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夜里,杨华忠和杨华明兄弟一块儿去村口宅子里看望老杨头。
自打上回在杨华胜家吃了一颗坏聊毛鸡蛋触发了痢疾后,这一连好几老杨头都是卧病在床,饮食方面更是越清淡越好。
青菜豆腐汤,红薯米粥,红豆杂粮粥,清汤面条这些东西翻来覆去的吃。
刚走进堂屋,就听到东屋里面老杨头正在数落余兴奎。
“咋又是清汤面条?都吃这些玩意儿,我都要吐了,就不能给我换点口味嘛?好歹荷包蛋也打两只?不然炒鸡蛋做浇头也行啊,肉丝也没不能吃,你咋给我整这些畜生都不吃的玩意儿来?”
余兴奎一边劝吃边耐心解释:“老杨伯,是大夫专门叮嘱的,您的肠胃道受到了损伤,这段时日越清淡越好,吃点粗粮也不错……”
“你少把那一套拿出来忽悠我,这都多少过去了,我早就能吃香喝辣了,你,快些去给我整些好吃好喝的来,一个月给你三两银子的月例,不是让你来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的……”
杨华忠和杨华明兄弟两个故意在屋门口停顿了下,就是为了多听几句,这会子听到老杨头不依不挠,余兴奎渐渐招架不住了,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想吃啥好吃好喝的?干辣子煸野猪肉再配一壶烧刀子酒你要不要啊?”
杨华明嘴里大声问着人已来到了床前,指着床边地上放着的盆桶:“你也不瞅瞅这盆桶还有床后马桶里的玩意儿,都这样子了还不省心,还净想着吃这喝那的,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这是伤疤还没好呢就又要作死啊?”
杨华明的话得有些重,老杨头的脸色很不好看。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四儿子是个不给面子的,跟他吵,待会下不来台的还是自己。
于是,老杨头自动把杨华明当做一个屁忽略掉,只把目光放在可以沟通和讲道理的杨华忠身上。
“老三,你来评评理,这都多少了,我每就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老杨头一脸郁闷,他捏了一把自己腮帮子上的老皮,“你瞅,你细瞅,我这肉都掉光了,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一晚上不晓得要解多少遭,这都是肚子里没有半点油腥给整的啊!”
“老四是个土匪不讲道理,你是里正,你总得讲道理吧?好歹给我这老汉整点硬货吃吃!”
老杨头前面那些话,杨华明都没打算理会,最后那句话,他可就不爱听了。
梗着脖子瞪起眼,嗓门也变粗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土匪?我要是土匪早把你这糟老头子给扛到山里扔悬崖了,还由得你躺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老杨头也是眉头大皱,指着杨华明,话却依旧是对杨华忠的:“瞧瞧,你都瞧瞧,都这样了跟土匪有啥两样?”
杨华明还要再怼回去,被杨华忠拉到身后:“老四你就少几句吧,吵嚷嚷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杨华忠来到床前,平静的对老杨头道:“痢疾不同于旁的病,是脏腑里出了问题,之前就是因为爹你没管住自个的嘴才搞出这么一摊子事来。”
“大夫的原话就是半个月内都不能见荤腥,辛辣,油腻,之前就是因为吃坏聊毛鸡蛋才误事的,所以鸡蛋就更不能碰了。”
“该叮嘱的我们都叮嘱了,是死是活爹你自个拿主意吧,想吃你就吃,但到时候又像上回那样上吐下泻肚痛休克,我们就不过来了,直接给你请道士准备后事,大家都解脱了。”
杨华忠一脸平静的把话完,看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余兴奎,示意他接着把面碗端给老杨头。
老杨头直勾勾盯着杨华忠,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只鸡蛋。
他以为杨华忠是可以沟通和讲道理的,没想到上来就出这么狠的话!
余兴奎把清汤面条重新送到老杨头的跟前,“老杨伯,面条还热着呢,你吃两口……”
老杨头突然爆发了:“我、我难道就这么着了吗?这辈子我就都只能吃这些猫狗不成的玩意儿了吗?”
杨华明也吼了起来:“啥叫猫狗不吃的东西?这可是面条,麦子粉擀出来的清汤面,你晓得外面有多少人家这会子青黄不接吃不上饭吗?一家子都在喝野菜粥,吃辣嗓子的杂粮饼和米糠粑。”
“别擀面条,蒸馒头,一家人能吃上一顿野菜面糊糊汤就是美味了,你还挑三拣四,嫌弃米粥,嫌弃面条,那你别吃好了,喝西北风去吧,西北风管饱!”
老杨头气得手指头颤抖,指着杨华明:“你你你……你个逆子!”
“逆子?让我重来一回,我还不稀罕做你儿子呢!”
“你……”
老杨头气得不出话来,躺在那里抚着自己的心口,心口快要痛死了哦!
杨华忠看了眼杨华明,用眼神制止了他后面准备继续怼的话。
只语重心长的跟老杨头道:“虽永仙赚了钱,不差你这口吃喝,可你得的是痢疾,再胡吃海喝命都得搭进去。到时候你拿啥去看永仙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老杨头揉心口的手顿住了,气到扭曲的五官仿佛被注入一丝理智。
杨华忠知道不管啥情况下,只要抬出杨永仙来事儿,一准管用。
目的达到,杨华忠也没有兴趣在这屋里多做逗留,跟余兴奎那了一声,转身走了。
出了院子,杨华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院子里的新鲜空气,长长的感叹了声:“可算是出来了,方才那屋简直就是茅坑,简直不是人待的地儿。话,这余兴奎咋也不侍弄干净呢?”
杨华忠道:“你也别埋怨余兴奎了,他一个人伺候老汉吃喝拉撒,还得给他浆洗晾晒,这屋里能收拾成这样子已经算不错了。”
“该倒的都倒掉了,有些残留的气味也可以理解,何况他本身就是个男人,料理家务这块肯定是不如女饶,差不多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