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祭酒**刚整理完文书,对儒学院院长董伦说:“结合北平送来的文书,朝廷很可能会在年底确定明年秋日迁都的决定,礼部、刑部、兵部已开始着手挑选官吏先一步赶往北平,这一批人全都是拖家带口,举家向北。”
董伦看向**刚,呵呵笑道:“你是支持迁都的,对我而言,在金陵与在北平并无区别,我是山东东昌人,向北反而离家更近一些,只是朝廷之中有太多官员出自南方,他们反对迁都决议无果,如今迁都准备已搬到明面之上,怕是会再起风波。”
**刚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六部之中近七成是南方人,至于内阁,解缙、杨士奇可都是江西人,还有前几次科举选**的人才,拔尖的几乎都是南方人,而这些人如今也在朝廷之中,国子监内部,南方学子占比高达六成还多,他们之中依旧有些人不支持迁都,只是迫于朝廷明旨敲定,不好站出来反对罢了。
这些人现在不开口,不意味着一直不开口。
若是有人站出来先说话,很可能今年除夕大家都回不来家,谁丫的都别想在家里过团圆夜,都得在朝廷里守着,辩个是非对错,说清楚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
“抗倭援朝赢了,兀良哈灭了、鞑靼失败了,日本国成了定远行省,云南各地土司输得更惨,现如今皇上的威望如日中天,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迁都,很可能会遭遇不测之祸。”
董伦有些担忧地说。
敲门声传来,**刚、董伦看去,只见一袭儒袍的叶灵儿抱着一摞书站在门口。
叶灵儿迈步走了进去,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李祭酒,董院长,这些是司礼监雕版印刷出来的新儒学教材,交儒学院勘校,若无问题便大量刷印。”
**刚、董伦连忙起身。
董伦接过书,责怪道:“你可是儒学院的教授,这点活安排其他人去做便是,怎么还亲自跑了一趟。”
叶灵儿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含笑道:“正巧今日无课业,便去领来。这是第三版教材了,按照国子监提议,里面加入了不少比对的内容,不同学派的主张都加入其中,永嘉学派的思想也被加入到了初级教材之中,爷爷若是知道,定会欣慰。”
董伦翻看着新版教材,连连点头。
**刚拿起一本书看了看,对叶灵儿说:“你也听到消息了吧,太子负责迁都筹备事宜,现如今北平国子监已是安全建成,只等朝廷旨意便可北迁。只是朝廷希望保留南京国子监,你有没有想清楚,是留在金陵还是去北平?”
叶灵儿不假思索:“这还用说,自是跟着朝廷前往北平。”
董伦眉头微皱,咳了咳说:“叶教授,何文渊是温州知府,他在南方。”
叶灵儿明白董伦的意思,作为何文渊的妻子,自己可没尽到妻子的责任,既没有照顾何文渊的生活起居,也没有照料何文渊的父母与自己的爷爷。
现如今在金陵,每隔一段时间偶尔还能去一趟温州府,夫妻团聚。
可若是去了北平,如此遥远的路途,纵是乘水师蒸汽机船南下,来回路上与停留,至少是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太耽误教学进度,也不利于永嘉学派思想的传播,显然不可行。
这就意味着,想要再见到何文渊,一年之中只有暑假与寒假两个时间,哪怕是中秋,自己也无法陪在家人身边。
叶灵儿有些伤感,但还是坚定地说:“我去北平,去北平国子监!”
北平国子监是超乎想象的地方,那里不仅建筑更多,教室更宽敞,设备更齐备,还设置了隐蔽的实验室,听说医学院的地下实验室简直如地下迷宫,匠学院设置了高机密的材料储备室,里面的典籍非品学兼优不可阅。
眼下,国子监不断出现新的观点,新的学问,新的成果,而北平国子监则为更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更好的条件。
永嘉学派虽属儒学范畴,但主张的是实践出真知,希望看到的是真知,听到的是灼见!
远离北平,意味着远离新成果,远离新的时代!
叶灵儿不想错过波澜壮阔的时代,不想失去见证新时代的机会!
为朝廷,为大明,为千秋,纵牺牲亲情,自己也无怨无悔!
皇上说过,思想是先导,永嘉学派当有先行者的觉悟。
没有实践的思维,哪里来实践的成果?
永嘉学派肩负的使命,就是让国子监所有监生都知道,想要得到理,就需要用实践,用行动来进行格物,不断思考其中的问题与规律,只有这样,才能接近理!
爷爷会支持自己,夫君会理解自己。
朝廷需要永嘉学派,我虽女子,当以身报国!
坚定不移!
**刚见叶灵儿如此笃定,便点了点头:“罢了,你要去北平国子监,可以做准备了。我会给朝廷上书,让国子监分批向北。若朝廷答应,你可以带队先行。”
叶灵儿肃然道:“定会将所有人安全带至北平。”
**刚笑了笑,目送叶灵儿离开之后,对董伦感叹:“很多男子还不如一女子,是时候召集各院长,安排统筹事宜,若真有人不愿向北,那就让他们留在南京国子监吧。国子监教导过他们,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董伦连连点头。
公输巧坐在推车上,被弟子周昌、张举推了进来。
**刚、董伦赶忙迎上前。
面对这个垂垂老矣依旧奋斗在一线的匠学院院长,**刚、董伦不敢有半点懈怠。
公输巧张开只剩下两颗牙的嘴,对**刚说:“北平匠学院、机械工程院的钥匙给我们吧,有些人必须赶到北平去,再留在南京国子监,怕是要出人命了。”
“啊,老院长出了何事?”
**刚大吃一惊。
公输巧阴沉着脸不说话。
周昌苦涩地解释:“匠学院出了几个疯子,制出来了绿矾油,也就是皇上所说的硫酸,明知道这东西有危险,竟没做好准备,结果活生生被烧去了半截手指,还差点毁了一间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