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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才是厉害旳主帅？</p>
有人能以利驱人；有人能鼓舞人心；有人能振奋士卒的热血，让他们舍身赴死。</p>
更难的是，当手下人被热血冲昏脑袋时，还能完全控制住他们。</p>
比起释放，保持克制要难得多。</p>
好比一条奔腾的大河，有人能顺势利用它，但有几人能遏制住水势？</p>
一份天大的功业摆在眼前时，内心的渴望，便成了这波涛汹涌的大河。</p>
……</p>
汪德臣大步走进奇胜门，兴奋得浑身热血上涌。</p>
让他头都有些发昏。</p>
眼下要做的是先占住外城，守住战果，等待后续的兵马上山，一举拿下钓鱼城。</p>
“杀进去，先攻下外城！”</p>
“快，传令大营！”</p>
“……”</p>
发号施令之后，汪德臣亲自提起弯刀，杀入了马军寨军民之中。</p>
“噗！”</p>
一个个敌人在他面前倒下。</p>
蒙军士气大振。</p>
“随总帅杀敌啊！”</p>
血汇入积水，军靴踏过，不断向前。</p>
汪德臣连续劈倒数人，发现这次死在自己刀下的是个老者，连武器也没有，手里拿是柄锄头。</p>
他有些疑惑。</p>
之所以选择奇胜门进行奇袭，是因他知道负责这一段守卫的是乡兵，战力比宋朝官兵要弱。</p>
但确实没想到，乡兵中还有这样的老头子。</p>
接着, 汪德臣又咧嘴笑了笑。</p>
原来这就是钓鱼城内部。</p>
把合州百姓迁到山城上，与山民同住同耕, 不仅在此驻军, 还在此繁衍生息……何等懦弱？！</p>
懦夫才不敢守丰饶之地, 携民上山。</p>
“哈哈！给我杀！这钓鱼城根本就是个虚架子……杀！”</p>
~~</p>
钓鱼城虽是在山上，但与普通城池一样, 里面生活着许许多多百姓。</p>
面对蒙军，钓鱼城展示的是坚不可摧的一面。</p>
面对生活在城内的人们，它提供水源、田地, 给予了他们乱世中的一片安详。</p>
今夜，是第一次有敌人攻进城墙。</p>
乡兵的驻地、民舍、田地、菜圃渐渐暴露在蒙军面前。</p>
战斗已成了巷战。</p>
而马军寨虽在钓鱼城内，但寨子所在的马鞍山其实也是一个小山头，与内城之间有一个小小山坳，如同马鞍。</p>
内城墙立在平缓的山坳上, 远不如外城墙那么险峻。</p>
这也是马军寨一直没有迁寨民入内城的原因之一, 他们没想到, 险峻的外城墙能被蒙军攻下。</p>
屠刀劈来, 女人、孩子哭声渐起。</p>
骆望山听着，只觉撕心裂肺。</p>
“守住！把战线推出去！”</p>
他杀入了蒙军之中, 每一刀劈下都带着恨意。</p>
然而, 奇胜门一开，源源不断的蒙军已冲杀进来，仅凭马军寨的乡兵显然是守不住。</p>
终于，“噗”的一声响，骆望山的盔甲被劈开，鲜血喷涌而出。</p>
“寨主！”</p>
周围的乡兵连忙冲上, 护住骆望山便向后退。</p>
蒙军又杀来, 终于，有宋兵迎上去，挡下蒙军的攻势。</p>
边打边退，骆望山渐渐被拉到内城墙下。</p>
他却突然嘶吼一声，挣扎着转过身，不肯再退。</p>
透过雨帘，他已看到了内城城头上立着的一道身形……王坚。</p>
王坚支援得够快。但还是晚了，眼下再打开内城门，会让整个钓鱼城失守。</p>
宋军只能放下吊篮，把将士吊下城头。</p>
“别抛擂木，先把马军寨妇孺带上来！”</p>
“拦住蒙鞑！”</p>
“……”</p>
骆望山愣愣看着那被吊篮送进内城的妇孺, 喃喃道：“太慢了啊。”</p>
他当然知道, 要想护住寨子里所有人，他最好的选择是投降……</p>
下一刻，王坚已亲自坐进吊篮，从城头上落下。</p>
“王将军来了！杀敌啊！”宋军大喊不已。</p>
“夺回奇胜门！”</p>
“……”</p>
骆望山一声不吭，握着刀又转身冲向城门。</p>
有乡兵冲上来拉他，被他一把推开。</p>
“马军寨的男人们，守住！让官兵把咱们的崽儿送上去！”</p>
“跟着寨主杀敌啊……”</p>
骆望山没有找王坚多再说什么。</p>
这么多年的老朋友，王坚是什么心意他已完全明白……钓鱼城不能丢，但王坚愿与马军寨军民同生共死。</p>
那他骆望山呢？</p>
强盗来了，然后就背叛朋友、违背承诺，向强盗投降？</p>
巴人守护祖宗的土地，从来不是靠下跪……</p>
~~</p>
“随寨主杀敌啊……”</p>
阿吉正背着两个孩子跑着，听到那叫喊声传来，猛地回过头。</p>
孩子哭得厉害，雨夜里杀喊声不绝。</p>>
