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我这样唤你可好？”</p>
“好……”</p>
“阿染，你听好，别人若是问你的名字，你要记得你叫商镜染！”</p>
穆镜染似懂非懂的点头</p>
商善还想说什么，破旧的门却突然被人踹倒</p>
“师姐……你……”阿江盯着两人，眸子隐隐冒火</p>
“阿江！你听师姐说，他不是穆家的人，他是我弟弟！”</p>
“师姐！你真是糊涂了！你弟弟明明早就……”</p>
“都是骗人的！”商善哭喊到，“当年穆家人闯到我家中，一言不发就抢走我刚出生的弟弟，还说夫人难产去世，明明是难产孩子胎死腹中，才用我弟弟顶替！”</p>
“……是这样吗？”阿江垂眸，似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p>
商善看着阿江，恳求到，“阿江，师姐求你了，不要告诉师傅……阿染是无辜的……”</p>
阿江看着商善，最终败了一般叹了口气，“我会保密的”</p>
最终两人协商，把穆镜染留在旧庙里，轮流照顾</p>
两人悉心教导穆镜染，教会了他人情世故，仙门百家的故事都讲了个遍，偏偏对穆家只字不提</p>
三年后，传来商善背叛仙门处死的消息</p>
之后不久，阿江离开宗门，带着穆镜染，离开了</p>
之后他们去了阿江的故乡，睿洋县</p>
这一生活，又是十年</p>
“他们都是些翻脸不认人的混蛋！”阿江怒道，“自己不知道干了什么恶心的勾当被师姐看到，威胁不成就随便安个罪名处死！这句话哪里是人干的事儿？！”</p>
“阿江叔叔你今天一并说了三遍了，喝口水吧”穆镜染端了茶走了进来</p>
“臭小子你喊谁叔叔？！也不知道你这小子吞了什么，一直一副刚刚弱冠的模样”阿江道，“你那便宜老爹莫不是真的给你练了长生不老『药』？”</p>
“阿江叔叔你别笑我了，”穆镜染垂眸低声道，“我不是穆家人”</p>
自从商善死后，阿江就开始给穆镜染讲述穆家的事情，毫不避讳</p>
穆镜染也知道事情的来去缘由，一开始听是不相信的，真是有点崩溃</p>
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普通生活的人背负千万血债，是谁都会疯</p>
也许是之前活的不稳定，穆镜染记不清楚在穆家的生活了</p>
穆镜染一直相信，他是商善的弟弟</p>
阿江闻言，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那些血债好歹与你有些关系”</p>
“……我知道的”</p>
“所以你好好给老子活着！别让人家的努力白费！你不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别人这般牺牲？！”阿江的语气忽然狠了起来，“别整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给我打起精神来！”</p>
“是！”穆镜染被阿江吓了一跳，连忙答是</p>
阿江点点头，喝了口茶，继续说到，“我这一年在后山建了个竹屋，过两天我们就搬到后山去”</p>
“为什么？”穆镜染惊到，“在这里不好吗？”</p>
阿江翻了个白眼，“你傻？就你这个长生不老得劲儿，非得让人赶出去，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先躲起来”</p>
穆镜染反应不过来，只是木讷的点头，心里却在纠结是不是要感激</p>
阿江看着穆镜染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咳两声，说起了闲话</p>
“最近仙家那边也不大太平啊”阿江笑了笑，“万善宫昨日被一只鬼给端了，当初穆家是仙家联手，死的还算轰轰烈烈，可是那偌大的万善宫，被一只小鬼给端了，可真是丢脸！”</p>
穆镜染闻言眨了两下眼睛</p>
万善宫？不是商善阿江曾经呆过的仙门吗？</p>
“听他们说，是当年屠穆家的时候偷偷留了一个弟子，『逼』着修习炼制毒傀的法子，估计那只鬼是死在毒傀的冤魂，也是够有本事，好像叫……小……小鬼……小童君！对对对，是叫这个名字”</p>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落地，穆镜染站在原地，脸『色』惨白</p>
“一只鬼？小童君？”</p>
