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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湖边,何慎言伸出右手。那平静的湖面开始沸腾,湖水飘起、蒸发。露出下方被金属遮盖的大型正方体,通体漆黑,显得很是神秘。
stc。
标准建造模板,帝国的无价之宝,高科技计算机, 也是普利亚德中士付出生命换回来的东西。
“我希望你值得。”
他说着,向前一步。金属正方体的表面开始消融,露出内里的大型制造机器与复杂的管道与缆线,这个机器与如今的帝国机械造物风格完全不同,精致且充满了复杂的美感,而且不含任何宗教元素。
这点很好, 非常好——至少何慎言不太喜欢湿件计算机。
“那么。”何慎言微微侧头,一名来自机械修会的神甫早已在他身后等待多时了。“到你发挥的时候了,拉格蒂诺斯神甫。”
“尊尊尊尊尊尊敬的大人——”拉格蒂诺斯神甫的发声器似乎出了些问题,他连忙竖起右手,手指自动变形成为一把螺丝刀。他拉开自己喉咙下方的一块金属板,将那螺丝刀插入,一阵调试后,他的声音才回复正常。
“请原谅,大人,我实在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激动。”
拉格蒂诺斯神甫的电子合成音听上去没什么感情,但他本人的半机械化身体却是颤抖的厉害。
他走近两步,深红色的机械义眼一阵收缩,随后,拉格蒂诺斯神甫猛然跌到在地,浑身抽搐起来:“欧姆弥赛亚啊——!”
“他这是怎么了?”
“大人,我们也不清楚”站立于何慎言身侧的因赛尔委婉地回答。“他们一向如此。”
拉格蒂诺斯神甫努力地用机械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似乎是想要让自己站起来。但他失败了许多次,情绪处理单元太过于激动了,产生的微小电流让他的运转单元产生了极大的负荷,就连强化肢体都没法让他站起来。
神甫很清楚, 自己的这种状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但他没法停止, 这发现实在太惊人了。
“大人!大人!”拉格蒂诺斯神甫趴在地面上高声叫喊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锈红色长袍染上泥土与灰尘。他抬起右手,指着那巨大的机器,合成音甚至出现了卡顿:“那是一件完整的stc!完整的!”
“你能确定吗?”
“百分之百确定,大人!如果不是,就让欧姆弥赛亚惩罚我再也无法读懂美妙的二进制语言!”
何慎言笑了起来。
“还是先站起来吧,拉格蒂诺斯神甫,你这样趴在地上可是没法研究这件stc的。”
“您——要让我研究她?!”神甫此时万分感谢自己的发声器没有经过升级,无法加入类似于情绪之类的东西,否则他现在听上去绝对像是在哭。
“难道这里有更好的人选吗?你是我们唯一的技术神甫,站起来,拉格蒂诺斯神甫,你还有活要干呢。”
不顾正在伺服颅骨的帮助下试图站起来的神甫,何慎言微微侧过头,对因赛尔说:“派两个标准小队的修士驻守在这里,发现任何情况立刻请求支援。另外去通知深沉之毁灭号,让他们也驻扎在这颗星球上, 负责防空。”
他眼中闪过寒光:“我允许你们对任何未经过身份验证就贸然靠近的人进行无限制开火。”
战团长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件完整的stc
一个完整且功能齐全的stc基本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尽管如此,任何一个有关完整stc的传言也足以令机械修会派出探索队去寻找。
传言事情是小, 大不了事后找那些四处传播谣言的蠢货算账。但如果他们真的能找到一个运行中的stc,那将改变整个帝国的格局,帝国会重回巅峰,而不是现在这副腐朽将死的模样。
甚至不仅于此,那其中保存的失落技术会把人类带回鼎盛时期,进一步扩张帝国疆界,毁灭威胁人类的外星异形。
综上所述,因赛尔甚至觉得两个小队的人不太够。他甚至想让一整个战团都驻守在这儿。
面对他的建议,何慎言却拒绝了:“研究不会持续太久,复仇号也不会离开太远。我们只会在这颗星球附近进行扫荡,确保没有任何叛徒能够靠近这里。一旦stc的研究结束,就立刻通知我。”
“明白了,大人,那么,我会亲自带队。”
“去吧。”
蓝光闪过,他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回到了复仇号的主控室。
比起将stc留在那颗星球上而言,在复仇号上进行研究显然是更为可靠的选择。但那种尖端科技不属于何慎言的研究范畴,他不知道自己通过魔法的手段将其传送是否会造成一点损伤,比起犯错,他宁愿将其留在上面。
stc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凭拉格蒂诺斯神甫一个人或许没法解密出全部资料,但它是完整的。这就足够,只要拉格蒂诺斯神甫能够启动它,这件stc便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各式远在数万年以前的帝国尖端科技。
这意味着什么呢?
stc的事告一段落。坦白来说,何慎言现在只对一件事感兴趣。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恐虐不会看着自己的信徒被屠杀而无动于衷,祂的确乐于见到此事,但那不意味着祂不想将法师逼到极限。何慎言可以预见到,恐虐会不断地从亚空间中派出大魔与祂的魔军来阻拦他,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争恐怕即将拉开序幕。
而那,正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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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安托蹲在一个死去的机仆身边,没带头盔,仅剩的独眼紧紧盯着机仆的脑袋。它或许在经过改造以前是个女人,被机械零件塞满的胸腔上还能看出一点有关它曾经性别的证据,但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了。它甚至不再记得自己的名字。
甚至连生命都已经失去。
“情况如何?”
