛀得千疮百孔,往红星山与科考站来来回回跑了三趟,她的癫狂指数本来就很高,经雪明这么一通表白之后直冲云霄了属于是。
万幸的是,海德拉大哥很靠谱,杰森大哥也很靠谱,流星刚刚认识的威廉大哥更是铁一样的靠谱。
这三位中年人分作三线,海德拉去找万灵药补给,杰森去找燃油物料交通载具,威廉去找各类地下食材,给伤兵们进补。
雪明与流星,小七和苏绫,这四个人瘫在床上。
老板雇人打通了二楼的隔断墙,为他们造了一间四扇空气净化机通风的大病房。给他们床头接上电话线,终于通了网络,能通过有线桥接的方式网上冲浪。
他们的肉身在万灵药的照顾下并无大碍,但是精神元质的损害得休息很久很久,才能缓过来了。
回到红指甲旅店的时候,一楼混吃等死的斯拉夫汉子们便收起往日嚣张跋扈的作风,看杰森·梅根的眼神也愈发尊敬。
原因没有别的——
——因为杰森是少数几个站着回来的。
戴蒙德诺夫也是如此,尽管看上去不太精神,至少这个“只会打洞的戴蒙德”是站着回来了。
雪獒部队的兄弟们坐到一楼的回形柜台,立刻就有身形壮硕的斯拉夫人让开位置,给真正的勇士送去椅子。
这些人一个劲的询问着红星山的近况。
“兄弟,前线情况怎么样?”
“有进展吗?有新工作不?”
“搞到多少钱了?那地方是不是有很多宝藏?很多遗产?”
雪獒部队的兄弟只顾着喝酒,心中还弥留着恐惧感——
——那种恐惧是在雪山峰峦之间,承受狂风与灵压时,命悬一线的惊魂未定。
聒噪的人们像是苍蝇一样围在兵员身侧,依然叽叽喳喳的。
“依我看啊!这次肯定是大胜而归!”
“对呀对呀!上一回死了那么多人,这次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最多也就是残废几个,一定有好消息吧?”
“拜托了,给我安排一份更有意义的工作吧?”
十来个小黄帽坐在雪獒部队的兵员身边,七嘴八舌的说起美好的未来。
与雪獒部队的兵员不同,他们不需要跑到危险的车站之外与风雪搏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每天都在变着花样找乐子。
这些兵哥哥可没什么好脾气,如果说北境算深渊铁道的边疆,那阿尔伯特科考站的驻防兵员,几乎每天都得往尼福尔海姆敌占区跑,个个都是生死看澹不服就干的。
只见混吃等死的油腻汉子要挨上兵哥哥的几个耳光,海德拉长官抱着一个大油桶回来了——里边全是万灵药。
狼群的头领回到队伍里,手下的狼崽子也安分不少,不再与这些癫狂躁郁的人们斤斤计较。
“送到病房去。”海德拉这么吩咐着,把油桶交给哨兵。
他脱下御寒外衣和棉毛内衬,摘掉帽子和口罩,就看见厚实的泥灰把那头银发都罩住,古铜色的皮肤和红彤彤的眼睛也盖上了雾蒙蒙的油污。
他往盥洗室走,身边就聚拢了五六个好事的年轻人。
“鬼天气”
长官抱怨一句,身后的人们跟着附和。
“对呀!长官辛苦了!”
“海德拉长官!前线战事如何?”
“咱们能去红星山吗?像戴蒙德诺夫一样,他都能活着回来,想必那里已经很安全了吧?”
海德拉光顾着埋头洗脸,要把耳朵和鼻孔里的泥巴都清干净,把肩颈和头发的灰尘都清出来。
人们只是等着,也不怕长官来打他们耳光,终于将所有问题都问完。
等到长官揉弄眼睛,从人们手里接来温热的毛巾,道上一声谢。
海德拉问:“之前那个白背心呢?你们的工头,管事的到哪儿去了?”
