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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米亚愣愣地张着嘴,好几秒钟没说话。
不管找双胞胎打听过多少次消息,每一次当他们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时,都依然这么惊人。
她仅仅是给出了时间、地点与大概事件,他们就能抓取到半山镇周围成千上万的信息与数据,并从看似无关的细节中还原、预测事件走势……只要他们愿意,这世界上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再说波西米亚很清楚,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告知自己结果的。
“你们这种能力真可怕。”她不知不觉地把实话说出来了,随即叹了一口气:“幸好你们除了信息情报的能力之外,就是两只弱鸡。”
老天爷还算公平,对这两个双胞胎也关上了一扇门——她记得有一次他们其中一个人在黑暗中试图拉开一盒杯面,但好像因为盖子粘得太紧打不开,反而手一滑打在了自己眼睛上,结果两个人都叫起了痛。
双胞胎望着她,仿佛迷惑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
“所以,”波西米亚难得地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了——她很少会对人感觉到不好意思,似乎与林三酒相处久了,她就也开始逐渐沾染上那种讨人厌的性子了。
“那个,既然他还活着的话,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就带着一句话这么回去吧……”
双胞胎再次一起眨了眨眼,似乎在试图理解、分析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紧接着,二人同时在一团毛发下勃然变了脸色。
“不要——”
不等他们同时扑过来,波西米亚手中乍然一亮,已经长长地划出了一道银光。仿佛做梦一般不现实地,河水从裂缝中咆哮倾涌进来,球囊顺着那一道刀口猛地被巨大的水力撕裂了,几个人在眨眼间就被冲倒了、迅速卷进了没顶河水里。
波西米亚早就做好了准备,胸中也已憋住了一口气;她在水中睁开眼睛,一把抓住身边的塑胶囊壁,重重往自己的方向一拽,差点被河水给冲卷出去的两个双胞胎就被裹着拉了回来。
与他们的战斗力相仿,这两个毛人的水性似乎也非常一般。无数白色水泡咕嘟嘟地从他们鼻子、嘴角里往上窜,一副好像马上就要翻白眼了的样子——波西米亚一边往上游,一边要对抗着他们不住乱抓乱踢的四肢,一边还要试图用胶囊布把他们裹起来,一时间又急又气、手忙脚乱下还灌了好几口水,恨不得干脆几刀把他们都切了喂鱼。
这可不是发善心,波西米亚恨恨地想。
毛人兄弟的能力太有用了,以后说不定她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呢,所以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一丢、管他死活……但是、但是——救人也太**累了吧?怎么会这么辛苦啊?
真是的,以后再也不救人了!
饶是像波西米亚这样能力出众的进化者,当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把双胞胎给拖拽上岸时,也感觉自己像是终于重新捡回了一条命。她如同一条死鱼似的趴了一会儿,喘匀了气,这才撑着湿漉漉、沉甸甸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这儿好像离梦境副本不远。她记得顺着这条河往上走,就是梦境副本往外吐进化者的那条河川了……然而仅仅是绕过了一面斜坡,进化者们打造出的欣欣向荣之感已经消失殆尽,一切废墟残垣都又被树木、荒草与藤蔓吞噬了。自然夺回了它的领地。
她打量四周时,其中一个毛人把头伸出囊布,“呼哈”一声吐了一地水。
“被抓几率……”他们俩去掉了半条命,使劲把鼻子里的水往外喷,还不忘算数:“百、百分之四十八……”
“这不是下降了嘛!”波西米亚一把将他们重新塞了回去,喝令道:“不想被抓就在里头坐好!”
“你要干什么?”不知哪一个从囊布里嗡嗡地问道。
“听我的,就肯定不让你们被抓。”
虽然不乏抗议,但是两个毛人似乎很懂得听劝——他们果然没有再露头不说,囊布里窸窸窣窣了一阵,应该是他们坐好了。
波西米亚扬手从腰间抽出一条牛皮绳质地、挂着一片流苏的长长带子——这种吉普赛风格的饰品,她身上要多少有多少——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半块气囊布给打了个结,也将那对双胞胎都被包进了气囊布里。
“诶?”毛人兄弟从里头发出了一声质疑。
“我要去半山镇Bliss馆找那个余渊,”波西米亚拍了拍手,来回打量这个比她还高的大包裹,“如果我把你们扔在这里的话,你们大概跑不了十里地就要被人抓住了吧?”
