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炮兵营,并不是骑兵与火器简单的结合,骑兵扛起虎蹲炮炮或火铳,催马奔袭就完事了。背后涉及到的问题很多,如后勤补充,与其他兵种的配合,火器操作的便捷性优化,进攻时的火器选择,撤退时如何确保安全,防御时的军阵类型,大战役时的列阵,追击时的阵型……
千头万绪,不是一般人可以搞得定。
朱允炆选择朱棣,因为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朱棣再次出山,赢得了京军将士的欢迎,这种欢迎无损于对帝王的忠诚。朱棣依旧是雷厉风行,自京军骑兵中抽调五千六百,组建了炮骑兵卫,下设五个炮骑兵所。
任命刘启夏为骑炮兵营指挥史,周大志为指挥同知,高忠光、吕毅、赵宇、张子华、魏振为骑炮兵营千户。
就连杨烽火、宣青书,也被朱棣拉入了骑炮兵营。杨烽火作大督官,主**与思想。宣青书任幕僚,主文书谋略。
朱棣的效率之快,让兵部、五军都督府有些惊讶,揉了揉眼,定睛看的时候,骑炮兵营的架构已搭建完成,宣青书申请调用神机炮、虎蹲炮、火铳的文书都写完了……
武英殿。
这一日,朱允炆召见袁岳,杨荣、杨士奇陪同。
袁岳见礼后,垂手而立。
朱允炆站在西北舆图前,看着广袤的疆土,眼神中透着欣慰,可一想到后勤问题,皱了眉头对袁岳说:“朝廷已控制西疆省两年半,也养了西疆省两年半。你回京时,茹瑺有没有说今年西疆省是否可以自给自足?”
袁岳摇了摇头,直言道:“皇上,西疆省不同黄河、长江一带,那里气候恶劣,沙尘暴、大雪、霜冻、风雹时有发生,都可能会造成农作物减产、绝收。茹布政使也不敢断言今年西疆省产出足够自用。”
朱允炆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朝廷不可能一直养着西疆省,如此漫长的运输线耗费着大量的财力与人力,路途中的损耗更是巨大。
袁岳感觉到了一种威严,连忙说:“据都司方面了解,布政使司组织了大量民力,在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伊犁河谷、阿速城(阿克苏)等地,开垦了大量土地,利用充沛的水源遍植水稻,若今年没有极端天气,九月收割之后,粮食不仅能够自用,还有剩余。”
朱允炆转身看向舆图,凝重地点了点头。
老天爷的事,实在是怪不得茹瑺与卫所军士,他们付出了努力,开垦了土地,比朝廷更渴望获得丰收。
袁岳见朱允炆不说话,心头有些不安。一旁的杨荣见此,主动说:“皇上,臣以为西疆自给应不成问题。按照茹布政使的方略与之前奏报,西疆省的粮区主要分为六块,只要其中三块粮区丰收,定能满足卫所、三司与当地百姓所需,实现自给。”
“虽说西疆气候难预,灾害不少,然有天山遮挡,损了天山以北,未必会损天山以南。天山以东减产,天山以西或是丰收。茹布政使带军民垦荒两年多,基础已是打牢,相信今年秋冬收成之后,无需朝廷供应后勤。”
朱允炆盯着舆图,西疆省不同粮区的距离有些远,最东面的在哈密,而最西面的在伊犁河谷,距离两千五百多里,伊犁的风,确实吹不到哈密去。
杨士奇老成地说:“西疆省稻谷九月收割,在八月下旬可预估收成。若收成可期,茹布政使定会在九月之前发报陕西行都司、陕西、四川诸地,无需解送物资至西疆省,后续也会有文书送至京师,皇上不妨等上一等。”
朱允炆听到这里,安心下来,仍吩咐道:“在没有收到西疆布政使司停止运送后勤的文书之前,各地不可懈怠,务必准备好粮食、棉衣等做好接续。”
杨士奇领命。
朱允炆将目光从西疆省舆图上移开,看向袁岳:“说说吧,西疆是否真如布政使司文书中说的太平无事?地方上叛乱有几起,当地回回人、蒙古人是否服从朝廷管理?”
