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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塔夫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男人刚回到利剑团的驻地,便听见他的同伴在讨论前不久刚刚死去的古斯塔夫·拉·瓦雷第。这句话让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同意这一点。
这么多年以来,古斯塔夫是唯一一个在‘清理’过程中死去的清道夫。说他成事不足简直算得上是一种夸奖。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那混蛋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的死其实算不得什么,但随着他的死亡而到来的才是真正的问题。
古斯塔夫暴露了吗?
在找到那个白头佬之前,没人知道问题的答案。
男人扯下身上的雨衣,将其扔在了地面之上。地板变得湿漉漉的,他迈步走过,靴子踩在地面上,和雨水产生了奇妙的反应,所发出的声音很像是另外一种声响,比如踩过鲜血时的脚步声。???
“啊,你回来了,奥尔夫。”
他的同伴举起手,扔了一瓶啤酒过来。赤裸的胸膛上刻着一个图案,一把被圆圈所包裹的利剑。奥尔夫伸手接过,顺便又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取了下来,扔在同伴面前。他们刚好正在赌博。
“你怎么知道我刚好缺钱?”
“你和他们玩牌从来没赢过,不是吗?”
同伴嘴里骂了句脏话,和其他两个人继续热火朝天地玩起扑克来。那些画着粗糙画像的廉价扑克牌已经很旧了,几盏煤油灯与蜡烛将室内照的灯火通明,也照亮他们每个人的脸。
除去打牌的这一桌,还有零散的十几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打发着时间。
奥尔夫咬开啤酒的木塞,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他的手腕正在隐隐作痛,这是多年训练和战斗所留下的‘礼物’。教他用剑的师傅戏称这是剑之复仇。
“奥尔夫,每把剑被制造出来都是为了杀人。但被我们这样的人握在手里杀人,它们绝对不愿意。所以我们总是会在战斗里受到这样或那样的伤,有的是敌人造成,有的则是因为你自己。”
他心中默念着这句话,面上突然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很快隐去了。他举起啤酒喝了一口,时间百无聊赖地过去了。他们要等,一直等到凌晨两点的时候,那时是人最困倦的时间,也是他们下手最好的时间。
雨依然在继续,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暴躁的声响。奥尔夫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依稀记得,第一次杀人也是在雨天。那年他十八岁,在海边当地的一个领主发现了他们绑架妇女与孩子的事,奥尔夫不得不杀了他。
他记得自己当时握着剑,从雨幕中穿出。领主的马车按照计划好的那样被他们拦下了,埋伏好的弓弩手射出致命的弩箭,马车夫被杀死。他们冲出去,将领主拖出马车,还有他的家人。
一个不留,甚至包括那个孩子。
奥尔夫沉浸在回忆里,他太专心了。今天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愁善感,也正因为这一点,让他忽略了一些足以致命的声响。它们被隐藏在雨幕里,没人听见。
人们很少观察头顶的事物,第一个仰望天空的人是谁没人知道,但第一个被从天而降的翼手龙抓走的人却永远有人记得。
他叫做拉普里奥,一个村民。从他之后,人们开始明白,天空是危险之地,也是人类从未掌握之地。就连术士与法师们都无法飞行——当然,仅限于今日为止。
一滴雨落在奥尔夫的头顶,他恍然未觉,直到第二滴,第三滴雨水沿着他的头顶往下滑落。奥尔夫皱起眉,抬头看去,发现屋顶正在颤动。
那些木板——构成驻地屋顶的木板,它们正在颤动。
老旧的木头开始一点点弯曲,飞起,暴雨与狂风在一瞬间充斥在整个室内。雨水打湿了每个人的衣服,扑克牌与桌椅被狂风吹走。它们呼啸而过,像是地狱里受苦之人的嚎叫。
奥尔夫抬起头,表情呆滞,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正飞在空中。雨水从他身边划过,狂风拂过他的衣袖。它们温顺地经过他,没有打扰他的平静。他就像是一种自然现象一样漂浮在那里。
他还注意到,那男人正在微笑。
然后,门被打开了。
一个白发的猎魔人走了进来。>
杀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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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一个理发师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他路过利剑团的驻地,本来想要去开店营业,却发现这栋独栋木屋垮的不成样子。屋顶被掀飞了,院子里满是纷飞的破碎木板,还有一些家具也散落地到处都是。
出于一点最基本的道德感,和看热闹的本性。理发师走了进去,他开始大声呼喊,但却始终没有人回应。然后,他走进了那栋木屋,并在一分钟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巡逻队随后赶到,本地鼎鼎有名的黑帮,‘利剑团’全员十七个人尽数死亡。他们每个人都是脑袋上有着悬赏的亡命之徒,加起来的总悬赏甚至超过了两千奥伦,有人猜测,他们是被仇家杀死的,因为每个人的死状都惨不忍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猜测没错。
何慎言漫步走过街角,正是他们昨日进城时被拦下的位置。那里现在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圆形广场上有个布告人大声地传着教。他以三寸不烂之舌说着利剑团的覆灭,并将其安在了他的宗教上。
“永恒之火会烧尽一切邪恶!”
