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李建成就急匆匆的启程赶路,忍受着十个全副武装的精卒的护送……这种护送在李建成看来,与押送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赶到凤凰谷外的时候,李建成心里的恐惧骤然放大,虽然刘黑儿安排人手收拾战场,但谷外依旧是尸体堆积,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虽然昨晚没有得到李道玄、苏制任何的提点,但李建成依旧猜到发生了什么,理由很简单,自己从京兆过来一直没有发现异样,那只能是坊州刺史杨文干了……总不会是宁州刺史韦云起吧?
在谷外等待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被允许觐见,李建成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他觉得自己是在自投罗网……如果真的是杨文干,那就是父亲废太子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让杨文干举兵谋逆啊。
“殿下。”王珪凑了过来,低声道:“好像大都是魏嗣王的亲卫。”
相对来说对日月潭比较熟悉的韦挺也点头道:“适才看到了刘黑儿、王君昊、范季庆、曲鸿等将,都是怀仁的亲卫头目。”
“应该是陛下命魏嗣王节制……”王珪说到一半住了嘴,去年天台山一战后,同样也是李怀仁奉命长期节制诸军,直到回京。
这时候,凤凰谷内有十余骑而来,为首的正是魏嗣王李怀仁。
“拜见太子殿下。”
“怀仁。”李建成打了个招呼,抬步就要往里走。
“太子殿下。”李善斜过身子拦住了李建成。
“怀仁?”韦挺一把抓住了李善的衣袖,声音都有点发抖……难道陛下连见太子一面都不肯吗?
看柴绍站的远远的,李善低声道:“还没糟糕到那地步,请太子殿下一五一十将实情说来,这几日陛下颇为劳累,已然安寝了。”
然后李善看向了王珪,加重语气道:“韦兄与叔玠公既然随太子殿下至此,想必胸中坦荡,请务必叙述详情,不得遗漏,不得扯谎。”
顿了顿,李善补充道:“陛下命某转任宗正卿。”
这句话一出,三人都心里有数,能在这件事上帮得上忙的人很少,而面前这位魏嗣王绝对是一个。
李建成深深吸了口气,“怀仁放心,绝不隐瞒。”
随后李善带着三人入谷,随从都安置在谷外看管,而这三位……包括太子李建成都只得到了一个小小帐篷的待遇,甚至门口还有两个持刀士卒在看管。
“另外再设几个帐篷,安置在那一边,稍微远一点。”李善吩咐曲四郎,“夜间都留点神,宇文颖、宇文宝与杨文干都是捆着手脚的,但这三个,还有之前安置的两个都没有。”
李善倒不是怕这三个人之间,毕竟都好几天了,要对口供也早就应该对好了,关键是提前赶到仁智宫的太子洗马魏征与太子舍人卢宏。
李建成很可能会企图从这两个人口中探知这几日仁智宫发生了什么。
曲四郎点头应是,“阿郎放心,都是亲卫把守,每个人都携带竹哨,一旦有异,立即警觉。”
帐篷内的李建成只觉得闷热,无比的闷热,虽然猜测很可能是杨文干起兵,但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虽然心里有数自己是被冤枉的,但一切似乎都被隐藏在迷雾中。
或许自己应该听裴世矩的,应该早一些赶来,说不定父亲就能释疑。
不不,看看地上的那些尸首,如果自己早一些干啦,说不定会被叛军裹挟,那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李建成脑海中来回打转,连送进来的麦饭都顾不上吃,只想着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父亲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突然嘈杂的声音在远方响起,被惊醒的李建成想了想掀开了帘子的一条缝,远远瞄见士卒正在指挥下手持军械从各个方向向谷口处汇集而去。
谷口处的李善大大松了口气,因为赶来的是宁州总管韦云起。
宁州就在坊州的西侧,而凤凰谷在坊州西南侧,比长安要近不少,韦云起昨日返回宁州,即刻抽调兵马赶来,步卒是来不及了,韦云起先带着六七百的骑兵先行赶至。
“都安排在谷口外。”李善吩咐道:“阳城县公遣派副将领军。”
韦云起应了一声,他知道陛下命魏嗣王节制诸军,人家的亲卫肯定是要守住谷口的,自己的兵马不可能安置在凤凰谷内。
“步卒抵达后在京兆、坊州边界安营扎寨。”李善继续道:“另遣派斥候四处查探。”
“嗯?”
李善犹豫了下,才低声道:“太子已至仁智宫,未得以觐见,齐王在外,尚未返回。”
一旁的柴绍解释道:“陛下命怀仁转任宗正卿。”
因为李元吉在外,而且手中还有七八百的兵力,虽然很清楚这位是个废材,但齐王府中的李思行以及宇文韶却不是废物,李善不敢随意浪费兵力,只遣派斥候在方圆十里内查询,但始终没发现齐王的踪迹。
渐渐的,一天要过去了,虽然大部分事务都交于刘黑儿、柴绍,但李善也有点支撑不住,昨日急行赶路,晚上没睡一会儿就被李渊叫了去,现在是眼皮都在打架了。
就在这时候,有斥候飞驰而来。
“阿郎。”斥候还来不及跳下马,勒住缰绳,“西北侧有数百步卒而来。”
李善转头瞄了眼,刘黑儿已经指挥亲卫预备,韦云起遣派亲卫传令,谷外的数百骑兵往西南方向退去。
柴绍示意几个禁军士卒上前查探,两刻钟后,百余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一脸惶恐的齐王李元吉。
“这……这是……”
虽然尸体已经被收容,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儿刚刚经历一场残酷的厮杀,李元吉心里忐忑不安,高呼道:“三姐夫,父亲可还安好?”
柴绍还没来得及开口,或者他也不愿意开口,刘黑儿已然厉声喝道:“来人止步!”
李元吉不管不顾,甚至还加速驰来,口中犹自高呼,身后的骑兵却放缓了速度,但也没有停下。
“阿黑!”
刘黑儿咬着牙翻身跳上了用红砖垒砌的台上,弯弓搭箭,箭去如流星,正中李元吉身后一个骑兵的坐骑。
李元吉终于勒住缰绳,瞪着刘黑儿,似乎还没分辨出这是谁?
但下一刻,李元吉的视线落在了柴绍身边的那个高瘦青年的脸上,不禁神色微变,李怀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善心想,人到齐了,自己终于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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