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秋,勘透了中国人骨子里的苟安,深处经济危机中的日本人实在忍受不住煎熬,壮着胆子用一串小组合拳把主帅懦弱的张家军赶出了东北,开始了对东北长达十余年的日据黑暗统治。</p>
1932年初夏的某天,小兴安岭脚下,一个还没来得及起名的小村落里,人们正在张罗着自形成小村落以来的第一次席面。</p>
这是给一对准新人的订婚席面。</p>
仪式的男主角叫王南。</p>
他随父母从哈尔滨迁到这里快四个月了,虽然还会时不时想起坐在学校里读书的样子,却也开始习惯起猎人与农夫的角『色』。</p>
他曾经的梦想是当个小学老师,白天在学校向孩子们传授知识,晚上回到家里看看书,琢磨着写点画点或者动手做点什么,弄点洋落(东北话读lao,意外之财的意思)补贴下,供养好家人,待父母安排婚事,等女方过了门,一家老小过着安逸的小日子,直到儿孙满堂。</p>
只是他小时候家里还穷,十岁了家里才有余钱供他上学,去年刚上高中,离梦想中的师范学校还早着哪。</p>
日军占领哈尔滨的前几天,没了生意的父母干脆就带着全家一路躲避战『乱』到了这里。</p>
这里很偏僻,他们全家到这里时,才几间草房,两户人家和几个猎户。</p>
父母冲着这里人少地多,远离人烟,打算在这里住上一两年。</p>
他就放了下书本,开始学习种地、打猎和采摘各种山货,离他的师范学校越来越远。</p>
最近这半个月他总是做恶梦,从睡着到醒来都在梦里杀人,没有原由的出现无数人,一个接一个的被他杀掉,场面还很真实血腥,早上起来一铺的冷汗,连带整个白天都无精打采。</p>
父母琢磨再三,总觉得这恶梦代表了什么,却理不出头序,只好按老规矩给十**岁的儿子张罗亲事,冲一冲。</p>
小村落里的也有个年龄恰当的女孩,长相不差,人也勤快,可就是不识字儿,人家母亲也早有送上门的意思,只是王南父母很希望未来的儿媳『妇』能有文化能管帐,没有接这个话茬。</p>
这几天又搬来一大家人。</p>
父母跟王南都一眼看上了人家那个读过书、说话斯文、白晳又安静的女儿。</p>
母亲用生意人家挑媳『妇』的眼光很仔细的审视着两家是不是门当户对、对面家风如何、长相是不是宜生养、能不能管帐、有没脾气这些问题。</p>
当然,王南看中只有漂亮。</p>
父母把他赶出去干活后,转头就与人家热情攀谈起来。</p>
从两家都是生意人唠起,交流了怎么做山货生意,又聊了到这里的理由,话题很自然的就转到孩子身上。</p>
这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还都是已经读高中的小知识分子,双方父母就互动了一波夸奖孩子的方式。</p>
再闲聊下去,两家的共同点越来越多,话也越说越随意。</p>
于是母亲就有意把话题引的更深入些,含蓄的问了女孩子的婚配,女孩母亲说女儿打小儿在学堂里长大,读书识字后就没给她缠住脚,结果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拖到现在。</p>
话转回来又问了男孩的母亲,男孩的母亲心里有了数,叹了一声,说这孩子不愿意做买卖,想做教书先生,要不是日本人打过来,他还得再读几年书哪,这都没来得及给他定一家。</p>
这时的东北,少数民族倒不理会裹脚,城市人接受新『潮』思想的也不会再给女孩子裹脚。农村为了提高劳动力,很多人家都是给女孩子裹上一段时间满族式的平足意思一下。相比关内『妇』女几乎清一『色』三寸金莲而言,天足大脚的比例很高,所以才有特指词“小脚老太太”。</p>
其中,做学校老师的文化人更是反缠足的主流,有选择的都不会娶小脚女人。当然,就是娶了也没什么,放在乡下孝敬父母好了,到城市里会再娶一个大脚新『潮』的,这时代出名的那些寡头巨人们基本都这样做的。</p>
王南的母亲就这么变相的把王南喜欢人家女孩的话递了上去。</p>
人家母亲说,我那大丫头还想去东北大学读书哪,可这世道,能在这小地方安稳一辈子都不容易了。</p>
于两家大人有关儿女的话题就此结束,大家开始聊起小村落的未来,只是两家母亲心里有数,都笑的有些神秘。</p>
