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chapter·1vol·23“我的两位学生,开始上课。”
大卫·维克托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他翘着二郎腿,宽大的双掌叠放在大腿上,脊梁直挺好比人体课上供给美术学生画画的雕塑。
贵宾车厢的布置还是那样猎奇怪异,有一条刺眼醒目的红毯通向列车的终点尾门。
江雪明和步流星站在门前,此时此刻,他们又一次感觉到那种强大的灵感压力,
一开始,两个小家伙认为,维克托像是一把雕刻刀,或是一柄铸锤,不断将他们的意志和精神改造成新的形态。
每一次与维克托老师相遇相知,相伴相随——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雪明能感觉到,这位无时不刻都在影响着他的内在世界与精神能量。
几乎不用雪明去“请教”,不用去“吸收”,或者做其他的事——就像是那个存在感过于强大的维克托老师,像是一颗大火球,不停地往外散发着能量与威光。
这些天里,两个小家伙终于能勉强窥清维克托先生的——那个人是一支笔。冰冷的钢铁外壳,滚烫的墨水内胆,不断在三个火枪手的诗篇书页上,留下新的故事。
和他的棍棒钢笔一样,表里如一。
“我相信你们有很多问题要向我请教,就像我的每一个读者,每一个与我心灵相通,与我的文字的人们。”
他依然是那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将一长串台词,用舒缓精确的语言表达出来,看不见急躁或怠惰,看不见喜悦或悲伤。
“你们可以一下子,像是新年烟火爆炸那样,把所有的问题同时问出来。我会试着去记录去作答。记住,这些问题很重要,会是今天这堂课的绝对主题。”
江雪明:“能说说车站的历史吗?”
步流星:“老师是什么星座的?”
江雪明:“boss究竟是什么东西?”
步流星:“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江雪明:“我记得,不同批次的乘客,任务完成之后也会搭乘不同时段的列车,为什么我们在返程的时候,刚好能遇上老师?”
步流星:“如果我俩算是维克托老师的学生,那我岂不是明哥的师兄?”
江雪明:“我最近欠了侍者一笔债务,能告诉我怎么挣钱吗?挣辉石钱币!我不想欠她的债,因为我感觉到,这笔债务要是拖久了,会很麻烦。”
步流星:“说起来,我把万灵药送给我妈咪了。我的侍者也骂我浪费——但是我觉得,我还有机会报答妈咪的养育之恩,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事,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呢?老师”
江雪明:“我想知道上次那个故事的后续,老师,你和我们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后来发生了什么?”
步流星:“明哥说,在你身上看见了一头恶魔,那个幻影是什么东西?”
江雪明:“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步流星:“我也没有其他问题了。”
紧接着,他们等待着,希望维克托能好好解答这些问题。
维克托用稿纸记下这十个问题,将它们撕成十张小纸条,揉成纸球。紧接着说:“两位学生。今天这堂课,要考验你们的观察力。”
他从工作台拿来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将纸球都倒进去,“问题很多,但是我只能解答其中两个,你们一人一次机会。”
“哦!~”流星一下子兴奋起来,福寿万年在刹那间燃起了鲜红的斗志之光,“老师又要开始了?你又开始了?”
维克托不太明白:“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要开始?我从来有停止过吗?”
在闲聊的空档,江雪明迅速将钢之心戴回手上,他集中精神,依托辉石的共鸣,紧紧盯住了玻璃杯中不断翻滚的纸球。
“老师!你可别小看我哦!和你上次交手之后!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阿星笑嘻嘻的,紧接着严阵以待。
维克托更加的用力摇晃杯子,纸球愈发弹跳的速度愈发激烈。
“——如果你们能看清内心的必选题,那么就伸手去抓住。看不清也没关系,与我实话实说,我会从这些问题中选一个作答。”
“什么?”阿星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这这种感觉要从维克托老师的星座和我步流星到底算不算明哥的师兄两个问题中选出来一个吗?!好难真的好难可是我还想知道维克托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啊——毕竟这部分的内容肯定和老师的写作灵感原型挂钩!都想要好难选糟了!我不记得了”
维克托晃动透明的杯盏,微笑着问:“到底是哪个呢?”