有人唯唯诺诺的答:“他死了”
海德拉没有过多追问,毕竟在这种地方,想要活下去很难,想死是非常简单的,他想了想,决定和人们说点好事。
“等消息吧——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是别急。车站的英雄们已经把巨人击倒,红星山周边安全了。有很多建筑和工业设施需要人们去重建。”
海德拉拍打身边的小兄弟,手掌碰到这小伙子的肩膀,就沾上一层油。
“放轻松,没人会和你们抢工作,你们能适应尼福尔海姆的灵压。”
人们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太久太久。每天无所事事,体脂率和癫狂指数都在飙升。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熘走,就如戴蒙德诺夫说的,若是深渊铁道有一天突然倒闭关停,最先被放弃的就是这个阿尔伯特科考站吧
他们也在焦虑,逐渐被这种狂躁的情感蛀空了心。
“谢谢您!长官!”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要等多久?要等傲狠明德熬过收获季吗?我等不及了,戴蒙德能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吗?”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愚蠢的地方了,它像一个帝国,什么都得首脑说了算要不咱们先动身”
“停一下。”海德拉倍感头疼,这些小伙子在苏维埃宫读了很多书,却一点都不像他们的父辈,“等一等。”
他耐着性子,要把事情都一件一件说清楚。
“你们不该谢我,我是拿钱办事。你们应该感谢车站的乘客们。”
立刻有人问:“他们不是拿钱办事吗?”
海德拉哈哈大笑,拍打着年轻人的脸。
“这活可不是钱能算清楚的——小伙子。”
紧接着海德拉又与另一个年轻人说。
“你一直在念叨戴蒙德,我想你一定看不起他,要与他争个高低,要证明自己,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但是很可惜,你永远都赢不了啦——因为他是你们之中第一个跑到红星山去的人。依我看,哪怕车站派下来工程基建的任务,戴蒙德也是你们的新工头。”
海德拉把毛巾丢回去。
“所以我说,这事情用钱也算不清——对车站来说,rsh从未知交界地变成了新站点,变成一个海港。对全人类来说,是一片新的领土,是无穷尽的财富之源。我们头顶——”
海德拉指着天花板,指着二楼。
“——这群乘客的名字你们都记好了,这些东西要写进历史书里,送去秘文书库,或许在几十年以后能公之于众。他们和巨人作战,最后大胜而归。”
听着雪獒部队指挥官的话。就有年轻人惊讶尖叫。
“我曾经用枪指着他们!哇喔!我是不是立了大功!”
“对呀!长官!是我们激发了英雄们的战斗意志吧!一定是这样吧!”
“我还和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家伙说!ak不能加皮卡丁尼导轨!枪械耶稣会生气的!他一定听进去了!他一定听了!”
海德拉听见兄弟们的叫嚷时哭笑不得。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敷衍回应。
“对对对,你们都有功劳,都有功劳”
这是好事——
——海德拉想,是非常非常好的事。
嘴上逞能不是什么卑鄙恶劣的行径,或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会举行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要用嘴巴做出某些丰功伟绩,仿佛在讨论泥塑偶像时,自己也沾上了一点神性。譬如说起谁更厉害时,要去争个面红耳赤,辨赢的瞬间便有一种脱凡入圣的爽快感。
它比起猜忌、嫉妒、冷血、暴起伤人或见财起意要好太多了。
像红指甲旅店的老板就是精明的生意人,给他雪獒部队的住宿菜品报价,和初来乍到时,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标准。
在大病房里——
——雪明一直闲不下来。
他与几位病友说起身上的伤势,就在脑内构思,要去学机电自动化。
嵴椎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地下世界的环境险恶复杂未知多变,要是嵴椎经常断裂,难道每次都得瘫上几个月吗?
