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共饮魔药”!
“她服从而又忠实的女仆,想向我转达什么旨意?”亮相舞台的男主特里斯坦面容英俊,身穿魁梧铠甲,手持符文巨剑,脸庞正直而刚毅。
“我的特里斯坦先生!去见到你,是我主人的愿望!”布朗甘妮躬身而唱。
“如果她疲倦于漫长的旅途,已经快到终点!在太阳落山前,我们就能靠岸!”
“不,骑士先生,你听清楚了!这位女士需要你的效劳!去到她那里,她正等着你!”
“在这里,我所站的地方,即是忠实地为她服务!”
“.”
双方开展了一番“极限拉扯”,女仆布朗甘妮使出浑身解数,却就是请不动特里斯坦下去觐见伊索尔德。
这两人什么情况?
悬念将观众们吊了一阵子后,终于在第一幕第三场“伊索尔德的叙事曲”中揭晓。
当然,这篇宣叙调仍旧一开始吊起了观众胃口,因为有个奇怪的副标题,叫“坦特里斯”。
女主回忆起两人初见的情景。
原来她曾在两国交战中救获了重伤的“坦特里斯”,两人在疗愈和相处中日渐生情。
可有一日,她无意发现这个男人的佩剑一处缺口,与曾经自己未婚夫的头部致命伤口形状完全吻合!
“坦特里斯”,其实真名应为“特里斯坦”,是自己的仇人!
伊索尔德曾想杀死特里斯坦,为未婚夫报仇。
但情感暂时战胜了理智,她用家族秘术治好了特里斯坦,将他放了回去。
哪知造化弄人,如今特里斯坦竟然成为了求婚使者,又为他叔父马克国王到爱尔兰迎娶自己!!
昔日交战,现今联姻,这对于国与国之间稀松平常,**只有永恒的利益,但是对于一个个背负仇恨与血泪的具体的人而言
伊索尔德失望、痛苦,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把那小箱子给我拿来,致命的毒剂,即是解毒的药!”
在第四场,伊索尔德对女仆布朗甘妮发出了绝望的命令。
她下决心要与特里斯坦同归于尽!
布朗甘妮苦劝无效,事情又再次陷入僵持。
但是到了第一幕的最后一场,也就是第五场时,矛盾终于是“拖”不下去了。
——驶回康纳尔的船马上就要靠岸了,两人不见面也得见面!
“特里斯坦先生驾到!”简短的音节从男中音侍从库文纳尔唱出。
“让他过来!”伊索尔德下令。
特里斯坦松开掌舵的手,身影向舞台前方的观众走近。
这对歌剧演员绝对是个好苗子,声乐底子和演技都是顶级。即便是来自南国的挑剔观众也不得不服气称道。
尤其是舞台上现在上演的“男女主角见面,却彼此无言以对”的戏码。
这一唱段叫做“共饮魔药”,乐池内的木管组此时传出了一个特殊的主导动机。
它是《前奏曲》中“特里斯坦和弦”或伴生的“欲望动机”中的长音衍生变形,旋律形态极其特殊——先是F的有力持续音,足足保持5拍了左右,短暂迂回一下后,又再次陷入长音持续的状态。
观众们初听起来,觉得音乐形象确实嘹亮有力,配得上是“骑士的荣誉”一说。
但随着旋律线往下进行,他们逐渐觉得这个“动机”实在冗长又压抑!
这份“荣誉”在赋予男主信仰和骄傲的同时,实则也为他戴上了世俗的枷锁!
漫长的一段面对面时间后,舞台上的特里斯坦终于打破沉默:“请吩咐,我的女士!你有何需要?”
“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伊索尔德带着痛苦之色冷笑,“是恐惧充斥你的内心,让你躲闪着我的目光?”
“尊重使我感到敬畏。”特里斯坦保持着平静地吟唱。
乐池中的范宁却指示乐队奏出不安的震音群,似裹挟着禁忌的颤栗。
“你对我哪有任何尊重?带着公开的嘲弄,你拒绝了来觐见我的要求!”伊索尔德唱道。
“服从君王是我唯一的天职。”特里斯坦按胸。
“那我对你的主人可没任何感激,难道他的仆人要用恶劣的举止,去冒犯他的伴侣?”
“我生活的地方,需要遵守传统。在迎亲的路上,作护卫的使者,需要回避他保护的新娘。”
“这是什么道理?”伊索尔德冷笑着旋走而唱,“既然你这么遵守传统,我的先生,别忘了另一项复仇的传统我们之间还有血债未曾偿清!”
“已经偿清了。”
“那不是我们之间的!”
