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p>
皎皎例行前来问候, 脚还没踏进门, 身上就被步溪客贴了道符。</p>
“天灵灵地灵灵。”步溪客道，“你离远点，不要近身。”</p>
晴兰的身子越来越重了, 步溪客怕皎皎这个『毛』孩子, 会在玩闹时碰到晴兰。</p>
皎皎向晴兰求助：“我能去听一下吗？我就把耳朵贴在你肚子上听一下，我会很轻的！”</p>
“你想都不要想！”步溪客又加了道黄符。</p>
皎皎夸张叹气道：“哥诶, 你觉得区区一道符，能阻挡我亲近公主姐姐的心吗？”</p>
步溪客：“傻妹妹，我来告诉你，这张符就算现在不起作用，晚上也会起作用。”</p>
皎皎：“听你骗人！”</p>
步溪客笑道：“这符叫夜狼符, 白天不会出来，但要遇到不听话的小孩儿，到了晚上，这张符就会化成夜狼, 追到你的梦里去！”</p>
皎皎：“……谁怕！”</p>
其实怕的要命，脚抬着不敢动。</p>
晴兰拍了步溪客一下：“你干嘛又吓唬她！”</p>
步溪客：“你可不能偏心。我兄妹俩，你嫁的是谁？驸马不是皎皎, 是我。”</p>
言下之意, 你得站在我这一头啊！</p>
晴兰『摸』『摸』肚子，说道：“可是皎皎比你可爱, 连小狐球都喜欢她。”</p>
皎皎撕了符, 一脚踏进了房, 嘿嘿笑着，抱着晴兰的胳膊坐了下来，冲步溪客眨眼。</p>
“这就没办法了。”皎皎得意道，“公主姐姐让我进来的。”</p>
步溪客：“那你乖一点，别『乱』动。”</p>
话音刚落，皎皎就把耳朵贴在了晴兰的肚子上，看的步溪客心提到嗓子眼去。</p>
“你轻点！”</p>
晴兰嗔他：“又没事！”</p>
皎皎故意炫耀道：“啊！好像动了！”</p>
步溪客气结。</p>
朝廷的和谈使者到了，和北狄部落的使者初步谈妥后，步固出发，去北狄接人。</p>
河东北狄的草场部落划归燕川，由万俟燕派兵驻扎，部落汗王的亲眷由步固接回，暂住雅明城。</p>
此事尘埃落定后，燕川迎来了新的一年。</p>
虽有国丧，但因北狄归降，雅明城还是在琼林院热热闹闹办了一场年宴。</p>
步溪客把那件贺族的新衣拿给晴兰时，晴兰开心地差点蹦起来。</p>
“给我做的？什么时候？”</p>
于嬷嬷笑道：“驸马一早就吩咐了，说要送公主贺族的节庆盛装……”</p>
“我喜欢！”晴兰抱着那件衣服，说道，“今年我要穿这件衣服和驸马一起迎新年。”</p>
步溪客笑得灿烂，轻声道：“穿上让我看看。”</p>
贺族的衣饰很特别，玄『色』内衬，上绣星河，外面则是赤『色』圆领大襟，绣着贺族的图腾，双袖绣狐，一卧一坐，外面的夹袄则『色』彩丰富，绣山川湖海，日月花草，青『色』撞大红，裙摆绣火纹，亮极了。</p>
晴兰转了一圈，裙摆上的火像活了起来，燃烧跳跃着。</p>
步溪客紧张地张开双臂，怕她跌到。</p>
晴兰拍了拍肚子，抬头笑道：“山鼓了起来。”</p>
肚子那块，绣的是燕川的栖山。</p>
步溪客笑道：“那是当然，公主孕育的是栖山的莲子。”</p>
嬷嬷又把金银饰物拿来，晴兰惊喜道：“好漂亮的金冠！”</p>
不止金冠，还有项圈，髻簪，和晶莹闪烁的耳环。</p>
晴兰拿在手中，眼睛亮晶晶的：“原来你们贺族的发饰是这样的……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好特别！”</p>
“你喜欢就好。”步溪客长舒一口气，“本以为这些饰物公主见多了，我还怕拿不出手……现在看公主喜欢，我很开心。”</p>
“你呢？”晴兰道，“你可有贺族的节日盛装？”</p>
“自然是有的，只是……”步溪客略有犹豫。</p>
“我要看！”</p>
步溪客无法，只好到里屋换装。</p>