布告人挥舞着双手,他穿着一件淡白色的长袍,带着兜帽,声音慷慨激昂:“试问诸位难道能容忍下去吗?黑帮在我们的城市里胡作非为,他们欺压良善,无恶不作!有谁没见过他们上门来敲诈的样子?!”
他伸手一指台下民众,痛心疾首地高呼着:“我知道有人觉得这种事不会轮到你头上,因为你是个穷光蛋。但实际上,他们专找穷光蛋!有钱的老爷他们连碰都不敢碰!今天,他们找你的邻居,而你置之不理,明天,他们找你,而你的邻居置之不理!”
“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我们应该保护自己!保护我们的邻居和朋友!来吧,兄弟姐妹们,加入永恒之火,让我们共同在这代表希望的火焰的注视下共同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奋斗!”
何慎言驻足原地,仔细聆听。这个布告人的语言技巧在中世纪的一众传道者里可谓登峰造极,不少人还只会用如果你不信就会被雷劈死这一套,而他已经学会如何煽动情绪了。
有趣。法师点了点头。他的点头被那个布告人认为是了一种认同,他的情绪再次变得激昂了起来,甚至更上了一个台阶。
“看看吧!朋友们,这位从东方而来的先生都认同我们的理念了!来吧,先生,请上台,请告诉我们,你对我们的看法!”
人群在他面前分开,许多人都开始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何慎言情难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这个布告人还不知道他请了个什么人上台。
法师向前走去,一直来到布告台之上。白袍与黑袍,对比强烈,无比明显。而布告人目前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拍着何慎言的肩膀,热情地对台下的人说:“来吧,朋友们,这位先生即将发表他的真知灼见,让我们给他一点掌声。”
在热情的掌声中,何慎言微笑着说出了一个词:“愚蠢。”
掌声停止了,只在一瞬间。然后是僵硬的气氛和布告人停滞在脸上的笑容。他还没来得及进行补救,身体便僵住了,然后,那个被他亲自邀请上台的东方男人开始说出一些让他都开始怀疑人生的话。
“好吧,诸位。这位布告人所说的理念很有趣,甚至在这个时代先进的都有些过了头了。然而,利剑团的覆灭真的和永恒之火有半点关系吗?”
他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
“假设,这世界的允许真的是布告人所说的那样,由燃烧着的永恒之火所维持,那也就代表着,世界上的一切罪恶都是这团火焰的默许。想象一下,永恒之火是全能的,世界都是它创造的,那就意味着,罪恶也是它的手笔。”
何慎言松开了对布告人身体的控制,这个家伙刚刚恢复便大声疾呼:“他在说谎!”
“是吗?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何利剑团作恶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被消灭?”
“因为——”布告人卡壳了。“——因为,因为”
“你自己也说不出理由,先生。按照你和你坚信不疑宗教的理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由永恒之火来维持运转的,也由它设计。那么,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穷人呢?”
何慎言伸手一指台下的听众们:“看看他们,先生。有多少能穿得起你这样的一身衣服?又有多少人今天早上醒来有饭吃,而不是饿着肚子去干活?又有多少人能睡在一个温暖的家中,不用忍受蚊虫鼠蚁的折磨,还有黑帮的敲诈勒索?”
黑袍法师轻声问道:“你是要告诉我们,你那引人向善,代表着希望的火焰,其实是默许了这一切发生的罪恶之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