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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谁,你这样利用我对人的信任,可就不好了。”
林三酒也像礼包一样坐在墙头上,盘着腿,慢悠悠地说。她一点儿也不急着下去抓人——也没有这个必要。
一想到要不是礼包,她差点就要引狼入室了,她就更愿意让对方在底下多挣扎一阵子了。
“你怎么能盗用别人的身份呢,”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就像老太太在训孙子似的,用字句慢慢地磨过人的耳朵,在墙下那个“伊藤先生”撞击上空气时所发出的闷哼声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放在末日以前,这可是犯法的啊。”
礼包在旁边噗嗤一声乐了,又十分娇气地抱怨了一句:“姐姐,你差不多了嘛,我手酸。”
林三酒低下头,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这个特殊物品真的太好用了。”
礼包双手仍然维持着一个镜头的姿势,将那位“伊藤先生”给牢牢困在了手指相框中间,回头答道:“别看我这么轻松,其实用起来挺复杂的,因为目标固然没法从四周突围了,但你还要设置好照片景深……这样目标才不至于一路往后退到消失不见,或者扑上来抓你嘛。”
“那光圈和镜头什么的,也有讲究吗?”林三酒虚心求教道。
眼看这两人马上要聊起来了,“伊藤先生”恼怒焦躁之下,突然停下了脚,死死盯住了墙头上的二人,冷冷喝问了一声:“我看你们是不打算主动放我出去了?”
“有办法你大可以用嘛,”季山青一扬眉毛,笑道:“我就好奇一点……”
林三酒回过头:“嗯?”
“姐姐,”礼包问道,“如果你是个不相干的流民,你听了我们刚才那一番宣告之后,你会伪装作伊藤先生的样子来冒充正主么?”
她闻言仔细想了想,皱起了眉毛。
“虽说世上无绝对,不过可能性不大,对吧。”礼包此刻像聊天一样轻松,“对于一个流民来说,未知情况太多了。首先,你不知道喊话人和伊藤之间是什么关系,这就涉及了里头是否有陷阱的问题,可致命了。其次你不知道伊藤先生是谁,在哪儿,你怎么保证自己不露马脚?最重要的是,我们刚才透露的讯息不多,只说了有事找他,流民们没有这么干的动机……换句话说,在他们眼里看来,装成伊藤先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好处,干嘛还要这么做?”
“那你的意思是……”
“能来的人,一是见过我们与伊藤先生相处时的状态,知道我们的关系,也知道我们没有害他的动机和恶意;二是认识伊藤先生本人,知道他的行为风格,就算不能模仿得很像,至少不至于一上来就露出马脚;三是观察过姐姐你,对你的性格心态有一定的了解,才会认为我们找伊藤先生确实有可能是出于愧疚。”
林三酒听得怔住了,愣愣地瞥了一眼墙下的人,腾地站起了身:“你是昨晚参加过海滩烧烤的别墅主人之一!”
她这话刚一出口,那“伊藤先生”突然发作了。他虽然仍然被困在手指镜头框里出不来,但随着他一甩手,各处地面上忽然无中生有地立起了条条人影——它们迎风而涨,眨眼就变得与真人一般大小,纷纷朝墙头上扑了过来。
林三酒手中蓦然吐出一条长长的鞭影,游龙般席卷着打破了空气;天地间被抽打得狂躁暴烈起来,风的吼声迎面朝各个人影横扫而上,在眨眼都来不及的一瞬间里,就将试图冲上墙头的人影给全部卷进了半空。她的反应速度可谓是闪电一般了,却在这时候忽然听见了礼包的一声痛叫——她急急一拧头,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空了。
“礼包!”林三酒嘶声叫了一句,目光一划,正好瞧见一条黑影从墙头上跳了下去,直扑向了不知何时摔进了院子里的季山青。
在她也紧跟着扑下去的时候,她心里已经雪亮地全明白了——她被那个“伊藤先生”给设计引开了注意力。
那“伊藤先生”大概可以在不同地点上都召唤出这种人形黑影,却只在地面上竖立起了一片,想来全是转移注意力、让她分心的招数罢了。当二人的目光都被地面吸引走的时候,恐怕他们谁也没察觉到,墙头上同样静悄悄地浮现出了一个影子;只要那人影维持着趴伏的姿势,就能迅速爬近礼包,将他一把从墙头上掀下去。
意识力像怒流一样急扑而出,重重打在黑色影子上;那黑影登时四分五裂,迅速消失在了空气里。但林三酒说不好它是真的被自己打碎的,还是因为它的主人在这个时候,已经脚底抹油逃了。
“你没事吧?”她赶紧扶起了礼包,上下打量一圈:“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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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到头了,”礼包一张小脸都团成了包子,要哭又怕脑袋更疼的样子,看着又好笑又可怜:“好晕……”
林三酒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按到了一个肿包,他顿时痛得吸了一口凉气。她恨不得能将那“伊藤先生”抓来往石头上磕个十来次才解气,但跳上墙头一看,发现那人果然已经趁着礼包被打下墙头的时候跑了。
“姐姐,”从墙下传来的声音都可怜巴巴地萎弱了,“你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人?”
哪还能有,肯定早就——
林三酒一怔。
从不远处被掀翻砸断的一片树丛狼藉里,确实坐着一个人;他看起来十分狼狈,似乎是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她的鞭风给扫了个正着。不仅身上到处都挂着断枝碎叶,脸上还被砸得又青肿又泛血丝,但即使这样,也仍然能叫人看清楚他的模样:正是伊藤先生。
“胆子够大,竟然还没走,”她刚刚冷笑了一声,只听礼包急急在底下叫道:“姐姐!你先别动手,那很可能真的是伊藤先生!”
远处那人呻吟了一声,好像也听见了,抬起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
“什么?”林三酒赶忙将礼包拉上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季山青气喘吁吁地趴在墙头上,在回答之前,先眯眼扫了一下远处的伊藤。他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伊藤这个人嘛,谨慎和疑心都重得简直没有必要。哪怕知道我们没有害过他,他也不会一叫就乖乖过来,只要还没死,肯定会在附近先观察观察情况……”
“哪怕看见有人冒充他,他也不出来?”林三酒看了一眼正朝他们慢吞吞走来的伊藤,问道。
“那就更加不会出来了。”礼包**自己的后脑勺,无精打采地说:“对他而言,有人代替自己去趟一趟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那他现在怎么又肯来了?”
伊藤先生确实够小心的,每走一步都四下张望一圈,但他提防的却似乎不是墙头上的二人,步伐和方向也很稳。
“我刚才想到他说不定就在一旁看着,”礼包压低了声气,悄悄说道:“所以我分析的那一番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嗯?
“那一二三点,”礼包提醒了她一句。
那是说给伊藤先生听的?林三酒一惊之下,再一想,回过了味。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判断他们二人对伊藤没有恶意,甚至还不惜冒险伪装成他的样子也要凑上来,这可比他们两个再怎么口头保证都要有力得多——有了这份背书,伊藤先生现在自然敢放心接近他们了。
“这么说来,还真多亏那个别墅主人了。”林三酒不由一笑,冲着走近的伊藤先生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
“我的早上一点也不好。”伊藤沉着一张脸答道。
在林三酒跳下墙头,将他大大方方地请进院子时,礼包忽然悄悄凑上来,低声问了她一句话。
“姐姐,你刚才有没有想到什么事?”
林三酒这时刚刚打开了院子门,看着伊藤先生百般狐疑地慢慢挪进来,沉思了一会儿。
“没有啊,”她有几分茫然地问道:“你指什么事?”
季山青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也没有。”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