于嬷嬷就照着在贺族本宗学来的梳发方式，给晴兰盘发戴金冠。</p>
很快，步溪客就走了出来，身上各种银饰撞击在一起，清脆如溪水潺潺流动之声。</p>
晴兰一回头，看呆了。</p>
步溪客长身玉立，项圈银饰压着深蓝绣衣，圆领大襟绣满了星辰，赤『色』立领内衬点缀着一点艳『色』，一走起来，仿佛星河流动，银光闪烁。</p>
步溪客戴着额饰，映着光，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遮住光。</p>
他坐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晴兰发呆的脸。</p>
晴兰从惊讶中回神，整个人都快乐了起来：“原来你穿贺族的衣服这么好看！”</p>
步溪客道：“你忘了，我一直是我们族的善财童子，各家各户都想让孩子照着我的模样长。”</p>
晴兰哈哈笑了起来。</p>
嬷嬷给晴兰戴上金冠，步溪客眉头一皱，问她：“重吗？”</p>
晴兰点了点头：“稍微有些累。”</p>
“那就算了。”步溪客道，“我俩在家相互看一看，等晚上赴宴，不必再戴这些，谁都不能让你受累，衣服也是……”</p>
嬷嬷惊道：“这怎么能行？殿下代表大梁皇室，万不能在这等场合失了礼数！”</p>
步溪客道：“哪种场合？这里不都是家人吗？随意就是。”</p>
晴兰嘿嘿笑了起来，这头刚感慨完，驸马真好，那边揽镜一照，看到自己圆了一圈的脸，忽然又哭了起来。</p>
“又、又圆了！”</p>
她嘤嘤哭泣，步溪客连忙去哄，各种饰物撞在一起，叮铃作响。</p>
晴兰趁他凑过来，勾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吧唧一声，比银饰还响。</p>
步溪客静止了。</p>
嬷嬷捂着脸慌忙退了。</p>
晴兰哈哈大笑起来。</p>
愣了好久，步溪客伸手『摸』了『摸』唇，回味道：“意犹未尽。”</p>
晴兰：“那就再来一下。”</p>
步溪客托着她脖子，给了她一记深吻。</p>
“今年的最后一次。”步溪客说，“明年，就是明年的公主殿下了。”</p>
“步溪客，你真好看。”</p>
“那是因为公主的眼睛，比常人都美，所以我才这么好看。”步溪客道，“我很幸运，能活在你这双美目中，能听到从你口中说出的赞扬。”</p>
晴兰已经习惯了这些话，笑问：“你们贺族人，都这么会说话吗？”</p>
“我们贺族人，受天照顾，但凡被赐予良缘的，面对自己的妻子，全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步溪客道，“真话比假话好听，情话比真话，更好听……因为它带着春天的温度，能在爱人心中种下此生不变的承诺。”</p>
晴兰招架不住，低头红了脸。</p>
步溪客又道：“我在你心里种下了棵小树，要靠我每日用情话浇灌，一生一世，无论寒暑，它在你心中永世常青，你就不会忘了我。”</p>
“我不会忘了你。”晴兰抬眸说道，“我还会爱你，步溪客，我最爱你了。”</p>
步溪客忽然笑了起来：“最爱我？之前还说，你觉得皎皎好，我呢，是天底下最烦最讨厌的人。”</p>
晴兰一怔，哼了一声：“君不要得寸进尺，你天天和一个六岁孩子争风吃醋，也不嫌丢人。”</p>
步溪客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脸皮，厚如栖山之雪，我才不觉得丢人。倒是公主，吃过画的醋，吃过三姐的醋，之前不信我，还暗暗吃你那个小婢女的醋。”</p>
晴兰才不承认：“呸，哪里有的事，你最讨厌。”</p>
“好。”步溪客笑眯眯道，“果然说来说去，最后让你讨厌的是我，好不公平。”</p>