伴随着两人紧张的对唱,“特里斯坦荣誉动机”展开了复杂的衍生变化,男主心中某种深藏的欲念,一次次地被代表世俗力量的长音所牵制。
在某一刻,特里斯坦禁不住又闷又酸意地唱道:
“如果莫罗尔德(女主的未婚夫)对你有这么大的价值,那么你就再拿起这柄剑,坚定果断,牢牢握住它,不让剑从你手中滑落!”
“你敢嘲笑我吗?”伊索尔德恼怒唱道,“这个高贵的爱尔兰英雄,他至少同我订了婚!我奉献给他武器,他为我去格斗。他在战争中倒下了,我的名誉也完了!我内心非常痛苦。我发誓:如果没有男子能向杀他的凶手复仇,我一个女流,也敢这样作的!”
很明显,被王室的联姻和世俗的名誉所牵绊着的,同样也有女主!
一个连续6次的级进上行段落后,音乐由弱转强,和声也出现了一个渴望完满解决的高点。
“公主,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特里斯坦却仍然又是纠结,又是妥协,强调着骑士服从的天职。
《前奏曲》那魔咒般的“无法解决”,依然在这里生效了,一阵心乱如麻后,戏剧节奏又缓慢下来。
女仆布朗甘妮已经把毒药递给了舞台右侧的伊索尔德,一束光打在后者身上,她双手捧着毒药,而另一侧的特里斯坦却背了过去,处于黑暗之中。
这时是一段咏叙调性质的女高独唱——伊索尔德面对男主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似质问,也似自问:“我喜欢什么?因为害怕满足我的要求,就远远离开我的目光?”“出于何种担心?”“看你害不害怕我们之间有一笔血债?”“为什么我不杀你?”“有谁一定要杀死特里斯坦呢?”“他为主人赢得王冠和国土,怎能不是他最忠实的人?”“.”
面对伊索尔德一次比一次长的质问,特里斯坦所回答的,却依旧是简短或是闪烁其词的语句。
“拉起缆绳,抛小船锚放下船锚,顺着水流”
后来干脆以“船要靠岸了很忙”这种让人血压上头的托词,转身去指挥他随从库文纳尔的工作去了
“好,好”
伊索尔德失去了耐性,托举着毒药走向特里斯坦。
“面对这诚挚的礼物,我最感激的谢意,就是被一杯赎罪的美酒所唤醒!”
马莱在角色的动作设计上,向观众强化了“赴死”的信念——尽管二人在“共饮魔药”这段戏码之前就已互生情愫,但他们深知自己的爱情没有出路,只能用这种自毁式的死亡来摆脱这一团糟的世界!
“永恒的痛苦中唯一的安慰!忘却一切的佳酿!我毫不犹豫地喝下你!”特里斯坦伸手捧过对方递来的毒药。
“又要背叛我?有一半是我的!叛徒,我与你共饮!”伊索尔德声泪俱下地高亢而唱。
二人饮药之后,各自背离走向舞台的两侧。
观众们屏息地看着,他们发现此刻舞台的灯光效果发生了变化,二人先是被两束强光笼罩,并不断明暗闪烁,似乎是生命要因服毒而终结了
灯光消失到近乎于无的程度,却始终还在持续,因为他们服食而下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女仆布朗甘妮在不忍之下,冒着背叛之名偷偷替换的“爱之魔药”!
两人奔撞拥抱在一起!
“特里斯坦!”“伊索尔德!”
“不忠的爱人!”“最圣洁的女孩!”
乐队之中,范宁双臂猛然上扬,几大声部强力齐奏,《前奏曲》中梦魇般的“特里斯坦和弦”再度喷涌而出!
“看似是有矛盾的恋人和好,看似是幸福的相拥,实际上.残忍!真是残忍的剧情!”
台下有好几位美术界的大师——当时他们的朋友马莱在一部分舞美设计上咨询过他们意见——此时看着自己构想的场景与音乐真正碰撞在一起,感到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前奏曲》中‘永无解决’的梦魇的延伸.本来男女主角只是爱恨交加,双双赴死了断未尝不是个‘好结局’,现在却是除却恨的,增添爱的,非理性的欲念吞噬了仅有的神智,永无餍足,永无平息,错上加错!”曾经初代印象主义画家团体中的维吉尔、皮沙罗、克劳维德等人连连闭眼摇头!
下一刻,音乐变化所产生的动力感骤然停止。
短暂的空白让观众心脏悬到嗓子眼。
剧院中的男声合唱团声音降临,开始齐唱短促而威严的调子——
“马克国王万岁!”“马克国王万岁!”
原来是帆船已经靠岸!
国王亲自带领侍卫亲临岸旁,迎接伊索尔德的到来!
历时一个多小时的乐剧第一幕,终于抵达尾声!
观众迫切地想知道接下来众人回到皇宫后会发生什么,但心力透支的二人早已昏厥倒地,灯光全灭,帷幕合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