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绿白想都没想, 吩咐佣人：“不准放他进来。”</p>
话音刚落，门边一个高瘦的身影闯进来。</p>
齐照很是不满：“妈, 你怎么回事, 干嘛不放我进来？”</p>
窦绿白面容淡然，立马改口：“你耳聋听错了。”打出一张牌, 问：“来这里干嘛？”</p>
齐照大大咧咧往里走：“今天您老人家生日, 我过来陪陪你呗。”</p>
窦绿白啧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p>
牌桌上其他人和齐照打招呼：“阿照, 又长高了啊。”</p>
齐照笑道：“各位阿姨好。”</p>
视线落在窦绿白身边的娇小身影，齐照停住不动。</p>
窦绿白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齐照说：“哪凉快待哪去, 别打扰我赢牌。”</p>
说完, 她又抓一把瓜子搁温欢手心，悄声说：“咱不理他。”</p>
温欢拣一颗瓜子轻轻磕开, 目光飘到齐照那边。</p>
刚好撞见他炙热的眼神。</p>
他喘着气, 像是刚结束两百米短跑冲刺, 额间涔出汗珠, 领口都打湿。</p>
今天窦绿白生日宴, 他穿了正装，此刻脱下外套, 里面白衬衫解掉三颗扣子。</p>
他盯着她看, 目光沉沉，焦躁不安, 她想起动物世界的狼崽子。</p>
下意识缩了缩。</p>
她这一缩，他眉头皱得更深。</p>
千言万语，全在眸底。</p>
温欢嗑完一把瓜子, 窦绿白又抓一把。</p>
温欢嗑不下去了。</p>
她迅速瞥向齐照。</p>
心里犹豫。</p>
要不要主动打破尴尬呢？</p>
可是，该说些什么好？</p>
和他解释她为什么生气的原因吗？</p>
她说不出口，尤其是牵涉到蒋之香的时候，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起来。</p>
温欢低头捻瓜子，不嗑，就只是夹在指间玩。</p>
玩着玩着，就开始剥瓜子。</p>
剥了一堆瓜子仁，忽然身边有人伸手过来，一把卷走她的劳动成果。</p>
齐照一边往嘴里扔瓜子仁，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帮窦绿白『摸』牌，“嘿，你儿子我运气好吧，胡了。”</p>
窦绿白打他：“我这凑大四喜呢你就把牌给推了！”</p>
齐照痛叫一声跳开。</p>
温欢手里空空，愣了愣，又重新抓把瓜子剥。</p>
几分钟后，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p>
回头一看，是齐照。</p>
窦绿白立马摁住温欢：“欢欢，继续剥瓜子给干妈吃。”</p>
温欢看了看齐照，又看了看窦绿白，继续认真剥瓜子。</p>
刚剥好，又被人抢走。</p>
窦绿白骂：“小兔崽子跟你妈抢食，无法无天。”</p>
其他人笑，劝窦绿白不要动肝火。</p>
温欢也跟着笑。</p>
齐照不走了。</p>
有齐照在背后杵着，温欢剥瓜子的速度明显加快。</p>
她口有点渴，想要去拿旁边的水，手还没伸出去，就有一瓶水递过来。</p>
拧开了盖，没有送到她手边，而是送到她唇边。</p>
温欢撇开脑袋，那瓶水识趣移开，怏怏落到她旁边的茶几上。</p>
她拿起咕噜喝两口，刚喝完，低眸一看。</p>
膝盖上拿来盛瓜仁的盘子已经满了。</p>
齐照拍拍手，将盘子扔窦绿白面前：“这么多，够你吃了吧？”</p>
窦绿白：“谁要吃你剥的，我要吃欢欢剥的。”</p>
齐照：“有你这么当人干妈的吗，使唤丫鬟呢？”</p>
他低腰对温欢说：“你说是不是？”</p>
窦绿白挥开他：“快回你的海边别墅。”</p>
齐照：“我不回，今晚还真就赖这了。”</p>
窦绿白：“跟你爸一个德行，臭不要脸。”</p>
齐照受伤脸：“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p>
温欢明显感到齐照站得更近。</p>
她坐着，他站着，明显的距离差距，没由来的压迫感。</p>
忽然有什么挠她的背。</p>
温热，动作缓慢，是他的手指。</p>
温欢身体一怔。</p>
他好像在她背上写字。</p>
时间放缓。</p>
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背上。</p>
一笔一划，总共被四个字——</p>
别生气了。</p>
温欢呼吸微滞。</p>
他这算是在哄她吗？</p>
没来及思考太多，后背实在痒得不行，她忍不住反手挠了挠。</p>
他的手覆上来。</p>
一下下，帮她挠，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p>
温欢脸颊烧红。</p>
窦绿白这时开口：“走开点。”</p>
齐照不紧不慢收回手，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偏不。”</p>
温欢起身：“我……我去洗手间。”</p>
齐照抬腿就要跟过去。</p>
窦绿白喊住：“齐照，去沙发老实坐着，不听话就滚蛋。”</p>
齐照哼一声。</p>
等温欢从洗手间出来，经过沙发时，有细碎的嘶嘶口腔音响起，意图吸引她的吸引力。</p>
她偏头一看，沙发前的茶几上，瓜子壳摆成一行字——</p>
跟我回家好吗？</p>
齐照在茶几后紧张地盯着她。</p>
窦绿白看过来：“齐照你在茶几上弄什么？”</p>
齐照连忙将瓜子壳扫掉，绞尽脑汁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女孩子甜甜软软开口：“干妈……过……过几天期末考……我现在想回家学习。”</p>