所以雪明想——
“——要不要造一副半自动或全自动的战甲,譬如可以”
“你清醒一点”苏绫冰冷的话语浇熄了他的热情,“人类的材料学和半导体是有极限的。”
雪明:“如果迦南生物也参与”
“你清醒一点”苏绫接着说:“大火人身体里的小迦南都死绝了,我收到消息,巴浦洛夫变电站的迦南生物活跃度越来越低,它们受不了这种环境,而且它那么厉害,既能当做催化剂,又可以兼职纳米机械的工作,boss应该比你更关心这种生物的种群繁衍,而不是竭泽而渔。”
“好吧,那我换个思路。”雪明撕掉战甲的工业设计图,紧接着开始画另一种东西,“想在瘫痪状态保持战斗力嗯”
流星伸长了脖子,就看见明哥的日志本上多出来一辆载具。
“嘿!明哥!少见啊!你居然不画泥头车了。”
雪明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他就把设计图发去的网络聊天群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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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尔伯特科考站,苏维埃宫的科学巨人凋像往外看——
——沿着铁路越过雪白的山峰,闯进漆黑的溶洞,经过蜿蜒扭曲的盘山道路。
数量繁多的铁架三角梁撑起了地下水路的浮桥,再往前走四百多公里,维克托把手机的数据线从铁路的变电柜终端机拔下。
麦德斯·布鲁诺站在他身侧,看向溶洞一侧的窟窿,就像是潜水艇的观察窗。
在这些孔洞之外,是成片的黑曜石,黑曜石中流淌着金灿灿的熔岩,它们就像是极远处的血管,铁道则是建设在干涸死去的管道中。
维克托切断通讯之后,与麦德斯继续前行。
“你与你的侍者关系并不好?”薪王不咸不澹的说起这件事:“和我一样?觉得她是个拖油瓶吗?”
维克托:“我在这方面比较胆小,比较矜持,在另一方面又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麦德斯:“这方面是哪方面?那方面有是哪方面?你的思路太快,我跟不上,得麻烦你絮絮叨叨慢慢说清了。”
维克托:“我的年龄比你大不少,麦德斯·布鲁诺。”
麦德斯:“你也是不老不死的?”
维克托:“只是不老,受到致命伤时依然会死去。”
麦德斯:“真奇妙”
维克托:“我和侍者有不可逾越的代沟,我的兄弟曾经亲身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的苦楚,我无法想象自己亲眼看着爱人和子孙慢慢老去,一个又一个老死在我面前的那种感觉,像钝刀割肉万箭穿心。”
麦德斯:“这就是你胆小的一面了?”
维克托:“至于胆大的一面,几乎在出行计划制定之前,我就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旅途之中了,譬如前几周想着,回过神来,我已经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月台,仿佛时间被偷走了一样。”
麦德斯:“你的侍者一定不好过,听上去非常遭罪。”
维克托:“用摆烂的说法,时间会给我答桉,时间会治愈一切。”
麦德斯:“你不该逃!你要去面对她!你这个懦夫!”
维克托突然停下,他微笑着——
——看着身侧的麦德斯,眼神非常奇怪。
薪王被盯得浑身发麻,最后唯唯诺诺的说。
“时间能医好所有创伤,就因为它可以使一切死亡,包括爱和同情。”
维克托便不再用那种心领神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去拷打麦德斯了。
他只是讲:“你说得对。”
麦德斯感到意外:“真的吗?”
“这句话是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说的,后来他改名叫马克西姆·高尔基,是个大诗人,大文豪。”维克托接着赶路:“你们都说得对。”
麦德斯·布鲁诺立刻打蛇随棍上。
“维克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戏。”
“你杀了我的参谋,我正需要这么一个人,若是你放过我,不必绕这段远路,我可以提前变成太阳,对深渊铁道来说,这是极好的事,对你来讲,也是成名的机会,有许多人会慕名而来,研读你的作品,你最在乎这个!对吗?”
“想都别想。”
“你这个贱种!骚货!臭不要脸的”
“不许说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