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第二十一节 飞升的宝筏

观日崖上,魏十七全神贯注修炼天狐地藏功,将真元一点一滴转化为妖元,忽然一只纤纤玉手按在他肩头,丹田之中的妖丹连连震动,真元涌入妖丹,循着诡异的路线绕了数圈,九曲八转,化作纯正的妖元重归经络,比他之前的点滴转化不知快了多少。

能指导他修炼天狐地藏功的,唯有天狐阮青一人。

无移时工夫,妖丹汲取的妖气消耗殆尽,魏十七收了功法,起身见过阮青,多谢她出手相助。

阮青移步踏入草庐,抬头望着墙上的画像,久久没有开口。活了数万年的大妖,对光阴的流逝毫无感觉,更何况是在镇妖塔下,尺璧非宝,寸阴是竞,这是句大笑话。

统御群妖入侵鬼门渊,凭一己之力杀出通天阵,浪迹天涯数万载,与岳朔相识相知,尝尽凡人的悲欢离合,决然舍弃肉身,投入镇妖塔,将这个世界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施展莫大神通,创造一个介于虚妄与真实之间的小世界,为忠心耿耿追随她的部属消去炼魂之苦。

站在她身后,魏十七有些心虚。

“吾紫阳假托阿阮之手,煞费苦心栽培你,可知所为何事?”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魏十七心中一跳,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气息,阮青开口便直切要害,他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诱饵之下是陷阱,蜜糖背后是毒/药,从凤凰台到无涯观,他的际遇太过顺利,顺利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是男一号主人公才有的待遇,他确信自己的人生不是小说,不是连续剧,不是真人秀。

“呃,掌门说有件事要我去办。”

“他说过是什么事吗?”

魏十七小心翼翼道:“还没有。”

阮青沉默了片刻,道:“洗炼飞剑,成就神通,锤炼妖元,若我所料不差,他想要你炼化山河元气锁。”

魏十七吃了一惊,下意识道:“炼化山河元气锁?山河元气锁不是换给太一宗潘乘年了吗?”

“山河元气锁有阴锁阳锁之分,镇妖塔中去了阳锁,阴锁犹在。阳锁交给潘乘年……”阮青斟酌良久,续道,“十有八/九是为了表示诚意,坚定其对付碧梧岛妖凤之心。”

阮青随口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秘辛,魏十七的表情有些僵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山河元气锁本是我天狐族的至宝,待你将体内真元尽数转化为妖元,即可着手祭炼阴锁。阳锁在潘乘年手中,想必另有祭炼之人。待到炼化了阴锁,吾紫阳会遣你前往碧梧岛,阴阳二锁合一,制服妖凤,投入镇妖塔中,抽取妖元,巩固天地,多争取一些时间。”

魏十七回想紫阳道人的种种,心中信了七八分,但还有一事不明,问道:“为何要多此一举,拉拢太一宗参与此事?”

“妖凤穆胧一飞冲天,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单凭山河元气锁还不够,必须有太一宗的雷火劫云相助,才能遏制妖凤远飏。潘乘年何等精明,不拿出阳锁,和盘托出谋划,如何能说服他。”

魏十七心中一紧,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紫阳道人与潘乘年已暗中联手,太一宗千里奔袭赤霞谷,昆仑派太一宗对峙空竹山苍龙洞,紫阳道人乾坤独断,用山河元气锁和月华轮转镜交换一干昆仑弟子,竟然是一场戏码,只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山河元气锁顺利交与潘乘年。

“擒下妖凤,巩固天地,本是光明正大之事,又何必瞒着人暗中谋划?”

“星河倒悬,九州陆沉,这是毁天灭地的惨祸,无一人可幸免,若人人都知道这方天地有崩溃之虞,天下必将大乱,人心一散,末世也就提前降临了。通天阵逆转乾坤,伤及这个世界的本源,大难无可回避,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谁都心照不宣,守口如瓶。”

魏十七记起那些末日降临的电影,幸存者的疯狂和狰狞,在真正的毁灭到来之前,人类已先行毁灭了自己。他觉得紫阳道人见识卓绝,悲天悯人,对人心的把握细致入微。

但阮青接下来的话颠覆了他的想法。

“坐忘峰有一人,姓黎名洄,是吾紫阳的师叔,你可曾见过?”阮青忽然岔开了话题。

“呃,有过数面之缘。”魏十七渐渐习惯了她言谈的风格,跳脱,自顾自,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到哪里算哪里,阮静与她亦有几分相似。

“他妄图飞升上界,结果坏了肉身,只能将魂魄投入镇妖塔,苟延残喘。”

“是。”魏十七注意到她用了“妄图”二字。

“黎洄飞升的上界,就是我们来自的地方,此界与彼界,下界与上界,光阴流速不同,我们来到此界,可以数万年不朽,你们飞升上界,只会落得寿元耗尽,肉身溃败。”

魏十七骇然心惊,他万万没想到,飞升并非新生,而是死亡的开始!

“此界之人,只有炼化了山河元气锁,锁住元气,才能飞升上界。吾紫阳习不得天狐地藏功,炼化不了山河元气锁,因此选择了你,巴蛇血脉,金刚法体,你将是他夺舍的肉身,飞升的宝筏。”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阮青淡淡道:“吾紫阳勾结潘乘年,意图弃下这个世界,独自飞升,我岂能让他们如意。镇妖塔下,有追随我的部属,鬼门渊下,有老弱病残的族人,我助你飞升,你把他们带回来的地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