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风雪渐小，留下了树枝、屋檐上垂挂的冰柱，更带来了一位身体落满雪花，宛如冰雕般伫立于镇子边缘，倚着枯树动弹不得的人——</p>
这一晚，对杰·布朗警官而言，就是一个漫长的噩梦。</p>
晨光敲击着眼睑，人声摩挲着耳鬓；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医院，病床边上围了一圈神色焦急、忧心忡忡的人——显然不止是慰问；顶着一双黑眼圈，助手欧文·伯德也在其中。</p>
“醒了！他醒了！”</p>
不知谁喊出这么一句，那些或具有些许权力的人便强行探头进入他眼眶，在对他身体表示担忧之前，他们更着急于开口询问：</p>
“讨伐行动怎么样了？卢卡·鲍曼魔法师呢？”</p>
“行动失败，无人生还。”</p>
杰没有含糊。</p>
霎时，人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p>
离开他视线所能触及的景色，有人当即便顿足捶胸：</p>
“我说过了！不能跟‘雪人’为敌！这下子彻底撕破脸皮了，我们应该怎么办？本来就是希尔家的过错；再派一个人跟‘雪人’定下契约不就好了？偏要‘讨伐’！讨伐！”</p>
“该死，就是谁都不想贡献出自己儿女才想出这个方法的不是吗？当时你为什么不毛遂自荐？而且就连第三阶的魔法师也……现在已然没法回头；将错就错，这下子只能去雇佣更高阶的魔法师了。”</p>
局促的反驳后，有人开始计划下一步。</p>
天窗玻璃，工人扫开积雪，使倒映进他瞳孔里的阳光更加清晰；那时候，仿佛自言自语，杰给那些人搭话：</p>
“或许，事情还不至于如此……”</p>
当人们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询问杰的，是欧文：</p>
“什么意思？布朗警官。”</p>
片刻的沉思，聆听着这一时半会的安静，杰才缓慢陈述：</p>
“那家伙把本应作为祭品的奥利维亚杀掉了，甚至屠戮了所有人——我看不出他这种巨大的家伙需要祭品干什么……而且，我相信假如他有这个意图，就在昨天晚上，把整个城镇付诸一炬并不是难事。”</p>
沉默成了接下来的主题。</p>
向着权力者们，欧文率先打破平静：</p>
“请问，现在能还奥利维亚·希尔一个清白了吗？不是巫女，这些事情也跟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普通人……”</p>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到底因为她不肯成为‘祭品’才招致灾祸，还要我们给她立个墓碑？想都不用想——别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烦我们，死就死了，重要的是往下应该怎么办……”</p>
明显的不耐烦，有人直截了当地拒绝道。</p>
咬牙，欧文低声反驳：</p>
“要是她的‘离开’不是自愿的话？”</p>
“等等！欧文！”</p>
猛然意识到什么，瞪着眼睛，杰试图伸手阻止；说时迟那时快，欧文只往后一步，便轻易躲过，让他抓了个空。</p>
某位权力者挡在了杰与欧文之间：</p>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p>
“真正的魔女是歌莉娅，就是奥利维亚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正是被她蛊惑了，奥利维亚的行动才迫不得已；就在昨天晚上，进入希尔大屋调查时我也差点迷失自己，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p>
目光坚定，欧文言之凿凿。</p>
迅雷不及掩耳，这时候杰已经连滚带爬走下病床，抱起衣衫，蛮牛般撞开欧文、冲出人群，便跑离医院！</p>
早上，希尔家大屋。</p>
走出后门，抬头，毛皮兜帽边缘的晃动间，歌莉娅看着少年，眨巴着大眼睛，摇了摇他的手：</p>
“道格，不这样做不行吗？”</p>
“不行啊——至少，仅凭欧文·伯德的一面之词还不行，我们必须让所有人知道，‘魔女与她骑士’的存在；然后真正地参与到剧本，成为剧本的主角。”</p>
火柴的焰光抹出了道格笑容后的狂妄，落在早已准备得妥当的书纸上。</p>
瞬间，火焰升起，熊熊燃烧着堵满门框，发散开削雪融冰的热，终于淹没了牵着歌莉娅、道格那逐渐远离的身影……</p>
恰逢其时，大屋院子外，带着喘息的急促，低着头，某人径直撞在道格身上。</p>
瞥了眼已然被火焰吞噬的大屋，分明有点惊讶，那人张了张嘴，却转而压低声音，似乎在跟他们说话：</p>
“跟着我。”</p>
然后匆忙离开。</p>
抓住大袋子的背带，小歌莉娅显然有些害怕，不由得紧了紧握着道格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p>
“怎、怎么办？”</p>
“看起来，计划发生了一点变化——这种情况应该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更合适？罢了，既然对方找上门，就没有退却的理由；怎么办，还用说吗？”</p>
压着瞳光，拉起她，道格快步追往那人消失的巷道。</p>
马车追随着脚步；短短片刻，领着权力者们，欧文再次来到希尔大屋。</p>
烈焰映照成瞳孔里的讶然，更仿佛点燃思绪，延绵成心头上的愤怒般；看着火光冲天的屋子，听着近在咫尺的木头断裂声，紧随眼睛越睁越大、几近撕裂，欧文终于紧攥拳头，怒不可遏：</p>
“道格·丹尼克斯！你这个卑劣的混蛋！”</p>
“快救火，别让希尔大屋被烧掉……话说，欧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边张罗着周围人们救火，掌权者赶忙询问。</p>
咬牙切齿，欧文已经无法如实回答：</p>
“昨天晚上，魔女与她的仆从就住在这里……</p>
我应该想到，他一开始就打算烧掉这座房子，暴露身份到底是为了拖延时间，蛊惑我等终究是声东击西、欲擒故纵——他说出‘真相’，把我放掉那时，我竟然天真地认为他也是魔女的‘受害者’！</p>
请把这个案子交付给我，然后由我来亲自把他们送上死刑台。”</p>
此时，掌权者确实看到了他眼神后的怒火：</p>
“好吧，我会把你置于与杰·布朗警官相同的位置，待会下达文书，授予逮捕魔女及她仆从的命令，希望你好自为之……”</p>
忽然，欧文话锋一转：</p>
“那杰·布朗警官如何？”</p>
“别得寸进尺，杰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官，他此刻的行动什么也说明不了——我们相信着他，也没有撤销他权力的理由；此刻对你的任命，只是条件使然的临时选择。”</p>
掌权者斥责道。</p>
欧文撇着嘴：</p>
“我明白了……”</p>sxbiquge/read/65/6507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