晴兰伸出手，抱住步溪客，虽然还在说他讨厌，但却是满脸笑容，扑进他的怀中。</p>
步溪客道：“公主这样……我可否把这个最讨厌，理解为最喜欢？”</p>
晴兰闷在他怀中吃吃笑了起来。</p>
“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姑娘。”步溪客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不过，我就喜欢口是心非的小姑娘，吃起来，美味极了。”</p>
晴兰又以拳问候，末了，她『揉』着手气道：“这些银饰好凉。”</p>
步溪客摘了身上的银饰，把项圈套在了晴兰脖子上：“这叫锁心。”</p>
晴兰仰起头，回赠他一个吻，说道：“这才叫锁心，锁在这里呢。”</p>
步溪客大笑起来：“你说得对，我被说服了！的确，这才叫锁心，我啊，被公主锁死了。”</p>
年后，北狄归降大梁的消息传到月犴属地，月犴族汗王听说之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大吼着北狄首领的名字：“马马吉那个叛徒！”</p>
“王，北狄的草场已被梁军占领，马马吉做了大梁的奴仆，在宝珠雅明做客。”</p>
新汗王抬起手，说道：“月犴的勇士怎能为这点小事惊慌？不过是卑鄙的狐狸趁着冬雪，用话语蛊『惑』了我的部下，骗取了本属于我的土地……告诉我的妹妹，兄长现在召她回家，希望能唤醒她身体里高贵的血『液』，让她记起家在哪里。抛弃那个懦弱狡猾的北狄羊吧，咬断他的喉咙，不管是北狄的草场还是本属于我们的燕地宝珠雅明，都将属于我们骄傲的月犴人！”</p>
蕙芷院内，晴兰窝在步溪客怀中，两个人正在玩翻花绳。</p>
步溪客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一边思索如何解，一边说道：“北狄的首领和他的夫人想来见你，父亲让我问问你的意思。”</p>
“自然要见的。”晴兰说道，“我是大梁的公主，他们现在投奔大梁，按理说，我应该见一见，安抚他们。”</p>
“那我去回父亲，明日我陪你一起见见他们。”</p>
“他们有孩子吗？”</p>
“有很多。”步溪客道，“父亲把城东的老宅给了他们，等你皇兄封他为侯的旨意来到燕川后，就要给他们另寻住处和土地了。”</p>
“他们现在的族人呢？”</p>
“大多数还在河对岸。”步溪客道，“少部分跟着首领暂居雅明。”</p>
“皇兄是要给他们土地吗？”</p>
“燕川的土地要给他们一部分，他们草场小，族人却多，有无力跟月犴抗衡，获得更多的土地，所以为了繁衍生息，只好向我们寻求帮助，企图得到一片可以安家栖息的土地。”</p>
“原来如此。”晴兰明白了，“他们族人有多少？”</p>
“报上来有一千多人。”步溪客道，“只是，北狄是月犴族的分支，北狄人有很多是月犴的后代……所以，我们担心他们摇摆不定，今日在月犴那边找不到生路就投奔我们，等拿到土地后，壮大起来，又要回归月犴，那就麻烦了……”</p>
“那该怎么办？”</p>
“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步溪客道，“能怎么办？自然是不怕战事，力求苍天护佑，愿北狄那些家伙，不要做两面兽咯。”</p>
晴兰想了好一会儿，道：“做将军好累。”</p>
“做什么不累呢？”步溪客道，“做人累，但是……有了家，就没那么累了。”</p>
“希望小狐球出生后，不会再打仗，也不要累。”</p>
步溪客叹息，笑道：“希望吧。”</p>sxbiquge/read/58/586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