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p>
老杨头这几日天天吃过早饭就推着轮椅坐到村口的老枫树底下，朝村口大路的方向张望。</p>
这样一张望，便是小半天，等到晌午饭烧好小老杨头过来找他的时候方才回去。</p>
等到吃过晌午饭，上床随便歇息个把时辰，他又会重新坐回村口的老枫树下，接着张望。</p>
一旦遇到从镇子方向过来的村民，老汉还会喊住对方，跟他打听杨永仙的事儿。</p>
“你从镇上过来，可有见到我家永仙？”</p>
时间一久，大家伙儿都晓得这老汉坐在这里，从之前坐在这里看祥子娘的情况不一样了，这回不是看妇人，而是盼孙子呢。</p>
妇人们在池塘里浆洗，每天热聊的话题于是都是围绕着老杨头而展开的。</p>
“诶，你们快看，那老汉又来了呢。”</p>
“这几天哪天不来？咱都看习惯啦！”</p>
“要我说啊，这老汉可真是一根筋。”</p>
“他们老杨家出了那么多有本事的儿孙，他只要对三房多给点笑脸，那老三两口子还不是把他当祖宗供着？何苦非得搞得儿孙们生厌呢！”</p>
“是啊，三房四房五房对老汉都没得挑，是这老汉喜欢折腾！”</p>
“每一回折腾都是为了大房的杨永仙，疼长房长孙的老汉多得是，也没见过他这种过分的。”</p>
几个妇人热聊的当口，老杨头又拉住了路过的一个去镇上赶集的汉子的手：“你到了镇上要是看到我家永仙了，跟他说，叫他回来转转，说爷想他了。”</p>
那汉子也听说了老杨家的情况，被老杨头这样拉住手臂‘委以重任’，汉子都有些不知该咋整了。</p>
好在走在他边上的婆娘机灵，立马道：“老杨叔，你放心吧，我们看到永仙了肯定帮你把话带到。”</p>
老杨头这才松开汉子的手，连声道谢。</p>
走出一小段路，汉子责怪身边的婆娘：“不是说永仙去了白岩镇么？咱去清水镇又咋会看到呢？你也是喜欢揽事。”</p>
婆娘白了汉子一眼：“应承下来也就两张嘴皮子碰一下那么简单的事儿，你懒得费那个劲儿，回头那老汉扯着你手臂不撒手，多烦人？咱还赶功夫呢，耽误不得！”</p>
杨华忠家。</p>
杨华忠垫着凳子站在院墙后面朝村口池塘那边张望。</p>
孙氏来到他身后，“他爹，我姐姐和姐夫过来找你说话了，你下来吧。”</p>
这几天，老汉在塘坝那边张望，在老枫树底下守候，杨华忠听到风声，每天少不得也要踩几回凳子朝那边张望。</p>
望一回见老汉在，杨华忠恼火。</p>
望两回，还在，继续恼火。</p>
望三回，四回……一整天下来老汉都在。</p>
杨华忠也气恼了一整天。</p>
这会子听到孙氏喊他，杨华忠从凳子上下来，转身气呼呼道：“这北风呼呼的刮，冷得要死，过两天又要下雪了，这老汉咋就一点儿都不怕死？”</p>
“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折腾自个，赶紧落雪，冻死他得了！”</p>
望着杨华忠忿忿走远的背影，孙氏无奈的摇摇头。</p>
她也踩到杨华忠站过的凳子上往村口那边张望，刚好看到小老杨头过来找老杨头回去吃饭。</p>
孙氏忍不住感慨，幸好老汉还有个弟弟。</p>
这弟弟也是个良善人，自个头发都白了，还这样对哥哥不离不弃的照顾着。</p>
老汉啊，身在福中不知福。</p>
孙氏无力腹诽老杨头，进老杨家门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老汉的为人。</p>
她端起小凳子转身跟在杨华忠身后也去了前院堂屋。</p>
……</p>
前院堂屋，大孙氏和小洁爹与其说是过来找杨华忠说话，倒不如说是过来分享他们的好消息的。</p>
“……一开始小洁跟我们这说张斑现在边教书边利用闲暇功夫些故事，我们还不懂，不过想着他与其留在家里些故事，也比闲得蛋疼跟别的女人勾搭要强，那就写吧，反正也没人看，自个写个乐子就是了。”</p>
“所以小洁跟我们说写故事还能赚点银子贴补家用的时候，我们也没当真，咱家后院养上百头猪，还会差那三瓜两枣？”</p>
“可没想到，昨日小洁和张斑一起过来看我们，给我们买了礼品，还给了她爷一个红包呢!”</p>
“最要紧的是，这些钱都是张斑这些时日些故事赚来的钱，没想到些故事竟然还真能赚个三瓜两枣，你们说奇不奇？”</p>
说话快得让别人压根就插不进嘴的，自然是大孙氏。</p>
大孙氏一口气说完张斑近来做的事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p>
杨华忠和孙氏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p>
完事了，孙氏赶紧笑着跟大孙氏这道贺：“姐，当初你跟我嘀咕这事儿的时候我咋说的来着？我就说当初晴儿也写过，也赚到一点钱了，张斑做的是正经事，咱要支持，不要给他泼冷水。”</p>
大孙氏笑得合不拢嘴，把桌上的两包点心往孙氏面前推。</p>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写，把精力都耗到这里面去，不要跟外面的女人勾搭，我就支持，管他写多少钱，反正咱家也不差这买点心的钱。小洁爹，你说我说的在理不？”</p>
边上的小洁爹赶紧道：“在理，你说的都在理。”</p>
大孙氏两口子在杨华忠没坐多久就回去了。</p>
等到他们回去之后，孙氏跟杨华忠这感叹道：“张斑和永仙同样都是犯错受了打击之后想要做点事情来翻身的，不过两人走的路子不一样。”</p>
杨华忠道：“两个都是念书人，张斑写故事赚的钱虽少，可却踏实，咱长辈也都清楚，放心。”</p>
“永仙不同，永仙的学问不及人家张斑，这走的路子也野！躺了三个月，睁开眼就说要赚大钱，老宅都被他给倒腾了，我都不想说他！”</p>
看到杨华忠血气往脸上涌，孙氏赶紧终止住这个话题，把手里的茶碗递到杨华忠面前。</p>
“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别恼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指不定他路子野，到最后还真搏出一番名堂来了呢，咱不能小看人。”孙氏道。</p>
杨华忠喝了几口茶，压下心中的怒火，“我没有小看他，我也真心希望他有出息，能干出一番作为，但我就是不喜欢他那遮遮掩掩的样子，好像咱觊觎他什么东西似的，不敞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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