“你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收拾了，别放哪儿伤着别人”阿江看到穆镜染有这种反应，眼睛一亮，却故意低声喝到</p>
穆镜染呆滞的点了两下头，快速的收拾碎片跑了出去</p>
怎么会？！</p>
成了鬼？？</p>
穆镜染捂着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p>
穆家的事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唯有给小童君起名的那段记忆记得很清楚</p>
百味杂陈</p>
穆镜染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事情，他只是觉得心里很沉重</p>
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p>
纠结半响，穆镜染的目光突然变得木讷</p>
我在这里干什么？</p>
哦……碗碎了……</p>
在屋内悄悄看着穆镜染的阿江叹了口气</p>
难得看见他会有这种反应……</p>
这先天的体弱，还是留下后遗症了……</p>
为了避嫌，穆镜染与阿江搬到后山，就这样过了五十多年</p>
穆镜染一如往常，阿江身体却越来越弱</p>
终于，阿江快扛不住了</p>
“小子，你过来”阿江躺在床上，仰头叹息</p>
“阿江爷爷，怎么了？”穆镜染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去</p>
阿江咳了两声，骂道，“臭小子！叫哥哥！”</p>
“哦，阿江爷爷”穆镜染道</p>
阿江瞪了穆镜染一眼，随即叹道</p>
“得了你这个木头，我有事与你说”</p>
“什么？”</p>
“……当年，是师姐搞错了，她弟弟早就因为重病死掉了，当时她弟弟生下来就发现十分不对劲，刚好穆家老爷经过，处于善心打算救治孩子，穆家夫人要生的消息也在这个时候传来，穆家老爷便打算带着孩子回去，在路上救治，但是那孩子的确活不下去，没撑到回去便死在路上，穆家老爷对此很愧疚，为了弥补将师姐送到万善宫修习仙路，当初穆家夫人去世的时候也有人借着这事儿趁机打击穆家，师姐便信了，穆家老爷为了服众，当众滴血认亲，证明孩子的确是穆家的，可当时师姐闭关，出关后听闻大家都认为孩子是穆家的，就认为是穆家用了什么强硬的手段，自此便恨起穆家来……”</p>
“可你这个榆木脑袋，十六岁活的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对事有人慢半拍，你却活活慢三拍，这种傻子，对事木讷得很，你说，怎么活的下去？”</p>
听着阿江啰哩啰嗦一大堆，穆镜染看着他，简单的道</p>
“我是……穆家人？”</p>
“是”</p>
“……”</p>
很长的沉默</p>
“……我……我想起来了”穆镜染忽然说到，看着阿江，慢慢说到，“你杀了我爹”</p>
阿江眼皮很沉，有些睁不开了，虚弱的声音慢慢道，“你要杀了我……给你爹……报仇吗？”</p>
…………</p>
“不”</p>
穆镜染顿了顿，『露』出一个极其艰难的笑容</p>
“是他咎由自取，他活该”</p>
阿江闻言一愣，笑骂道</p>
“呵，小白眼狼”</p>
说着，便真正闭上了眼，再也睁不开了……</p>
穆镜染看着，突然哭了</p>
嚎啕大哭</p>
不知是为了什么</p>
是为了自己要为千万血债加上穆家上下的血泪买单？</p>
是为了舍弃一切拯救自己却被自己骂活该的爹爹？</p>
是为了因为认错而对自己无限好的商善？</p>
是为了不知道用什么感情去对待养育自己几十年的杀父仇人阿江？</p>
是为了受尽苦难却堕化成鬼的童君？</p>
还是为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的自己？</p>
无论是谁，他都对不起</p>
穆镜染跪在阿江身旁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昏过去</p>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穆镜染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的回屋找到了他最早穿的一件衣服</p>
