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夜和沐沐第一次看见草原妇人,通过短暂的对话,发现草原人并不是传闻中那样蛮不讲理。
就跟他们一样,需要打猎,天冷要穿皮袄,天寒地冻也要出来为生活而奔波。
妇人看了三人一眼,转身走到官道右边的雪地里,从野兔身上拔下羽箭。
跟李夜一样看了看箭簇的磨损,然后抓起雪地里兔子拎在手里。
李夜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来这里打猎?”
妇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我跟马天云和沐沐三人过来,只是为了勘查地形,没想到会跟草原诸部的的人遇上,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草原妇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不能来?”
李夜说道:“这里是五域的地方,马上就会在战争。”
妇人说道:“多年以前这里也是我的家乡,只是我们离开之后,才被南疆的官府给占了,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沐沐看着她,半晌才认真地问道:“但草原蛮人离开了这么多年,现在是南疆的官府管理,如果打起仗来,你们怎么办?”
李夜看着她,心道沐沐不愧是小魔女,这么白痴的问题也敢问得出来。
妇人果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沐沐,笑道:“打仗的时候,我再回那边去。”
李夜摇摇头,无语地笑了两声。
“你住哪里,上车来我载你一程吧。”马天云明白李夜的心思,看着妇人喊了一句。
沐沐地跟她招招手,道:“姐姐上来吧,跟沐沐聊会天,闷得很哩。”
妇人愣了愣,走到马车边上,爬进了车厢。
只是片刻,车厢里就响起了两个女人的叨叨声,李夜看了马天云一眼,挥手道:“继续往前走。”
马天云点点头,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
隔着车帘一番交谈,李夜觉得草原上的妇人有些意思,和马天云的脾气很相近,率真而且热情。
沐沐看着坐在对面的妇人,轻声说道:“明年开春两军就在打仗,姐姐若是无事,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若是没有去处,跟我回南云城也行。”
李夜一听摇了摇头,心想南疆跟草原诸部打仗,关妇人什么事情?
而且还要邀请她跟你一起回南云城?不过他从小就疼爱沐沐,也没有办法反对她的主意。
马车一路往南,走出没几里地,妇人就掀开车帘说:“前面到了,如果不嫌弃就进去喝杯奶茶。”
李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感觉再往前走估计也没地方过夜,便喊了沐沐下车。
又跟马天云解开了缰绳,一前一后拉着三匹军马,跟在妇人后面,下了官道,往雪原里走去。
离开官道没多远,李夜就发现这茫茫的荒原深处居然有一道山岗,这道不高的山岗下面有一处不大的山洞。
如果不是妇人带着三人过来,他们坐在马车里是绝对注意不到这里的。
妇人只是邀请三人来做客,但也没料到李夜会牵着马匹过来,看样子是晚上想在这里过夜,低头想了想也不好反对,便任由三人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从外面看没多大,但是钻了进来还是给人开阔的感觉,至少比驿站的大堂大了许多。李夜和沐沐跟在妇人身后,马天云牵着马匹去洞口处喂食。
妇人点着火折子,让有些昏暗的山洞顿时明亮了起来。
李夜拉着沐沐走到还冒着热烟的火堆旁,往上面添了几根树枝,山洞里渐渐温暖了起来。
妇人在火堆边的包裹里摸索了一会,拿出大块肉干递给沐沐,沐沐乖巧地道了谢,李夜取出了水壶准备烧水煮茶。
沐沐撕了一块肉干递给李夜,李夜尝了一口,感觉肉干里放的盐少,也没有什么香料,跟自己腌的肉干完全是两种味道。
嚼来虽然无味,但有一股草原上的香味,李夜这是头一回吃草原上的肉,不由的跟沐沐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沐沐向那荒人妇女道了声谢谢,撕了块肉干放进嘴里咀嚼,看她模样,也不知道是难吃还是好吃。
李夜一边烧水,一边取出自己做的肉干递给妇人,笑道:“这是我在方寸山上做的,尝尝味道如何?”
妇人接过肉干,楞了一下,问道:“方寸山,是在哪里?”
沐沐一乐,看着她笑道:“那可远着呢,在西玄域的深处,从这里出发得走上两个月。”
妇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惘然,很明显,虽然她是没有走出过南域,否则也不会如此的表情了?
沐沐咯咯笑了笑,道:“味道怎么样?”
