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动情之处,杨永仙竟然给老杨头跪了下来。</p>
老杨头大骇,看着面前的大孙子,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着。</p>
“永仙啊,你这是做啥啊?你给我下跪磕头,不是答谢我对你的扶持,而是哀求我往后不要管你的事儿?”</p>
“咋?你爷我做的那些事儿,在你眼底都是坑你,害你,连累你,抹黑了你?”</p>
杨永仙猛地抬起头来,连连摇头:“不,爷,孙子不是那个意思,孙子晓得你和我奶做那么多事儿,包括拿出自个的私房钱来为我爹寻好墓穴都是为了从风水上来庇佑我,好让我考上功名,你们的苦心,我懂,我比谁都懂!”</p>
“既然懂,那为啥今个要这样?”老杨头沉声问。</p>
他抬起头来视线扫过桌上这满满当当的菜肴,又从桌旁已经站起身来的杨华忠杨华洲兄弟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后重新落在杨永仙的身上。</p>
“你还伙同你三叔五叔,摆下这鸿门宴,永仙啊,你太让我失望,太让我寒心了,你这样,可对得住我对你的一番苦心不?”老杨头痛心疾首,从脸膛一路红到了脖子根,说到激动之处,老杨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p>
杨永仙赶紧爬起身,来到老杨头跟前试图为其拍打背部,却被身旁的谭氏一把推开。</p>
谭氏眉头倒竖,朝杨永仙那个方位厉声道:“你个混账小子滚开,你爷就是咳死也不要你碰,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我们真是白稀罕你了,你滚!”</p>
谭氏抚着老杨头的后背:“老头子,你咋样啊?可别吓我啊!”</p>
边上,杨华忠他们也都想上前来看看,可看到被推开的杨永仙,大家伙儿都不敢上前。</p>
连永仙都被推开了,他们再上去,那不是上赶着找骂找打吗!</p>
“爹,喝口水润润嗓子。”</p>
杨华忠只敢将一碗温水放到老杨头面前的桌上,便退了回来。</p>
谭氏听到杨华忠的声音,又骂了起来:“老三你个混球,别假惺惺的,你爹就是咳死,也不会喝你给的水!”</p>
话音未落,老杨头已伸手端起了那茶碗,“咕噜”喝了一口。</p>
谭氏的脸色更阴郁了。</p>
“老头子你……”</p>
“我这嗓子眼快裂开了,不喝真的会没、没命的!”</p>
老杨头跟谭氏这解释道,说话的时候嗓子里跟拉风箱似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p>
谭氏闭嘴不说话了,一双手接着抚老杨头的后背,帮他顺着气儿。</p>
老杨头回过了一些气儿来,看到面前这站着的跪着的,痛心疾首之余又有些意外。</p>
平常这种状态下,他们要么跟自己叫板,要么被吓到了赶紧认怂认错,咋这今天除了永仙在这说一通,其他人都不咋掺和呢?</p>
老汉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底儿了。</p>
“你们,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老汉垮着脸,目光扫过面前众人。</p>
杨永仙道:“爷,是孙儿的错,不该激怒你让你咳嗽,是孙儿没用,挣不到钱也没考上功名,让爷一把年纪了还为我操碎了心,是我没用,是我的错,包括的镯子的事情说到底不怪爷你偏心,也只能怪我没本事,倘若我有本事不差镯子的钱,爷也就用不着为了我做出这种抠下捐款的事了,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p>
杨永仙说完,再次跪下去,对老杨头和谭氏磕了一个响头。</p>
这响头清脆得很,一点都不含糊,杨永仙的脑门上顿时就冒出一个红包。</p>
他还要再磕,廖梅英赶紧过来拦住他,“永仙别这样,脑袋破了就不好了。”</p>
孙氏和鲍素云也都帮着劝了几句,好不容易将杨永仙扶到一边坐下来。</p>
杨华忠这时也站了出来:“爹,我要解释下,今个这顿饭不是鸿门宴,是永仙提议的,他想要当着咱大家伙儿的面跟您这表明态度,证明他已经长大了,有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该有的担当了,好让您老以后别再为他操太多心,没有别的意思。”</p>
老杨头冰冷的视线落直直望着杨华忠:“镯子的事儿不是你们跟他说,他这会子还蒙在鼓里,还在念他的书,不至于在这里又跪又磕。”</p>
杨华洲听不下去了,也站了出来:“合着杀人的没罪,都怪那打铁的?怪他不该打出一把刀子出来?”</p>
老杨头愣了下,瞪着杨华洲:“老五你啥意思?”</p>
杨华洲道:“爹,我原本是想做瞎子做哑巴,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我不想看着咱老杨家因为你的偏心眼而变成一团散沙!即便你骂我不孝,恼我没大没小,甚至要开家谱把我们五房也踢出去,今个这些话我也要说个痛快!”</p>
老杨头的牙齿死死咬在一起,眼睛差点瞪出来。</p>
“好,你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青天大老爷要给我罗列出啥样的罪名来!”老汉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咬出这一个个字眼。</p>
杨华洲道:“你没罪,你是太偏心,在你的眼里,咱老杨家五兄弟,就我大哥算是老杨家名正言顺能拿出去代表老杨家的。”</p>
“所以在我们兄弟中间,你和我娘独宠大哥,明明五个兄弟里念书脑瓜子最聪明的人是二哥,可你们死活把蒙学的机会留给大哥。”</p>
“大哥念了十几年才勉强靠了个童生,这中间家里的活计全都是我们兄弟在做。我们也认了,因为你天天给我们面前画饼,让咱咬咬牙,多干活,大哥有了功名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p>
“直到永仙都蒙学了,大哥都没折腾出半点出息来,最后文不成武不就,三十多岁的年纪了连锄头都不会握,如今他过世多年,往事就揭过去了。”</p>
“到了孙子们这一辈,你们又只看得到永仙,觉得他是长房长孙,是老杨家的荣耀和代表,其他的孙子们,就算是同为大房的永进永智,都不能入你们的眼。”</p>
“即便大安考中了状元,都不能带给你们真正的荣耀,相反,你们还会觉得惋惜,为啥这状元郎是出在三房而不是大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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