谷彯 阿吉却看不清自家的男人到了哪里。</p>
她忽然把身上的两个竹筐拿下，交在一个族人手里。</p>
“带着娃走！”</p>
“阿妈！呜呜……”</p>
哭声愈响，竹筐里的孩子努力把头上盖的布掀掉，伸手想要他们的母亲。</p>
阿吉却已奔进了夜幕中。</p>
……</p>
没有火把，没有星月的光亮，到处都是黑乎乎的。</p>
“噗！”</p>
前面一个乡兵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p>
她连忙就地一滚，不顾浑身的泥泞，捡起一柄弯刀便扑向十余步外的一个蒙卒。</p>
弯刀一割，比镰刀锋利得多，那蒙卒惨叫着摔倒，阿吉跃起，重重劈下。</p>
她跟了骆望山这么多年，武艺并不弱，力气又大, 一刀便斩破蒙卒的皮甲, 要了对方的命。</p>
“寨主夫人！”</p>
“我男人呢？！”</p>
“在那边……”</p>
阿吉大步跑着, 只见不远处已有宋军在结阵。</p>
她渐渐也听到了宋军中的呼喝。</p>
“王将军, 奇胜门丢了！守内城吧……”</p>
“内城不能再丢了啊！”</p>
忽然，蒙军汉军的大吼声也传来。</p>
“王坚在那里！杀了他！”</p>
“噗噗噗……”</p>
王坚没有退，领着宋军又迎上去，惨叫声不绝于耳。</p>
阿吉不在乎王坚，她胡乱地在黑暗中奔走，只想找到骆望山。</p>
然而，之后听到的只有宋军、蒙军的喊杀声。</p>
“王将军！保护王将军！”</p>
“张将军！张将军在哪？张将军……王将军重伤了，命你全权指挥！”</p>
阿吉连忙向那边冲去，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张珏，她只能大喝道：“张将军，救我男人啊！”</p>
“骆夫人？”张珏大喝道：“王川，你领人支援马家寨乡兵！镇西门的兵力调来没有？！”</p>
……</p>
忙乱中，阿吉随着王川的兵马又向北面杀过去。</p>
渐渐地，听到了北面的大喊声。</p>
“抢回寨主！”</p>
前方正是乡兵与蒙军的战场。</p>
“支援马家寨！”</p>
王川连忙带人冲了上去。</p>
阿吉也提刀就冲，不停挥刀、挥刀，眼中泪水打转。</p>
终于，有十余乡兵从蒙军的杀阵中拖出一个人来。</p>
“阿山！”阿吉大哭着扑上去。</p>
她看着骆望山被一路向后拖，直到一个稍安全些的小石屋旁。</p>
“阿山……”</p>
骆望山也不知中了多少刀，眼中毫无光彩，只在看到阿吉时振奋了一下精神。</p>
“崽……崽……”</p>
骆望山喃喃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想说些什么。</p>
前方战场上却有官兵大嚎起来，把他后面的话盖了下去。</p>
“王川将军战死了！快！报张将军……”</p>
骆望山不由瞪大了眼。</p>
脑海中，祭师的占卜再次回荡，“马军寨死绝……死绝……”</p>
他只感到，无比地愧对祖宗，眼睛渐渐黯淡下去……</p>
突然。</p>
一声突兀的叫喊硬生生传了过来。</p>
“蒙军退了！”</p>
“蒙军退了……”</p>
如回光反照般，骆望山身子一振，努力听去。</p>
好一会，他才听到有人喊出了现在的情形。</p>
“是蒙军后阵被攻乱了……”</p>
“传张将军令！包围蒙军，莫放走了汪德臣！”</p>
“……”</p>
骆望山想牵动嘴角笑一下，但不能。</p>
他心里想道：“马军寨没有死绝……崽儿能活下去……活下去……”</p>
“寨主！”</p>
恸哭声响起……</p>
~~</p>
这边宋军悲喜交加之际，汪德臣却是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之中。</p>
“总帅！宋军攻上来了！”</p>
“给我拦住他们！”</p>
汪德臣大吼着，心里却明白这次又要功败垂成了。</p>
有宋军从后方攻上来……这分明是不可能之事，但居然真的发生了。</p>
如此一来，后续的兵马定然是上不了山了。只凭眼下的人，根本不可能攻克奇胜门内城……事实上，被前后夹击，想逃出去都很困难。</p>
“走！”</p>
汪德臣喝令着兵士拦住宋军，同时已果断决定要撤军。</p>
然而，城门外的宋军涌上来，竟是将他堵在了钓鱼城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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