气氛一下放松,三人很快地聊了起来,马天云安顿好马匹,也走到火堆边坐下,拎着铁锅准备煮肉粥。
从谈话中,宁缺得知妇人属于月氏王庭,丈夫前几年在月氏王庭跟兰氏王庭冲突中更新丧命。
在秋天草原诸部进攻南疆后,便带着九岁的女儿来到了这遍三不管的真空地带打猎生活。
由于这里既无草原上的人,也没有南疆的驻军,母女两人倒也过得十分舒适,准备等到开春后就离开这里,回到草原的部落里去。。
外面飞雪漫天,山洞里燃烧着一堆火,却又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
李夜想着先前一路看到的情况,有些不解,问道:“就算你们母女是狩猎,来这么偏的地方,离部族人群太远,总是不安全。”
他自幼便在天山上打猎,很清楚远其中隐藏的危险。
妇人说道:“部落里人太多,冬天的时候,很难打猎到食物。”
李夜好奇问道:“为什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站了起来,一直沉默安静坐在旁边的马天云也望向了洞口。
只见明亮的洞口处有晃过一道身影,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进来,喊道:“娘我回来了。”
那是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兽皮袄子,头上也戴了一顶兽皮做的帽子,红通通脸上满是喜悦骄傲的神情。
但当他看到李夜和沐沐三人时,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月儿,是客人。”妇人上前接过她手上拎着二只雪鸡,顺手丢在火堆的边上,掏出毛巾仔细地擦干净了女孩的小脸,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李夜看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女孩,心里却想起了当年在天山上遇见沐沐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酸。
心想在这般严寒的天气里,居然能猎到这么大两只雪鸡,不免大感震惊,想起天山里的生活,又不禁生出些许感触来。
“这是我女儿,月影。”妇人自豪地跟李夜说道。
李夜微笑地看着她,取出一块肉干递给她,说:“试试这个,是我做的。”
小子孩没有接,而是看了妇人一眼,等妇人点头后才接过过去,捏在手里轻轻地咬了一口,随后如沐沐当年那般咪着眼睛笑了起来。
沐沐拉着她挨着自己坐在火堆边,自我介绍道:“我是沐沐,你以后就叫我姐姐,这是我哥哥,这是马大哥。”
小女孩对沐沐没有防备,挨着她身边坐下,顺手将戴在头上的兽皮帽子摘下放在妇人手里,用手指了指火堆上的水壶。
妇人正欲给她倒水,李夜笑了笑道:“别急,马上就好,吃了肉干,再喝上一杯热茶,帮助消化。”说完取出茶叶放进壶里,又取了几个杯子放在火堆边上的石块上面。
沐沐地笑道:“慢慢吃,吃完了还有。”
“这姑娘长得可爱的紧。”看着李夜将水壶取下,马天云把铁锅架了上南,开始煮粥。
妇女头伸手替小女孩理了理身上的袄子,拍掉了残留在上面的雪渍,微笑着看着她,如果看着一块宝玉。
忽然她抬起头来,看着李夜问道:“开春后,两边的大军会打仗么?”
“应该会吧?”李夜看着妇人脸上的神情,说道:“草原诸部已经占领了南疆三镇,让他们退回去是不可能的,只好打上一仗了。”
五域皇朝会不会与草原诸部作战,不是李夜能做出的决定,他哪里会不知道,但无论会或是不会,当着妇人的面当然只能这样说。
马天云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看了李夜一眼。
妇人听到他的回答愣了愣,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如果南疆军队打赢了,会不会打进草原里去?”
李夜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道:“我想这个应该不会,南疆的军队只想拿回自己的城镇,当然这得是在草原诸部退出三镇的情况下,如果不行,就只有开打。”
沐沐看着妇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草原上还有亲人吗?”
妇人身体往火堆前前倾了一些,用力地碾压着兽皮,咕哝说道:“自从她爹死后,我娘两在草原上便再无亲人。”
李夜一听,心里不同得一紧,有种心痛的感觉在滋生。
马天云也呆住了,伸手去想摸小女孩的脸,手到半空却停了下来。
只有沐沐毫不在意,大咧咧地说:“没事,沐沐从小也没有父母,最好的师傅走后,这个世界只有哥哥是我最亲的人了你不用害怕,过几天跟我一起回南云城,以后你做我妹妹,我保护你。”
这是沐沐第二次说要带妇人跟她的孩子回南云城,这一次李夜心里没有抵触的情绪,反而有一丝温暖,好象这事情来该如此。
马天云重重地点点头,笑道:“沐沐说的是,你们母女二人,明天可以往北走一天,那里有一个空旷无人的驿站,等过几天,我们回来带着你们一道回南云。”
这个叫月影的小女孩眼睛一亮,不由得靠着沐沐近了一些,一脸期待地看着妇人,等着她的决定。
妇人低头沉思了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李夜说:“公子不怕我们母女给你添麻烦么?”
李夜看了看沐沐,沐沐给他递了一个确认的眼神,意思这事我说了算。
李夜浅浅地笑了笑,道:“不怕麻烦,五域里有很多地方,你二想去哪都成,既然我们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相遇,便是缘份。”
妇人凝神注视着李夜,轻轻说道:“我考虑一下,明天再决定。”
小女孩眼睛一亮,心里欢喜得不行,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当面回绝,那便是同意了跟眼前这个小姐姐一块去南云,南疆的大城镇,可是她向往了很久的地方。
马天云咧着嘴笑了起来,站起来一边搅动锅里的粥,一边取出肉干撕碎丢了进去。
夜色降临,妇人拎着小女孩打回来的两只雪去处理干净,说是光吃肉粥怕是不饱,这个天气烤上雪鸡味道更美味。
沐沐和小女孩一起帮忙,不一会沐沐就取出香料撒在雪鸡肉上面,等着肉粥好了烤着吃。
“终于吃上烤肉了,在南云城这个东西可是吃不到哩。”沐沐拉着小女孩的手坐回火堆边上,将李夜倒好的茶水,端了一杯递给她。
小女孩学着沐沐的样子,往杯子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浅浅地喝了一口,笑道:“这个味道好香哩。”
妇人也坐回火堆边上,端起石块上的茶杯,看着李夜说:“这茶在草原上可是精贵的东西。”
李夜笑笑,道:“你要是去了南云城,天天可是喝到这东西。”
马天云看了妇人笑了笑,道:“这是真话,这东西在南云城有贵的,也有便宜的。”
“草原好玩吗?沐沐很想去看一看哩!”看着小女孩,沐沐跟李夜说话。
“连绵无尽的青青草原,还有美丽的海子,雄壮的青城山脚下有常青的森林,无数野兽生活在这里,草原如果没有争战和死亡,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妇人看着沐沐,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不同得微笑了起来。
李夜看着沐沐的侧脸,微笑说道:“等战争结束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哥哥带你去草原里转转。”
沐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哥哥是认真的?”
“认真的。”
沐沐说道:“那就等这场战争结束,到时候带上妹妹,我们一起去。”
李夜笑道:“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