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华忠坚持不要，奈何谭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塞给杨华忠。</p>
并放出话来，杨华忠若是不要，那这腿她就不治了，杨华忠没辙，只得当着众人的面收下了那五两银子。</p>
“成，那回头治腿有多少花销，都让福伯记在账上，等到腿好了一并结算。”</p>
“若是诊金算下来在这五两银子里，那就用这五两银子来付，要是超出了五两银子，甭管超出多少，我来补上。”</p>
“三哥，咱是兄弟，让我承担一些。”杨华明赶紧道。</p>
鲍素云也站了出来，“算上我们五房。”</p>
蓸八妹和赵柳儿对视了一眼，妯娌两个也都异口同声道：“还有我们。”</p>
廖梅英抹着泪，“我没有钱，但我可以出力，我天天都可以过来服侍奶。”</p>
金氏指着后院杨永青那边的屋子，嘴里咿咿呀呀了几句，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很明显，她代替永青他们出力服侍老太太。</p>
杨华梅看到娘家哥嫂还有侄子侄媳妇们这团结一心的样子，很是欣慰。</p>
她转身扶住谭氏的手对她道：“娘，哥嫂和侄子侄媳妇他们对您是真心孝顺啊，大家伙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您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往后你这脾气可真得好好改一改啊！”</p>
谭氏的脸红了一片，神情有些不自然。</p>
“说啥呢，我那脾气一辈子了，改不了！”</p>
杨华梅偷着笑，冲着娘说话的这语气，就是死鸭子嘴硬。</p>
折腾了好久，留下廖梅英和杨华梅照顾谭氏，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p>
回去的路上，鲍素云跟孙氏这小声道：“从前我以为娘跟爹一样，都是闭着眼睛偏袒永仙，今个看来，娘好像没有爹那么不管不顾，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其他人。”</p>
孙氏轻轻点头：“她这回竟然拿出体己钱来治腿，不让咱出钱，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p>
鲍素云道：“许是上了年纪，又许是这段时日瘫痪在床吃了苦头，脾气好像有些收敛了，没有从前那么霸道强势。”</p>
孙氏轻声笑了：“但愿她能一直这样下去，脾气和缓点，对大家都好，太硬了彼此都下不来台，老汉就是最好的例子。”</p>
在村口跟鲍素云分道扬镳，回到家中，杨华忠问孙氏：“先前在老宅那儿我没跟你商量就放出了话，你不会生我气吧？”</p>
孙氏怔了下，随即明白杨华忠指的是啥。</p>
她温婉一笑，“你想到哪里去了哦，这种小事儿我咋会跟你计较？”</p>
“何况，为人子女，对父母长辈尽孝本就是应当的，治腿的钱，咱花得起，只要娘的腿能站起来。”</p>
……</p>
接下来，老杨家的儿女们就好像完全忘记了有老杨头那么一号人似的，大家伙儿全身心的投入到谭氏的治腿事情中去。</p>
杨华忠他们每天都会抽空去老宅转一下，孙氏和鲍素云她们都轮番给谭氏送好吃的滋补身子。</p>
有时候杨华忠和杨永智傍晚从道观收工回来去东屋里坐，还会遇上杨华忠他们，杨华梅和王栓子也会抽空过来看看谭氏的恢复情况，大家伙儿坐在一块儿喝茶，聊天，老杨家老宅陡然间竟恢复了从前的热闹和生气。</p>
比起谭氏膝下的儿孙成群，村南头老杨头的跟前，则是另一番光景了。</p>
昏暗的油灯下，老杨头坐在那里嘴里咬着旱烟杆子，却没有抽，眼睛盯着面前跳跃的火星走神。</p>
小老杨头佝偻着背从隔壁的灶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只黑陶碗。</p>
“哥，我不会烧饭，这鸡蛋炒饭还是专门跟隔壁一个侄媳妇现学的，搁了一勺猪油和两只蛋，你凑合着吃两口吧。”</p>
老杨头眼珠子这时候方才开始转动，看了眼面前的蛋炒饭，点点头，放下旱烟杆子拿起了筷子。</p>
“我吃啥都行，从不挑。”老汉道，扒拉了一大口蛋炒饭到嘴里。</p>
猪油的油腻，蛋的腥味儿，还有米粒的粗嘎冷硬汇聚到一块儿，老杨头后牙槽酸了一把，满口的腥味儿直冲咽喉。</p>
他把饭米粒一股脑儿吐到地上，又抓起边上的茶碗猛灌了几口漱口，方才好一些。</p>
小老杨头搓着手，很是歉疚。</p>
“哎，我就说我的手艺不好嘛……”</p>
老杨头打量着小老杨头：“你之前一个人过日子，都是咋过的？吃的啥？”</p>
小老杨头道：“前几日你都看到了啊，我一天两顿都吃稀粥和杂粮馒头咸菜，炒菜烧饭我不拿手，也不太喜欢，我就喜欢喝稀粥。”</p>
老哥哥来了自家住了几天，总不能让老哥哥也天天跟着自己喝稀粥吃咸菜，所以小老杨头今日突发奇想去跟隔壁人家的媳妇学了最简单的蛋炒饭。</p>
没想到，还是失败了。</p>
“弟妹走了多少年了？”老杨头突然问小老杨头。</p>
小老杨头想了下，“十好几年了。”</p>
“其实弟妹走后，你就该续弦。”老杨头一本正经的道。</p>
“啥？”小老杨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老哥哥的样子，不像开玩笑。</p>
“哥，你说啥呢，那会子我都五十出头的年纪了，还续弦，那不是让人笑话死嘛！”小老杨头摆摆手道。</p>
老杨头一脸正色：“别说那会子五十出头正当壮年，即便如今你六十开外也不迟啊！”</p>
小老杨头傻眼了。</p>
老杨头把面前装了蛋炒饭的碗往前推了推，坐得腰杆笔直。</p>
“哥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是说认真的，一个男人，身边没个婆娘这日子过得就是一团糟。”</p>
“儿女们再孝顺，那都不能长陪在咱身边，尤其你儿子老早就没了，现在是靠孙子和外孙外孙女养活，他们都忙，都有自己的小家，每个季度能给你送些银钱和米粮物资就不错了，别的指望不上。”</p>
“你听哥哥的，趁着这会子还能跑能走能自己做主，赶紧弄个婆娘回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瞧瞧你这蛋炒饭炒的，是人吃的嘛？”</p>
小老杨头看了眼桌上那碗蛋炒饭，越发羞愧。</p>
“哥，我就算了吧，都这把年纪了不想惹人笑话，更不想晚节不保，蛋炒饭你要是不喜欢吃，明日我去跟她们学炒菜，先从炒白菜开始。”</p>
老杨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小老杨头。</p>
“你呀，真是傻，我要是你，婆娘死了十好几年，我续弦早娶回来了，指不定还能给我生个老来子！你现在不听我的话，将来就会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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