等他晚上回来眼巴巴的看着父母时,母亲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话,虽然他有点尴尬但也猜到了这事儿有戏。</p>
在两家人都觉得合适的情况下,在外面战火纷飞的压力下,事情发展的飞快。</p>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在小村落的几个『妇』女穿络中,这事儿闪电般的定了下来,小村落的人也眨眼间全部知晓了。</p>
没几户人家,新老邻居们又不多,众人们就都鼓噪着早点开枝散叶,起哄着赶早不赶晚,要把定亲席面安排到今天。</p>
反正就是几户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加两个菜的事儿。两家大人倒也敞亮,直接答应了,就各回各家,关门合计起彩礼和嫁妆的多少。</p>
东北人的订亲仪式,主要是两家长辈和主要亲戚坐在一起借着吃饭聊天,互相认识一下,谈谈婚礼的各种准备,顺便敲定结婚的大概日子。不急的话会是来年的某天,要找人算个合适的日子,急的话一般也在三四个月后。</p>
很多时候,订亲仪式中的男女主角只是在席面开始时上来坐会,意思一下,随后就会被大人们赶下去。因为接下来是两家人谈具体的安排,两亲戚会在这里发表对彩礼和嫁妆的看法。</p>
象彩礼女方全收,只是财与物的比例还要具体协调。而嫁妆,也会分为带去家用的和新媳『妇』的私房两块。前者婆家也能享用到,后者一般以金银首饰为主,条件好的可以有田地店铺,由新媳『妇』自己掌管,以后也只会留给她自己的后代,与婆家财产无关。这些也没什么标准,当然,家用部分肯定会比还回去的彩礼少上一大截,公婆不好说,边上的亲戚一定会『插』几嘴,搅合一下。</p>
要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给得起什么也都心里有数,浅谈即可。可要是门不当户不对,还不私奔去,那就有的吵了。这些事情会让新人们很难堪,所以一般不让他们在场。</p>
昨天算是定下了亲事,可昨晚的梦照旧,还更加血腥。</p>
做为仪式的男主角他早上一起床,就被小村落里的人们围着善意的起哄了一上午,让他有些心烦气躁。为了躲会安静,中午时他就抓起猎人们淘汰下来的老土铳躲到河边柳条通里散心,等傍晚席面开始时再到席面上坐会,就算完他的任务了。</p>
“秀秀姐,秀秀姐”,小村落的邻家女孩二丫在喊着定亲仪式的女主角,二丫很羡慕李秀那种安静斯文的气质,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她怎么也不会。</p>
昨天到今天,她都在心里比着和李秀的差别,心里很不是滋味。</p>
李秀那白晳的皮肤,她觉得只要自己少出门,天天在屋里也会那么白。至于女孩子的脸蛋,她觉得都差不多,无非自己比她的脸型圆些。再看看前前后后,她觉得自己身材也不差哪去。看看脚,大家又都不是小脚。好象她衣服自己有改过,看针脚活跟自己也差不多。至于农活就算了,人家活过书,不屑去做的。</p>
说到读书,二丫不由的在心里哀叹。</p>
她暗自把不识字的自卑埋在心底的最深处,躲开围在小村落边上拿着木头枪『乱』转喊喊杀杀小男孩子们,丢开盯着大人做饭的小丫头们,拉着李秀跑到远远的地边,教起李秀采摘野菜来。</p>
李秀不象二丫留着大辫子,她更习惯短发,早上妈妈就跟她说今天不用她帮忙,看会书或者出去转转都行,晚上到席面上坐会就没她的事了。</p>
她学着二丫采摘野菜,刚进六月,地边好找的也就是苋菜、剌嫩牙、猴爪、柳蒿牙、婆婆丁、剌麻果啥的,偶尔还能看到晚生的猴腿(蕨菜),种类多又分散。采回用开水抄一下,饭桌上就多了几盘子凉拌菜或者沾酱菜。</p>
她一边学着认这些野菜,一边偷偷想下那个大男孩现在在干什么,低头时『露』出白晳的脖子,二丫眼尖的看到她脖子『露』出一小段黄『色』的链子,想了下,心里有些酸,赶紧拉着土篮子,蹲着往前挪。</p>
乡下的丫头只能找乡下的男人,她如是想。</p>sxbiquge/read/58/585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