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朱允炆正在研究军略。
在证实朵颜卫异动之后,鞑靼集结的消息也传入京师。
虽不能确定兀良哈、鞑靼会不会全面开战大明,但如此巧合的主力集结,显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所针对。
现在只有瓦剌方向的消息尚未送来。
五军都督府已经向边关卫所发去了战备文书,初步的应对方略已然生成,五万精锐京军开赴北平。
当大军抵达北平之后,新的后勤局将会真正脱胎换骨,成为大明军制中核心的一环。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双喜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面带惶恐之色。
朱允炆凝眸看着双喜,目光扫向殿门方向,严厉地问:“何事慌张?”
双喜一个踉跄,直跪趴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喊道:“皇上,不好了,奉天殿着火了!”
“什么?!”
朱允炆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走出武英殿。
向东看去,一股黑烟已在奉天殿之上升腾而起,在碧蓝的天空之下极是刺眼。
索靖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双眼如苍鹰盯着周围的动静。
华盖殿与武楼之上,趴伏着数人,黑色的管子缓缓移动着,一双双眼睛,透过瞄准镜盯着任何接近朱允炆的人。
内阁大臣解缙、杨士奇匆匆跑过来,见朱允炆安然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去看看吧。”
朱允炆并没有发怒,只是面色阴沉。
奉天殿广场之上,一队队内侍与侍卫正在打水扑火。
只是此时盛夏,又是午时,天干物燥,奉天殿是木质结构,火势没起来,扑救还容易,现在火势已大,想救下来就不容易了。
何况奉天殿旁边没河,就几个水瓮根本不够用。
霍邻、汤不平匆匆入宫,加强了守备。
朱允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知道已无力回天,便下了命令:“能抢出来的抢出来,抢不出来,就都烧了吧。命人在四周存火防备,不可让火势蔓延到华盖殿。”
铁铉、徐辉祖等人跑了过来,一头大汗。
徐辉祖气喘吁吁,见朱允炆无碍,连忙问安:“皇上可受惊?这好好的,缘何会着了火?”
朱允炆伸出手,感知着风。
幸运的是,大热天没什么风,只要防备好,不会一口气把三大殿都给烧了。
发生火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哪怕是皇宫之内。
历朝历代,都有大大小小的火灾记录,除了老天爷的雷火之外,还有人为疏忽。比如北宋大中祥符八年的大火,差点灭了半个皇宫,仅仅是为了救火就死了一千多人。
象征着大明权势的龙椅被抢了出来,其他的,也就那样吧。
奉天殿虽然是前朝正殿,三大殿的主体,朝会的场所,但毕竟不是典藏重点之地,里面并没有藏有珍贵与机密的东西。
朱允炆也就早朝跑一趟奉天殿,平时都待在武英殿里办公,一些举世奇珍与古籍孤本都在武英殿,不在奉天殿。
烧,就烧了吧。
反正用不了两三年就可以搬家了,也不用再重建了,日后朝会,天气好,就在奉天殿广场,天气不好,就去华盖殿。
“火灾之后,查明原因。”
朱允炆看向霍邻。
霍邻领命。
自刘长阁、庞焕等人离开京师之后,霍邻与汤不平就成了安全局的高层,负责诸事。
火越烧越大,隔着许远都可以看到宫内的大火。
京师的百姓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宫里大火燃烧,官员该干嘛干嘛,就连出宫采买的宦官也不紧不慢。
似乎这一场大火,烧的不是皇宫……
国子监。
兵学院的黄竹看到了皇宫里的大火,拿出了一封信,找到院长古朴报了父丧。
大明以孝立国,死了爹娘,需要回家守孝三年,这是人伦大事,没人可阻拦。
古朴没多想,批了黄竹的假。
黄竹租了两匹马,看向皇宫方向,那里,浓烟冲天。
出了京师之后,黄竹在一处小镇上,找到一个屠夫,沉声说:“他做到了,我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消息。”
屠夫收起杀猪刀,咧嘴说:“看来,到了我们车里崛起的时候了。与其被人改土归流,不如奋起一搏!”
“这些年来,朝廷的威严越来越重,倘若他们真的解决了日本三岛与入朝倭军,土司将不复存在!剩下的,只能是官员,大明的官员!我们才是大山的主人,走吧。”
黄竹目光冷厉。
屠夫从后院牵出两匹马,带好行装,与黄竹一起奔向西南!
天界寺。
留在寺院里清修的乌斯藏僧人干谒站在高处,看着皇宫方向的火光,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说:“这金陵城中,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建文皇帝的意志,未必能照到雪原之上!”
“只要齐心协力,建文皇帝将会被终结。到那时,乌斯藏还是乌斯藏!”