“唔!”阿星抿着嘴,眼瞳快速跟着杯盏中弹跳的纸球迅速移动,“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就在我刚才分神的瞬间,找不到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了!维克托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星座的呢?如果这个不能问的话——我怎么打蛇随棍上,去问你的生日?去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呀!”
“分不清楚认不出来也没关系!”维克托将杯盏抛起,顶棚大灯的折射下,在半空划出一道刺眼的u形炫光,“但是你们要对我实话实说——绝不可蒙骗自己的内心,因为这是你内心的必选题,是最重要的,如果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楚认不出来,还要把手伸向我的杯子”
维克托的神态变得非常恐怖,接住杯子时,他瞪大双眼,那绿幽幽的眼眸里满是好奇,是想把活人剥皮拆骨研究清楚生理构造的意思。
“我会把你的脏手切下来,紧接着拿走你的日志,用它来写下一期的小说更新。”
江雪明没有说话,他沉浸在这种奇异的灵感压力之中。
他内心暗想,自己准备的五个问题都非常重要,刚才也差一些像是阿星一样,在顾此失彼左右为难的瞬间,差点跟丢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挣钱的事情,车站的历史,boss的来历,都可以问别人。
关于维克托老师为什么会在这趟列车上,与我们,既定的事实,就不必再问。
唯一重要的——就是维克托的故事。
关于这位的过去,他是如何的,这对两位学生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是维克托老师口中的暗语的正确答案。
杯盏停止晃动,维克托向两位勇者递出了。
“从这些纸球中,拿出你们的必选题,不许提前打开,大声念出它,然后打开它,如果纸条上的内容与你们念出来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我就砍了你们的手——”
维克托一抖手,两位学生的脑袋也跟着杯盏弹跳晃动。
“——放弃也是可以的。认输也是可以的。我不光不会惩罚你们,还会亲自从中精挑细选,选一个我觉得合适的问题来回答”
步流星眼疾手快,选到自己想要的,先是大声嚷嚷:“维克托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星座?!”
打开纸张——
——答案正确。
“摩羯座。”维克托强调着:“一月一日出生,喜欢类似艾琳·艾格勒一类的,有智慧又神秘的知性女人。如果按照中国师长前后的顺序来排列,你确实算江雪明的师兄,而且算是我的第一位学生,我非常欣赏你——最后,你将万灵药送给你的母亲,哪怕她只是治好了手指上的甲沟炎,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相信你自己的心——至于我身上的幻影,是一种精神能量具现化的灵魂威能,在你经历了六次之后,它自然会来到你身边。”
“哇哈!——”阿星开心得原地上天,他不断的跳跃,跳跃,手舞足蹈的,胸前的辉石变成一团火:“老师!你居然全都回答了?不是说好了只答一个的吗?我太意外了”
“因为幸运女神青睐勇者。”维克托将玻璃杯递到江雪明面前:“无论任何事情,要当第一位,那必定是非常勇敢的人。第二位,也绝对不能懈怠。”
“确实”江雪明感觉压力更大了:“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我一不小心选错,就等于失去全部。”
听到这话,阿星也跟着紧张起来,为明哥捏了一把汗。
他心中想着,那是多么紧张刺激的决斗比武——赌注不断的增加,奖励也不断的升级。
不光如此,还得提防维克托老师出老千——对,这个骚里骚气不守规矩的家伙,肯定会出千!还记得那些老鼠吗?!
“明哥你看清楚”步流星还想提醒几句。
江雪明打断:“我看清楚了。”
步流星:“那为什么还不动手”
江雪明:“十个纸球,十个问题,你刚才拿走了一个对吗?”
“对”步流星跟着江雪明的目光看过去,紧接着眼神巨变:“为什么?!维克托老师你”
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还有十个纸球。
哪怕步流星已经拿走了其中之一,它的总数依然是十个——不知何时,维克托偷偷往杯子里加了一个多余的错误答案。
“是刚才!”步流星立刻想明白,“是刚才维克托老师抛杯子的时候!一定是那个时候!我们只顾着抬头看杯子,他就在那个时候动了手脚!”