窦绿白问：“真要回去？”</p>
温欢点点头：“我……我下次再来陪您。”</p>
窦绿白扫了眼齐照，目光回到温欢身上：“学习确实重要，那你回去吧。”</p>
又喊：“齐照！”</p>
齐照凑上前。</p>
窦绿白一脸嫌弃：“带你妹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p>
齐照：“好叻。”</p>
等两个人一走，牌桌上有人说：“头一回看你家齐照这么乖。”</p>
窦绿白笑容满面：“这算什么，他以后还有更乖的时候。”</p>
大家笑起来，又有人问：“这两人热血沸腾的年纪，绿白你一点都不担心啊？”</p>
窦绿白打出清一『色』胡牌：“那也得齐照拱得到白菜才行，就他那个鬼样子，呵。”</p>
楼下。</p>
齐照屁颠屁颠走在温欢身后，双手抱着后脑勺，昂首挺胸。</p>
温欢一回头就看到他在笑，白晃晃的牙，嘴都要咧开。</p>
她问：“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笑。”</p>
齐照：“我高兴呗。”</p>
她加快脚步。</p>
齐照两步就跟上去了。</p>
他戳戳她，轻声说：“你怎么这么好哄，我还没开始哄你呢。”</p>
温欢睫『毛』『乱』颤：“谁……谁要你哄……我……我是个讲理的人。”</p>
齐照弯腰凑到她耳边：“你不讲理，我也照样哄你。”</p>
两个人谁也没有提宴会上闹别扭的事。</p>
走几步，齐照耐不住。</p>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前提是得知道哪错了。</p>
他没有和女孩子相处过，不能凭借经验总结教训，所以只能靠一张嘴问了。</p>
齐照小心翼翼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p>
温欢点头又摇头。</p>
齐照语气试探：“不想说？”</p>
温欢：“嗯，说……说不清。”</p>
齐照『舔』『舔』嘴角。</p>
不说就不说吧。</p>
总之她现在没有生气就行。</p>
从窦绿白那里出来的时候，温欢说想要走走路锻炼下身体。</p>
也就没有坐车。</p>
结果走着走着，温欢走不动了。</p>
已经到别墅区山坡下，还有一段路，温欢停下歇气。</p>
齐照跨几步走到她前面，没有任何犹豫，弯腰蹲下。</p>
温欢推推他：“你干嘛。”</p>
齐照：“快上来，我背你。”</p>
她没动，他青蛙跳往后跳到她脚边，反手晃胳膊：“你照哥第一次背女孩，别不给面子啊。”</p>
脚实在是太酸，温欢不再矫情，软软趴过去，攀了他的肩，脸颊贴着他的后背。</p>
海风吹过道路两旁的棕桐树。</p>
温欢盯着油柏路中间的橙红『色』条纹，耳边是海风和树叶缠绵的声音。</p>
齐照第一次背人。</p>
她也是第一次被人背，至少有记忆起是这样。</p>
她的记忆起源点比一般人早。</p>
她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小小一团时的事，躺在摇篮车里，看温文背着蒋之香哄，蒋之香不肯，温文说以后也要这样哄女儿就当是提前练习。</p>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只是想要试一试像蒋之香那样，攀到温文背上，应该会很好玩。</p>
等她长大了一点，足够有力气攀紧温文的脖子不掉下去，可是温文却像是忘记了这一回事。</p>
他从不背她，他只念叨蒋之香。</p>
温欢不自觉用力，一双手紧紧环住齐照的脖子。</p>
齐照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硬是憋着没说话。</p>
上坡的路很陡，齐照哼哧哼哧上坡，每踩一步都格外用力，稳扎稳打，生怕摔着背上的人。</p>
过不久，温欢的手慢慢松开。</p>
齐照问：“我这样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p>
背上没声。</p>
他侧过脸一看。</p>
她的脑袋搁在他肩头，小巧粉嫩的唇微微嘟起。</p>
竟然睡着了。</p>
齐照放缓呼吸和脚步。</p>
天上月一轮。</p>
地上人成双。</p>
少年背着人前进，到了庭院，没有立马回屋，而是在站在山头，眺望月亮。</p>
他自言自语，声音跟蚊子叫似的：“以后我天天背你，好不好？”</p>
“你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p>
“还有啊，我们俩吵架，你别不回家，我会着急。”</p>
“以后再生我的气，小心我亲你。”</p>
还要说，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是李妈：“阿照，是你吗？”</p>
齐照立马背着人往屋里去。</p>
走到面前，李妈上前：“阿照……”</p>
话未说完，齐照神情紧张：“嘘，小声点，她睡着啦。”</p>
李妈在后面好奇问：“太太不是说欢欢今晚留宿她那吗？”</p>
齐照撅起屁股往里跨，得意洋洋丢下一句：“在我这住了，就甭想在外留宿，我不答应。”</p>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p>
晚上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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