“既然你证明了自己的力量,那我们就赌上一切吧,赢了,乌斯藏将成为佛国,输了,呵呵,与我们教派何干?”
“是时候离开了,必须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去!”
江东门。
正在做买卖的商人彻呼兰听闻皇宫奉天殿着了大火,不由地脸色一变,挥手赶走了讨价还价的客人,转身走向店铺后院。
“奉天殿的火烧出来了!”
“你们现在马上回去,不惜代价,吃喝拉撒都给我在马上,必须在半个月内将消息传报给马哈木首领!”
“放心吧,等这一日,等太久了。”
“马来!”
“告辞!”
金川门外。
早年间被安置于此的鞑靼俘虏胡缁摘下了帷帽,听着周围人的消息,嘴角微微咧了咧。
京军大营。
阿尔斯郎听闻皇宫发生火灾,立即命令拉克申、湖日查集结铁鹰骑,随时准备听命而动。
在铁鹰骑集结完毕之后,拉克申查找了数次,发现少了两人,连忙奏报阿尔斯郎:“指挥使,阿狮兰、巴尔思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阿尔斯郎有些紧张起来。
拉克申连忙说:“据调查,这两人上午还在军营之中,只不过在宫内发生火灾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军营,说是奉你的命令出城办事,还牵走了四匹战马。”
“我的命令?”
阿尔斯郎不记得自己让任何人出营,何况是出城!
“立即将消息奏报五军都督府,追索两人!我们的荣华富贵,可不能被他们给毁了!”
阿尔斯郎咬牙切齿。
建文皇帝对铁鹰骑很是照顾,不仅给钱给房子,还给安了家,每年都会下发赏赐。
虽说铁鹰骑都是兀良哈人,可皇帝没将这些人当外人看过,给予了厚待!
这份恩情,阿尔斯郎铭记在心。
这些年来,铁鹰骑竭心尽力为京军打造骑兵,与京军骑兵早已亲如兄弟。而大明的强盛与战无不胜,更令阿尔斯郎打心里认可大明,以自己是个大明人而自豪!
可现在,在这个紧要关头,有铁鹰骑的人不听指挥,擅离军营,还擅自出城,这可是大事件,一个不慎,人头落地!
拉克申没有犹豫,亲自去五军都督府说明情况。
徐辉祖刚从皇宫里走出来,就碰到了拉克申,听闻走丢了两名铁鹰骑军士,并没在意,可当听到连马都丢了四匹时,顿时紧张起来。
人跑出去,可能是偷个腥,喝个酒什么的,毕竟军营里面也闷得慌,发现了,军棍打一顿也就是了。
可连人带马一起跑了,这事就严重多了。
徐辉祖当即带拉克申入宫,求见朱允炆。
朱允炆听闻原委之后,略一沉思,笑了笑安抚拉克申:“你回去告诉阿尔斯郎,朕从不怀疑铁鹰骑的忠诚,你们曾用生命为大明开疆拓土,这一份赤胆,日月可鉴。至于走了两个军士,就交给阿尔斯郎,安排人去追回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拉克申感动不已,发誓道:“铁鹰骑上下,唯陛下是尊!”
朱允炆微微点头:“如今风云欲起,朕还渴望着铁鹰骑再立新功,下去吧,好好训练。兴许用不了太久,你们将会出征。”
拉克申肃然:“臣等定誓死报效皇上。”
徐辉祖看着离去的拉克申,转身看向朱允炆,却发现朱允炆原本和煦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心头猛地一沉。
朱允炆呵呵冷笑两声,对徐辉祖说:“十年时的大阅兵,来了许多人,有些人到了京师就没离开过。有些人在京师,见了不少人。现在想想,棋子早就落下了,只是被朕忽视了。”
徐辉祖忧虑地问:“皇上的意思是,阿狮兰、巴尔思的离开,很可能与大阅兵时脱鲁忽察儿、完者帖木儿会面阿尔斯郎等人有关?”
朱允炆正色道:“阿尔斯郎、拉克申等人是不会反叛的,他们是真心归顺。但阿狮兰、巴尔思这两人,很可能被人说服了。”
徐辉祖难以想象,大阅兵过去一年半了,竟有棋子应在今日。
朱允炆看向大明舆图,沉默良久,才说道:“徐辉祖,你知道棋盘上的天元在哪个位置吗?”
徐辉祖皱眉:“自然是棋盘中最中心的位置。”
朱允炆背负双手,凝重地说:“没错,天元是中心,朕总算是明白了,棋落天变,是有人棋落天元——而天元就是这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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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长梦冷打赏,惊雪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