江雪明:“确实是这样。”
“没错。”维克托将杯盏放回桌上,为机灵的大徒弟鼓掌:“但是规则中没有说,不可以往题库里加新的题目哦!~江雪明,你一定很好奇,我会往里面加什么?对吗?”
“是的”江雪明感觉喉口干涩,精神疲惫,心中有非常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如果按照老师所描述——我们要直面内心,拿出最重要的,是否老师加进去的那一道题,才是老师心中最重要呢?!真的令人很在意,真的我根本就无法忽视这个隐藏的x要素!”
雪明感觉自己像是咬中饵食的鱼,腮吻都要被这种强烈的好奇心撕碎。
“你看清了吗?我相信你一定能看清的”维克托不慌不忙,坐姿和神态美得像个思春荡妇:“在我漫长的人生中,也有许多精神超然意志坚强的特例,要说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你算是其中之一,我必要给你出一道难度极大的题。”
钢笔在他手中绕了一圈又一圈,从尾指到拇指。
“想好了吗?看清了吗?”
热烈的催促像是决斗督战的军鼓。
“很难选对吧?一定很难选”
雪明的手离水杯越来越近,仿佛要从毒蛊中,从密密麻麻的蛇虫里,选出那条安全无害的。
阿星紧张的手心冒汗。
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江雪明做出了选择,他依然坚持最初的想法。
拿出纸团,并且宣讲。
“我想知道,维克托老师与我们说的那个故事,那个大卫小子去坐牢,去西部还债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维克托老师你会长生不死?”
打开纸团——
——答案正确。
维克托从水杯中挑挑拣拣,将步流星这个小好奇鬼的所有问题都清理出去,这些已经解答完毕的东西,归拢到一边。
他紧接着开始拆江雪明的纸团,是愿赌服输的意思。
关于车站和boss——
“——据我所知,在很久很久以前,几乎是克罗马农人时代之前,大约史前三万到十万年之间,有一头巨大的怪兽来到地下,用它无坚不摧的肉躯挖掘地道开垦荒土。”
“它挖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人知道它为什么要去地下,没人知道它为什么要挖的那么深那么远,它在寻找什么东西吗?或许它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这颗星球的地底到底藏着什么神秘诡奇的东西吧。”
“直到人类文明爆发出璀璨的光与热——它立刻搭上了这班文明的快车,雇佣人类来替它探索地下世界,它就是boss。”
雪明想打断维克托老师。要问问,毕竟那只可爱小黑猫怎么看都和巨大的怪兽扯不上半点关系,或者说——boss在发怒生气时,身后的阴影更像是怪兽的本体。
“为了给人类开出合适的价码,它做了很多很多准备。”维克托炙热的眼神逼得雪明不再多嘴一句,眼神里的意思就像是在说“别着急,容我娓娓道来”。
“它熔炼矿物制作各类棍棒工具,并且将其中最优秀的杰作,托付给五王——这五人就是最早的。”
“五王用各自的棍棒,砍断了它的四肢,拆出十二根明德之骨,交给了各个学派的元老院。”
“他们将它强壮的肉身封印起来,它作为培养白夫人的容器,为后来无数的乘客,提供万灵药的原料。”
“如今它端坐在月台双塔之间的那一副油画中,它就是我们的boss——的怪兽。”
“那它为什么要打洞?”步流星满眼惊讶,“为什么要修车站呢?”
“人为什么要抬起头,仰望天空呢?”维克托用问题回答了问题:“自然界中极少动物能够做到这个动作,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恐怕你要亲自去问问boss了,或许它只会回答——”
江雪明:“——因为我想。”
“是的!”维克托指向早就拆除的安全门,指向那道令人隐隐不安,又满怀期待的灵感之路,指向黑暗深邃的地下铁道。
“因为它想。”
所有的黑暗之地——
——所有的丑恶、深刻、肤浅、理智、癫狂、快乐、悲伤。
——所有的壮丽、期待、恐惧、伟大、渺小、生命、死亡。
像是巨兽的截肢躯壳,一窍不通的顽石棍棒。
不为什么——
——因为它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原作: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