穆家被灭门那天，他的爹爹临死前，将一样东西藏在他的衣袖里</p>
他这辈子干过唯一机灵的事儿，就是好好的藏住了它，没有让任何人知道</p>
包括商善和阿江</p>
那是一只海螺，里面写着穆家所有秘『药』仙丹的炼制方法的地点</p>
是穆家最高的机密，也是最为重要的藏书阁</p>
第二天，商镜染就启程了，去往藏书阁</p>
在小童君凭借一鬼之力灭了万善宫后，声名大起，所有人提到小童君都是复杂的心情</p>
五十年前，小童君灭了万善宫，众人骂声连篇</p>
一个月后，查到了万善宫偷练毒傀之时，所有人对小童君褒贬不一</p>
在之后，仙界有名的申先生被小童君毒杀，又引来一片骂声</p>
一周后，又揭『露』申先生随意玷污民间『妇』女，欺压百姓之事，众人对于小童君善恶难断</p>
之后，又发生了三起类似的事件，众人对于小童君可以说是七分放心三分担忧</p>
放心是因为小童君做的都是善事，算是为民除害</p>
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担忧？</p>
因为他是一只鬼</p>
人死之时，只有极深极多的怨念或是执念在心中反复叨念才有可能才会成鬼</p>
都说堕化成鬼，自然是人堕落才会成鬼</p>
若是什么“我要拯救天下苍生”的话自然是不会成鬼的，即使是执念，这样的执念也是美好的执念</p>
而成鬼的执念，只有一种途径</p>
恨</p>
但这恨，却是有两种方式</p>
一是恨别人，自己生前可能被某个人所欺辱，由此生恨</p>
二是恨自己，可能是世上有什么想保护的人没有保护好，恨自己的无能，一时生恨，堕化成鬼</p>
众人更愿意相信小童君是第二种</p>
毕竟怎么看，都是第二种更让人好受一些</p>
但却更害怕小童君是第二种</p>
能这般恨自己的人，能对自己狠，对他人更狠</p>
抱着这种半敬畏半畏惧的感情，小童君的名声持续了五十年</p>
二十年后，又有两人名声大起</p>
悬壶济世赵仙医</p>
慈心灵丹商仙师</p>
赵仙医指赵无，年仅十五岁便找到了救治瘟疫的方法，救了一个村子，有一套金针名为悬壶，一套银针名曰济世，游历天下，四处救人，得了好名</p>
商仙师自然是指商镜染，也可以说是穆镜染，民间传闻商镜染初炼丹时遇到高人，得知他欲救人的仁心后便赠予他一鼎上乘的仙器炼丹炉，名唤炎阳</p>
商仙师在这儿十年的传闻里近乎成了一个完美的人，人人皆知他宅心仁厚，对人对事认真至极，温柔至极，总还无偿的帮助别人，故商镜染在平常百姓人的眼里，就如同圣人一般</p>
但是仙门百家却不认为</p>
仙门百家听闻这十分擅长炼丹的商仙师，纷纷手痒，派人四处查探这传闻中的商仙师并偷偷下请帖</p>
自穆家没落后，炼丹这种职业极为吃香，毕竟曾经的炼丹世家不在，仙家有没有在穆家搜到什么十分珍贵的炼丹书籍，唯一可以指靠的，就是穆家门下的外门弟子了</p>
当初的毒傀虽然是禁术，但确实因为需要大批炼制，所以才把方法交给穆家本家的弟子，因此可以轻易问出来，但是其他品阶略高的丹『药』部分传给了内门弟子，当时仙门百家顾虑非常，杀的片甲不留，原本抱着可以找到穆家藏书阁得到一切，却连本炼丹『药』的书都找不到！</p>
细细想来，追悔莫及</p>
如今出了一个顶级炼『药』师，不抢的都是傻子！</p>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商仙师行事低调，难以找到不说，还一并推掉所有的请帖</p>
仙门百家权当他表面做做样子，便派人多次寻找，暗中提出优厚待遇，可是都被商镜染面不改『色』的拒绝了</p>
如此往复，等到商镜染推掉近千张请帖后，仙门百家便认定他是个不开巧的木头，便渐渐放弃了</p>
虽然没淘到好处，但好歹没便宜了别人</p>
商镜染与赵无四处云游救人，有时会遇见，微微点头致意</p>
毕竟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嘛～</p>
就这样，两人坚持了十八年</p>
十八年后，赵无宣布归隐，原因是收了个徒弟，需要好好传教医术</p>
而商镜染依旧在坚持着为民除害，替民降灾</p>
百姓赞扬他的无私与慈心</p>
而他认为，这是赎罪</p>
他以为他不老不死，会一直这样下去</p>
直到又过了十二年，小童君刚刚经历了百年大劫，丢了记忆，碰见了上山采『药』的商镜染</p>
