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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说完,李稷一怔随后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他。
在那双沉默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漆黑眼睛下,赵光顿时觉得肩膀上压力一重,但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男人笑得人畜无害。
“怎么?是二哥你说前秦这一次不一定输,那二哥你……”赵光看着李稷拉长声音,“你就不想亲眼见证那一幕……”
但说到一半看着李稷的神情赵光连忙改口道,“二哥你就不想见证你猜的到底对不对?”
李稷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黑色褪去了一些。
赵光看着他这个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刚刚半开玩笑,本想直接问李稷的话其实是你难道不想看那个女子的祭舞?但端看李稷现在的样子,他就知道如此明显的话却还是说不得。
不为那个人复仇,他这个二哥的时间,也许会永远的停在过去里,停在那对他而言记不太清却永远刻苦铭心的短暂光阴里。
可要为那个人复仇,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神秘莫测强大未知,而身为水法者李稷要付出的代价简直……
“二哥你……”赵光看着眼前真的准备去挖剑的李稷,实在忍不住开口,但下一刻他的话没能说出来。
“你说的对,”李稷打断他,看着赵光的眼睛道,“我会留下来,看完众人战第三轮再走。”
“二哥……”赵光闻言一怔,差点忘了他刚刚想说什么。虽然话是他说的,但他却没想到他这个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比石头还顽固的二哥居然真的会改主意。
李稷看向面前的弟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希望我能坦然些。”
坦然面对心中的想法。
他既然已经有了那个打算,那么这世上现在有的一切对他都是珍贵的。
他是该坦然些。
“你说的没错,”李稷抬头看向远处的晨光,“我的确是有些好奇。”
“好奇前秦……”李稷顿了顿随后轻声开口,“好奇她会怎么选。”
他想要看看,想要知道。
在如此走投无路的不利处境中。
“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祭舞。”
……
……
南楚叶氏府邸,叶府。
坐在嬴珣小院屋檐下嬴抱月忽然打了个喷嚏。
“殿下,您怎么了?”陪她一起前来的姚女官在一边一惊,开口问道,“难道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姚姨。”嬴抱月揉了揉鼻子,看向身边满脸紧张的女官。
来南楚那么久了,她忙于修行和攻破一个个难关,倒是很少和这位她从前秦阿房宫中带出来的女官单独相处过。
因这一次涉及到做祭服,精通前秦宫廷礼节和嬴抱月这个公主身材和衣物制作的姚女官能帮上不小大的忙,嬴抱月就没有带楼校尉,而是只带着她和归辰坐着姬清远安排的马车下前来了。
“我是真的没事,”看着满脸忧心她是否生病了的女官,她笑着道,“也许不知道是谁在议论我吧。”
“议论?”姚女官睁大眼睛,“会是谁……”
但下一刻她的问题忽然停了下来,低头喃喃道,“城里府中最近的确有很多议论殿下的……”
连她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南楚国师府里,只能听到丫环婆子们碎嘴的女官都能听到一二。
“看你这个反应,”嬴抱月看着她笑了笑,“看来说我的不都是什么好话。”
“不,那是……”姚女官闻言肩膀一震,猛地抬起头辩解安慰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看着眼前少女通透的目光,她却说不出话来。
只因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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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传言的确毁誉参半,叶静姝的侍女每日学来的那些话更是格外难听。更让她难过的是,之前她们的马车走在大街上,外面认出国师府马车的人议论的声音传进来,却只是彰显着国师府下人们之间传言的真实。
“是那个不自量力哗众取宠的女人……”
“女人还想要参加初阶大典……”
“什么榜首定下了黑手……幸亏我没去看马球战,连那个女人都能拿第一有什么好看的!”
传言从马车的窗户中透入,宛如每日在墙角看着清安院窃窃私语的国师府下人。
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在府外
外面的人的确是这么议论这个女子。
“不过我去看了……平心而论那女人马球的确打的不错……”
偶尔有几声不一样的声音传来,但却最终淹没在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里。
姚女官攥紧胸口的衣裳,看向身边的嬴抱月。。
然而当时坐在马车里的那个少女,和此时一样坦然。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那个议论,”嬴抱月看着身边的女官笑了笑,“不过你说的那些人会说我些什么我都知道。”
前世今生她经历的太多。
“那殿下你……”姚女官咬紧嘴唇,恨自己嘴笨无法为这个女子分辩,然而就在这时她面前的女子一笑,轻声开口,“但我听的和你不一样,我听的是那些不一样的声音。”
姚女官一怔。
“你知道么?在三天前,还没有几个人会为我分辩,”嬴抱月笑了笑道。
从最初的无一人,到稷下学宫的有几人,到稷下之宴之后出现的别样声音,再到现在。
“姚姨,我现在说你可能不会相信,”嬴抱月伸出手摸了摸姚女官的肩膀,笑了笑轻声开口,“这个世界,是会改变的。”
这个世界,是会改变的。
姚女官闻言一怔看着身边少女,以她现在这个年纪做这个动作有些奇怪,但却让人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安心。
姚女官忽然心头一悸,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动作和这份安心有些熟悉。
“殿下……”她正要开口,然而这时屋内忽然传来嬴珣和一个苍老的声音争执的声音。
下一刻,房门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成衣匠摇着头和嬴珣走了出来。
“大公子,不是小老儿我不做,”老裁缝一边走一边摇头无奈地对嬴珣道,“实在是前秦有近十年没有女人登坛祭天了,相关的竹简也早就烧了,这女人祭服的式样小老儿实在是做不出!”
“再说了,小人虽然是个下人也知道,让女人祭天这可是大不敬,免不得要进言一句……”
老裁缝絮絮叨叨地拉着嬴珣说着,嬴珣眉头越皱越紧,强忍着没有发作。
嬴抱月和姚女官闻声都看过来,但那个老裁缝装作老眼昏花看不见的模样,瞥了嬴抱月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依旧进言不休。
嬴珣的脸色愈发难看,只是这位还是前秦遗老带来的曾经的御用匠人,这人倚老卖老但说的也是事实,女子的确近十年没资格祭天,他一时也无法反驳。
“但祖父在时,曾有女子……”嬴珣咬了咬牙,不得不提起那两人,然而面前老者愈发闻言却愈发激动起来。
“当年您祖父让女人登台祭天就引来了百官罢朝,您今日虽然是小事,但这祭服一事小老儿是前秦资历最深的成衣匠了,小老儿都做不了,也绝不会有其他的裁缝能做……”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女声却打断了他的话。
“是吗?你不知道女子祭服的式样?”
正滔滔不绝的老裁缝一愣,看向坐在屋檐下的女子。
“没关系,”嬴抱月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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