毕竟扎破气囊的人是她,如果这对兄弟因此被抓住了,虽然她是很不在乎的,但日后想起来难免会觉得心烦。
“……话是没错,”
“但是难道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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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个毛人打断了自己的兄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现在也算是被抓了吧?”
波西米亚的白眼简直能翻到后脑勺儿上去:“我又不会杀掉你们!”
“其实如果我们同意为十二组织效力的话,”
“他们也不会杀掉我们。”
“哦?那你们为什么不为他们效力?”波西米亚一边说,一边脱下湿透了的两层外衣——她就是喜欢把衣服穿得层层叠叠——又从一只手镯里掏出了一件风格硬朗利落的牛仔外套换上了。当然,这件牛仔外套是她从林三酒那里拿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看。
“有管制,就没有信息自由,这是对我们能力与心智的扼杀。”
看不出他们还蛮有气节。
把长裙换成短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再套上皮靴;等装扮完毕以后,波西米亚一回头,发现双胞胎还在布囊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他们也尝试过从系紧的口袋里挣脱出来,可惜没有成功。
“准备好了吗?”波西米亚低头问了一声,“我们要走了哦!”
“不,那个,还是等等——”
她根本就不打算考虑毛人兄弟的意见。
半背半拽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包袱以高速冲进人群里的时候,她激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也分不清到底惊呼声到底是来自身边,还是来自背后的包里。
气囊布在粗粝的地上飞快摩擦过去,掀起了一阵阵烟尘,时不时还会被碎砖和断石给撞上一下,估计里面的人是不大好受的;可偏偏双胞胎选用的气囊布结实强韧,被石子磨一路也磨不坏,所以波西米亚压根儿没有让他们出来的意思——她愿意救人一命,已经严重违背本性了,至于别人现在痛不痛,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不敢在一辆交通工具上呆得太久,只好一会儿换车、一会儿狂奔;赶路赶到一半的时候,林三酒的第二只纸鹤就又找着她了,一直盘旋在她的耳边,不断催促询问:“你为什么不回我信?你到底去了没有?你到哪了?”
当波西米亚终于遥遥看见半山镇的时候,她终于停下了脚,弯下腰,沉重地喘了一会儿粗气。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你到底去了没有?你到哪了?”纸鹤落在她的肩膀上,执着地问道。
纸鹤似乎是被设定成了只要没有回应,就会一直重复循环下去的模式——波西米亚怒从心头起,闪电般一把抓过纸鹤,朝它怒喝道:“烦死人了!对于我的辛苦,你懂个屁啊!”
她今天的遭遇已经够受的了,还都是因为林三酒!
纸鹤收到回答,安静了两秒,很快就扑棱棱地飞走了。
“不要再来了!”波西米亚不冲它的背影喊一声,仍不能解心头之恨。
用劲儿拽起身后的大包裹,她一步一步地踩进了半山镇的雪地里。双胞胎一会儿一句“喂,我们能出来了吗”、“屁|股颠得疼”之类的抱怨,在她听来都是耳旁风。好不容易走进Bliss大门的时候,波西米亚却万没料到自己都临门一脚了,却被拦了下来。
“抱歉,您不能带着这个进去。”一个长相温和的年轻男人,不住朝包裹扫了几眼。
“我管你,我必须带。”波西米亚从来没有讲理的意识。
年轻男人苦笑了一下,不愧是服务业的,也不生气:“请问里面是……?”
“石头。”
双胞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外面的情况,在窸窸窣窣地挠了一阵痒以后,好歹知道安静下来了。年轻男人望着包裹,渐渐抿起了嘴——任谁被人当**看,大概也都会是这副表情。
“请您下次再来吧。”他终于开口了,这一次语气坚定多了。
波西米亚松开了气囊包,使劲抹了抹脸。
要冷静,她心想,不就是连连被人阻挠、堵截吗……
“嘉比盖尔!”蓦然一声断喝,就这么毫无阻力地从波西米亚口中冲了出来,在幽静的楼道里回荡成了一片片海浪:“Bliss!Bliss!我管你叫什么名字,反正是穿红裙子那个,带着余渊给我滚下来!你不出来,我就要拆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