袁岳拿起竹节,指了指舆图中的乌鲁-木齐:“回皇上,自设西疆三司、府县以来,茹布政使与各县府官吏齐心合力,大力招抚、收拢当地百姓,将原本过于分散的人口聚集在主要府县之内与附近,以便于管理。”
“伊玛目等手持《古兰经》,配合郭三省说服百姓归顺大明,削弱了回回人、蒙古人等对朝廷的敌意。经过两年多招抚,至臣来时,在册百姓已有五十二万,大致占西疆总人口的七成。剩余三**口,仍在招抚、迁移之中。”
“至今年一月,都司与卫所共出动二百三十七次,其中镇压造反,平定地方五十二次,护送百姓、配合三司维稳一百六十次,救灾二十五次。西疆整体上渐趋稳定,并无大的问题。都司及卫所有能力镇守西疆。”
朱允炆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对待造反,不可姑息,该杀则杀。但务必清楚他们为何要造反,是朝廷政策不得民心,还是官吏苛责、欺辱百姓,亦或是有人枉法,致民无活路,绝不可镇压了之、一杀了之,此事并非是布政使司单独负责,你们都司也有督察责任。”
袁岳肃然领命。
朱允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西疆都司应该监督布政使司,如果布政使司、府县官吏不作为、胡作为,都司可奏报京师。
袁岳想起来一件事,指向舆图上的帖木儿帝国:“皇上,去年里,帖木儿国的哈里镇压了三起叛乱,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并按约定运送来了银两、粮食、牛羊马等,听闻哈里有派遣使臣至京师的想法,若该消息无误,其使臣很可能今年冬抵达京师。”
朱允炆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杨士奇、杨荣也不由地放松许多。
当初朱棣选择放走哈里这个俘虏,让其成为帖木儿帝国的王者是正确的,至少哈里是认真履行了约定,或者说,哈里在西疆省丢掉了再次与大明战斗的勇气。
事实上,也由不得哈里不低头,大明最远端是塔什干,距离撒马尔罕只有六百多里,隔着一条锡尔河。
一旦哈里不听话,大明完全可以集结骑兵,三五日之内便可邀请哈里喝喝茶,如果是晚上,还可以办个炫彩的焰火晚会。
不过哈里为了给大明赔款,加大了对国内百姓与统治区域的压榨,激起了不少反抗,这也是实际存在的,此时哈里派遣使臣前来,恐怕是想商议赔偿延后、减免事宜。
“皇上,臣认为哈里若当真派遣使臣,朝廷可以给予其厚待。眼下西疆省正在开拓丝绸之路,商业初有起色,若帖木儿国内部大乱,反而不利丝绸之路打开,不利西方商人进入。”
杨荣谨慎地说。
朱允炆认可杨荣的想法:“赔偿事宜并非不可商榷,西疆稳定与发展高于一切。具体事宜,还需看哈里使臣是否带来了诚意。”
杨荣等人称是。
朱允炆从桌案上抽出一份文书,交给袁岳:“你看看。”
袁岳接过,展开看去,只见内容是关于高原练兵的内容,满是疑惑地看向朱允炆:“皇上,这是?”
朱允炆严肃地说:“在军队控制喀什后,曾继续向西进入葱岭(帕米尔高原),八百军士,抵达乌孜别里山口的只有六百八十,一百多军士亡于瘴气,此事你还记得吧?”
袁岳自然记得,那些军士并没有遭遇任何敌人,但在进入葱岭之后就如同中了诅咒,头昏眼胀,呕吐,呼吸困难,**疼痛,一些军士倒在地上,如何都起不来,最后莫名死亡。
当地人说是触怒了神明,军医说是高原瘴气。
为了避免军士伤亡,西疆都司并没有在葱岭深处设置卫所,那里是大明的地盘,却没有人守护。
朱允炆指了指舆图:“葱岭的瘴气,说到底是空气稀薄引起的呼吸不畅。我们的军士很少登临高原地带,突然进入高原,难免无法适应。但高原地带必须适应,朕需要一支能适应高原地带的强悍精锐。”
袁岳有些犹豫,壮着胆子进言:“皇上,葱岭地带并无值守的必要,那里人迹罕至,冰原无数,常年积雪,不利行走。军队驻守葱岭东侧的石头城、喀什等地,完全可以控制西部疆土,也可为丝绸之路的商客提供休息之地。”
朱允炆微微摇头:“葱岭不仅要征服,还要安排军士值守。朕知道这样对军士来说很困难,但那里是大明的领土,自然就需要插上日月旗,旗下有大明军士镇守。”
袁岳低头看了看文书,喉结微微抖动:“可是皇上,即便是驻守葱岭,也不需要在高原练兵两万军士吧……”
“两万?”
杨士奇、杨荣震惊不已。
整个西疆才十卫二十六所,还不到九万人,葱岭又不是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苦寒高冷,道路难行,怎么都用不到两万军士,两千就差不多了。
以十倍之数,练兵葱岭,朱允炆到底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