他的兄弟,塔格利安从战场的另一端走了过来。满身鲜血,神情烦躁。
“不太好这个指挥机仆的死亡时间在三小时前。”>
“三小时前我们才刚刚进入战场。”
“是的,这意味着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并且杀了它。”
塔格利安的烦躁正迅速转变为一种低落,他低沉地说:“扎克利死了,我们没有技术军士可用了。”
“愿他安息——但是,这没有关系。”
阿里安托将机仆的脑袋从它残缺的身体上拿了下来,右手牢牢地将其握在掌心,动作十分小心。机仆乌黑色混合着机油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先将它的颅骨带回去,我们迟早会遇见一个有技术军士的战团。”
“恐怕他们不会愿意与我们交流。”
“那就派机仆去和他们联系”阿里安托轻哼了一声。“正好,我也不想和这帮二次建军后的小崽子说话。”
塔格利安久违地笑了起来,他上次笑还是在战团付出十七名兄弟的代价杀了一名恐虐大魔的时候:“我们不也是个二次建军后成立的战团?”
“那只是托词。”阿里安托迈步走过战场,硝烟在他身后升起。几缕清晨的阳光刺透浓重的云层,打在他的盔甲上。“我们是吞世者,记住这点,塔格利安。”
“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忘记?”
“说不准。”
他们一齐回到运输机附近,负责驾驶的无脑机仆早已等待多时。十五名兄弟,最终只活下来他们两人。
阿里安托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他为自己兄弟们的死亡感到悲伤,但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为了帝国力战而亡是证明他们忠诚的唯一方式,而这赎罪还远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他们各自挑了个位置坐下,阿里安托坐在扎克利的位置上。技术军士显然对他的座位并不上心,椅子的座板都是歪斜的,但阿里安托也懒得调整了,就这样吧。
塔格利安坐在他对面,运输机在一阵颠簸后起飞了。那个经过扎克利之手改造过的机仆流畅而稳定的驾驶着这架老旧的运输机,帮助他们回到飞船上,以调集人手、暂时休整,并进行下一场任务。
“有时,我会觉得,我们是在送死。”塔格利安突然说。
“收起你这亵渎的想法,塔格利安。”阿里安托严肃地说,但却连头懒得抬起来。他看着自己两腿之间的青灰色的地板,语气平淡:“就算是送死,也必须死得有价值。”
“我看不见我们的价值在哪。”
阿里安托抬起头。
“审判庭不日就会派出人手接管这个星球,其上的叛徒尸体会被清理干净。这颗星球或许会不再适合居住,但至少能够有其他用途。我们付出十三名兄弟的生命,为帝国夺回了一颗星球。这就是我们的价值,塔格利安。”
“不。”塔格利安低语道。“我们的价值应当是死在抵抗安格朗的战斗里,而不是死在这里。”
“砰!”
阿里安托猛然暴起,一步跨过数米距离。将塔格利安狠狠地推在了运输机的舱壁上。他凝视着自己兄弟空洞的双眼,突然意识到他正在经受屠夫之钉被拆除后的可怕后遗症。
原因很简单,塔格利安的脸颊正在疯狂抽搐,他的眼球神经质般的不停转动。血丝开始一点点蔓延至眼白,鼻翼抖动,大汗淋漓。
“啪!”阿里安托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巴掌,厉声喝道:“铭记我们的过去,塔格利安下士!”
“嗬——”塔格利安艰难地发出一声吸气声,听上去像是他往自己的肺里插了根针。“镇定剂快”
“你今天打了几针?”
“三针快点!阿里安托!”塔格利安咆哮出声,粗大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双眸赤红。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都要从椅子的固定带上挣脱开来,动力甲正不断地示警。
“快啊!阿里安托!快!”
三针,难怪你的表现如此奇怪,我的兄弟。阿里安托沉默着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根特制镇定剂,扬起手,以无可置疑的精准与速度扎入塔格利安的脖颈。三分钟后,他冷静了下来。
阿里安托坐在他身边,别过脑袋,很久后才发问:“你感觉如何?”
“不太好,我刚刚是不是又开始陷入那种‘空虚’状态了?”塔格利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
“是的,甚至比那更糟。你说了些不太好的话,如果让审判庭的那些人听见,咱们八成会被立刻宣布为叛徒。”
“呵呵。”塔格利安笑了笑。那笑容冷冽又带着某种恨意。
“他们算个屁。我们为帝皇和他的理想而战,我们是不是叛徒,由他说了算。而他一定清楚我们是不是。”
阿里安托沉默了一会,随即扯开了话题。
“严格控制你的剂量,塔格利安。那该死的针一天最多只能打五针,如果你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得不让剂量加大,你迟早会和扎克利一样忘记许多事情的,最后甚至会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已经忘了成千上万件事,我的兄弟,再多忘一件,又有何妨?”
阿里安托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他的兄弟:“那么,我至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与自己的身份。你是吞世者军团第一大连的下士,塔格利安·莫瑞利乌斯,你是我的兄弟。我们忠于帝皇。”
塔格利安虚弱地垂下头,像是已经睡着。从阿里安托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见塔格利安后脑勺处骇人的伤痕,也能听见他的喃喃低语:“是的,我们忠于帝皇。”
运输机离开了星球轨道,机仆仍然在稳定地驾驶,一小时后,他们抵达飞船。阿里安托将塔格利安从他的椅子上脱了起来,随后将他交给三个赶来的机仆。
“安置好他。”他说。“另外通知船长来和我见一面,我有些事要和他谈谈。”
机仆点点头——有那么一瞬间,阿里安托很怀疑这无脑的机械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它为什么要点头?它是个机械。
是设计好的程序吗?
这无意义的质疑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穿着染血的盔甲,阿里安托拿着那颗颅骨,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