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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诺斯没有回头。
他不敢——怕见到嘲讽的微笑或失望的表情,亦或是毫无感情的平静,而这其中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所期望的。
在真正地作为凡人生存一段时间过后,曾经的疯泰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以往到底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也正因如此,他完全清楚自己的女儿有憎恨他的权利。???
甚至有杀死他的权利。
萨诺斯的右手停留在窗帘之上,紧张的揉搓着。将一小块区域变成了发皱的形状,就在这时,卡魔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过得还不错,父亲。我认识了个还不错的男人,他虽然很蠢,有时候也很不着调,但全身心的爱我。”
“我还有一群伙伴,我们在宇宙里漫游,自称为银河护卫队。偶尔会去客串一下冒险者,探查一些没有人存在的星球。这一行收入还不错,我活的很自在。”
听着她的声音,以及那轻松的语气。萨诺斯心中第一时间涌上来的竟不是欣慰与松了口气。
而是一种没来由的愤怒。
——你怎么可以对我毫无憎恨?
眼前黑色的窗帘逐渐变成了混沌的色彩,萨诺斯低下头,脸上露出苦笑。是的,比起憎恨,更让他难以接受的,其实是卡魔拉的若无其事。
不着痕迹地挂上一副平静的脸,他转过身去:“是吗,那就再好不——”
下半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被他咽进了肚子里,卡魔拉微笑着坐在椅子上,两行晶莹的泪珠直直滑落。当它们滴落于地面之时,萨诺斯的心毫无征兆地抽痛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向前两步,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泪。
萨诺斯突兀地一怔,记忆里的某些画面浮现了。他想起卡魔拉年幼时每次训练完都会因为承受不住,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泣,萨诺斯则会带着各式甜品偷偷地去给她吃,然后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那个孩子与面前的女子逐渐重合,他的手依旧平稳,却没有再动弹。
卡魔拉没有躲——但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自顾自地收了回来。
萨诺斯移开视线:“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父亲。”卡魔拉轻轻地说。“或许我只是想见你,或许我想来杀你。我不清楚,父亲。我不清楚我是爱你多一些,还是恨你多一些。”
“你是个疯子,你杀死我的母亲,我的同胞。将我带上冰冷黑暗的深空,无数次让我濒临死亡。你让我成了如今的模样,我挥挥手指就能杀死一打平民——可是,我不想这样。”
卡魔拉举起她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却没让人联想到钢琴家或艺术家。恰恰相反,那看似柔弱的手指却给人一种难以承受的锋锐之感。
“这双手本可以用来做其他的事,而你让它们去杀人。我为你杀了好多人,爸爸。好多无辜的人,我不想杀他们。”
萨诺斯宛如坚冰一般的表情终于融化了,他嘴唇颤抖起来,张开又闭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
女儿抽泣着——语气软弱,那是他过去绝不允许她显露出的情绪。而此时,他的女儿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化作汪洋,摔碎在地面上,与之一同破碎的还有某人的心。
“求你了,说些什么。”
我该说些什么?
道歉?
道歉能弥补你损失的人生吗?我想它不能,孩子。>
望着那双溢满眼泪的眼眸,萨诺斯最终只说出了寥寥几个字,苍白且无力:“我,我很抱歉。”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场景。
萨诺斯下意识的伸出手,按在接听筒上,铃声继续响起,足足过了三秒钟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接起电话。
他拿起,接听筒内传来奥罗拉的声音:“先生,霍普金斯太太出事了。”
“什么?”萨诺斯将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她她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汉克先生路过发现了她。他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通知您。”
车祸?
一些熟悉的东西正在缓缓回归萨诺斯的内心,某种让他无比熟悉的直觉正在脑内刺痛。两侧太阳穴疯狂的跳动着,他的声音又沙哑了一些:“在哪?”
奥罗拉的声音迅速地将他拉回现实,那声音之中带着担忧与后怕“在三个街区以外。”
“我明白了,奥罗拉,谢谢你。我今天打算提早下班,麻烦你替我关门。”
萨诺斯挂断电话,卡魔拉站起身。父女相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们终究不可能像普通人一般互诉衷肠。有些事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说出口的那些,实则已经够多了。
卡魔拉擦了擦眼泪,嘴角有了丝微笑:“我记得你从不道歉的,父亲。”
“我记得你也从不叫我爸爸。”
没说更多,萨诺斯拿起他的外套和卡魔拉一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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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克正在抽烟。
他的烟都是手卷烟,自己做的。花钱从市里让人带回来的烟草香味绵长且醇厚,鸟鸟青烟燃烧着升上天空。他靠在自己的车前,表情阴沉。
耳边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现场已经被拉了警戒带,两个年轻人正一脸后怕地和赶来的警察们谈着话,他们是目击者。
一具已经没有声息的身体被两名穿着白衣的护工从地面抬上了担架。远处,一个表情痴呆的男人正被押运送上警车。
地面上有散开的血花,看上去像是某种超现实主义的画作,却开始让他的胃部感到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没这么简单——前不提天底下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就算有,他也会去找那个混蛋好好谈一谈。
一名警察走近,德州的秋天并不炎热,但也不冷。他穿着身短袖制服,腰间揣着一把可靠的点四五,冲着汉克点了点头。
“查清楚了?”汉克对他一笑,转手灭掉了烟。
警察叫丹尼尔,最近正和他老婆备孕,这件事在镇子里传得很远。他为此戒烟戒酒,甚至连不吃蔬菜的习惯都改了,就是为了能有个‘好彩头’,汉克可不想让自己的二手烟影响到他。
“查清楚了——外地来的,不是本地人。喝醉了酒,在镇子里低速行驶。结果看见霍普金斯太太就加速了,问他什么话都不说。”
丹尼尔说着话,上前一步,摘下自己的警帽,顺手又捂住警章,表情变得阴沉了一些:“晚点来警局,我去查监控。”
“明白了。”汉克再次对他微笑,这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多少带上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