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医馆后院。</p>
谭氏苏醒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扯开嗓子骂：“兔崽子们，黑了心肝肺的混账东西……”</p>
照着她一贯的推测，先前晕过去了，这会子醒过来床边肯定是围着一圈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啥的。</p>
只要她一骂，肯定一堆人抢着跟她这赔罪。</p>
可是，她骂了两句后，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了。</p>
这屋子里，咋忒安静呢？除了她自个的声音就没半点其他声响。</p>
啥情况？</p>
“三丫头？人呢？有没有人啊？”</p>
谭氏撑着身子坐起来，扭着脖子四下捕捉：“人呢？都死哪去了？来人啊，要死人了啊……”</p>
她这扯着嗓子一喊，还真的有脚步声朝这边屋子来了。</p>
“你个天杀的……”</p>
“老太太你可别乱骂，我可不是你们老杨家人！”</p>
一个陌生妇人的声音抢先响起。</p>
“你是哪个？我家里的那帮兔崽子们呢？都死哪里去了？你快些帮我喊他们过来！”谭氏坐在床上，厉声道。</p>
站在门口的妇人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病床上这个鬓发凌乱的谭氏，硬着嗓子道：“我可不晓得你们老杨家人都跑哪里去了，我是拿了医馆的钱，今夜留下来给你做个伴，这会子天都黑了，你们老杨家人恐怕也不会来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睡觉，等明个天亮了自己去跟医馆掌柜那里说吧！”</p>
“啥？天黑了？”谭氏的声音陡地拔高了几分，那中年妇人吓了一跳。</p>
心道这小老太太一把干瘦的身子骨，嗓门咋这么宏亮？</p>
怪不得她家的儿子媳妇孙女全都被她给骂跑了，这哪个受得了？自己若不是为了那三十文钱，也不想留下来受这个罪！</p>
妇人撇撇嘴，进了屋子，随手把屋门给关紧，并插上了木栓。</p>
然后走到旁边的另一张床上坐下来准备睡觉。</p>
“你是哪个？你进来做啥？你给我滚出去！”谭氏突然扭头，朝这边床上的妇人怒吼。</p>
妇人愣了下，随即道：“我先前不就说了嘛，我是医馆找来给你做伴的。”</p>
“我家一屋子的儿孙，哪里要你做伴？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出去出去，给我滚出去！”谭氏不耐烦的驱赶起来，并抬手挥赶着。</p>
妇人却自顾自的躺下，没好气的道：“老太太你也甭赶，若不是我收了医馆的三十文钱，我早走了，我吃饱了撑着来陪你过夜啊？我是稀罕钱。”</p>
“你家满屋子的儿孙这会子没有一个来瞧你一眼，我是可怜你才跟你说这些话，等明日天亮了我立马就走，不用你赶！”</p>
妇人的这番话，彻底激起了谭氏的怒火。</p>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p>
“你个吃多了猪下水的混账东西，你满嘴喷粪说的是啥话？我家儿孙满堂，不晓得多孝顺我，我去大酒楼一顿饭吃七八碗硬菜，我媳妇去结账不敢皱半个眉头！”</p>
“你这眼皮子浅的下流东西，敢这样跟老婆子我说话，你皮痒了还是咋地？信不信明个我儿子媳妇来，我叫他们撕烂你那张x嘴！”</p>
妇人听到这番话，嘴角忍不住狠狠抽搐了几下。</p>
又看到谭氏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连连摇头，这老太太是夜叉转世，惹不得，尤其是那张老嘴骂人真是难听。</p>
妇人不打算招惹谭氏，毕竟收钱的时候医馆掌柜交待了，不要招惹这老太太，人家家里有当官的。</p>
陪着她，夜里免得她起来喝水啥的摔跤，到时候不好跟人家子女交待。</p>
所以妇人扯过被子盖住身子，打算闭目，闭嘴，等天亮。</p>
谭氏没听到那妇人的声音，以为妇人是怂了，这下，谭氏便越发不依不饶起来。</p>
也不驱赶这妇人了，只盘着双腿坐在床上，手指指着妇人这个方向骂。</p>
骂一句身体就往前面倾斜一下，就跟鸡啄米似的，各种难听的话全都招呼出来了，包括对方家祖宗十八代！</p>
妇人抬手捂住耳朵，在心里骂自己真不该为了那三十文钱来受这个罪！</p>
谭氏不仅骂，还朝妇人这边吐口水。</p>
在躲避口水这口，妇人的实战经验可就远不如孙氏刘氏还有鲍素云几个媳妇了。</p>
一大坨口水黏在妇人盖着的被子上，妇人一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掀了被子跳下床，口中惊呼着：“你这老太太啥情况？有病吧这是？忒埋汰人了！”</p>
谭氏扯着嘴角冷笑：“谁让你是个肮脏货呢，活该！呸！”</p>
又是一口陈年老痰射出去，不偏不斜刚好黏在妇人的手臂上。</p>
妇人恶心得差点没晕过去，这钱她不要了，明日就退给医馆掌柜，她要走！</p>
“你这老太太我伺候不起了，我走我走，你爱咋整你咋整吧，把这医馆拆了我都懒得管！”</p>
妇人骂着，扭身往门口走。</p>
身后，再次传来谭氏得意的谩骂，这回，骂的是妇人的儿子和孙子：“……走吧走吧，赶紧家去奔丧去，你家男人死在外面找不着全尸，儿子死在家里尿桶，孙子被野狗叼了，媳妇跟隔壁老王跑了，孙女被人卖去勾栏院一百个老汉压，滚吧滚吧，赶紧滚回家去奔丧吧……”</p>
妇人抓住门栓的手突然颤抖起来。</p>
她扭过身来，满眼阴冷的盯着谭氏那两扇还在分分合合的嘴：“死老太婆，你、你的嘴太毒，我不过就是过来给你做个伴，又没得罪你，我家儿子孙子更没招惹你，你至于这样咒诅他们？你就不怕遭报应？”</p>
谭氏一脸的得意：“我可是个有福的老婆子，我家几个儿子媳妇见了我就跟老鼠见着猫，你个断子绝孙的没法跟老婆子我比！快滚快滚奔丧去！”</p>
妇人气得浑身颤抖，满脸狰狞。</p>
她转身不走了，反倒往谭氏这边一步步走来，没走一步，那脸上的表情便越发的狰狞几分。</p>
谭氏一开始还在骂，后来察觉到不对劲，身子往后挪，警惕的问：“你过来做啥？你滚你滚……”</p>
“做啥？”妇人咬牙，“老娘我今个要撕烂你这张爱骂人的老嘴！”</p>
妇人说完，伸开双臂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谭氏的肩膀，照着谭氏的脸上就是两巴掌。</p>
谭氏被打蒙了，脸上火辣辣的，她随即回过神来，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挥舞着双手来挠妇人的脸。</p>
妇人的脸被她挠出几条深深的血痕子。</p>
妇人脱下脚上的鞋子，抓住谭氏的头发，照着那嘴‘啪啪啪’就是一顿打，打得谭氏嗷嗷嗷的叫，使劲儿的挣扎着，躲闪着，却无济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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