“……你”商镜染瞪大了眼，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p>
商镜染下意识的上前，小童君就下意识的后退</p>
“别……别靠过来，我……我身上有毒，会害了你的！”小童君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哆哆嗦嗦的说道</p>
商镜染看着他，喉头涌上一抹苦涩</p>
都是因为他，他才会变成这样子</p>
“童君，你不记得我了么？”商镜染轻声唤道</p>
“你……你识得我？”</p>
“是，你是我的恩人”商镜染笑到</p>
小童君疑『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p>
“你怕是认错人了吧”</p>
“……”商镜染看着小童君，轻轻呢喃着，</p>
“谁知道呢……”</p>
小童君见他这副模样，想要安慰却不知怎么说，只得傻呆呆的站着</p>
商镜染看着小童君，笑了，“可有住的地方？”</p>
小童君摇头，“我一只鬼，那用的什么住的地方，随意找个地方就好”</p>
“这怎么行，漂泊久了也要有个家啊”商镜染笑到，“我也在外漂泊久了，也想回家了，你同我一起回去吧”</p>
“可……”小童君本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有几分忧虑在其中</p>
商镜染见着他这副样子，勾唇一笑，单膝跪在他面前，伸手轻轻抱住了他</p>
小童君一惊，扭着身子想要挣开，话语中带着哭腔，“你……我身上带毒，你别不信呀……你、快放开我！”</p>
谁知原本是轻轻抱着的，小童君一动商镜染就抱的越紧</p>
“不怕，你看我，并未中毒，不用担心”商镜染轻声安慰道，“我是万毒不侵之体”</p>
这是从你那里剥夺来的权利</p>
商镜染在心中补充到</p>
见商镜染真的没有中毒，小童君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p>
“如此，便跟我回家吧”</p>
“好”</p>
至此，商镜染也归隐山林，对外说是与小童君一起归隐</p>
三人虽都退出，但是故事却流传许久</p>
回忆结束</p>
“如何？”殿世柠走到商镜染跟前，用鸠令挑着商镜染的下巴，对小童君说道，“你怕是不知道，传闻不曾修仙道的商仙师，这一百年来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到了金丹了，他的那颗金丹，是你的生丹”</p>
“……”</p>
“我帮你斩了他如何？纵观这六界，成人成神成佛成妖成魔成鬼之中，成神最为难，成鬼最为苦，他爹害你尝遍百毒，『逼』你吃了万苦，他却瞒着你，把你养在身边使唤你，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魂飞魄散也是罪有应得，不是么？”</p>
殿世柠打了个响指，铁索收紧，勒得商镜染满脸痛苦，却偏偏因为被封了嘴巴叫不出声来</p>
“……不……不是……”</p>
殿世柠挑眉，“不是？”</p>
“不是”小童君看着殿世柠，用沙哑的嗓子慢慢道，“不是他，才不会有解『药』……我……我……”</p>
“是吗？”殿世柠冷哼一声，下了一剂狠『药』，“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渡劫失败变得不人不鬼的样子？！”</p>
“可是我能怎么办啊！渡劫的时候唯一的执念是他，我放不下啊！”小童君抱着头大喊着</p>
两滴泪，落到碗中</p>
殿世柠勾唇一笑</p>
『药』成</p>
而听了小童君的哭喊，商镜染便傻了</p>
放不下……我？</p>
“『药』已成，就不多打扰二位了”殿世柠收了『药』，正欲走，转身便看见了背负仙鸣剑的宫熙澜儿</p>
“……”宫熙澜儿看着殿世柠，微微皱紧眉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p>
“宫师姐”见宫熙澜儿没有说话，殿世柠就极为乖巧的喊了一声，“师姐什么时候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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