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屏气凝神、一声不出地戒备在门边,等了足足五六分钟,终于慢慢放松了警惕。他们彼此看了看,还是阿比用气声低低说道:“可能……从门前走了吧?”
“对呀,”翠宁小声赞同道:“从门外往前走,几分钟就进林子了……”
“除了人头的黑影,你还看见什么了?”彭斯问道。
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屋一柳是不是看错了——屋一柳想到这儿,只想苦笑一声。自从刚才眼花了那么一下,他现在自己都对自己丧失了信心,想不到同组成员对他倒还是这么信任。
不,仔细想想,他刚才应该没有看错。虽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背着个定时炸弹,但是就算那种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也不会让他无中生有地产生一个影子似的幻觉。毕竟在他的出生地里,他们能看见的只有……
屋一柳及时将念头压了回去,连带着还有被它一瞬间勾起来的幽绿恐惧。
“我只看见了一个影子,就像有人站在窗外往里看似的。”屋一柳压低声音,又将他回头看时发现窗外没人、然而再一转头时影子却还在的事都说了;昏暗中,另外三个人的脸色越绷越紧——虽然知道他看见的不会是正常人类,但几人还是纷纷将门窗全锁严实了。
“另外,既然副本不管我们出声说话,那我就有个问题要问问了。”
屋一柳顿了顿,在一片昏暗中,小心地伸脚在四周划了两圈——他的靴子尖果然碰上了门口长桌前的一双鞋。这间木屋一进门不远处,就是沙发的靠背;沙发背后放了一条摆着装饰品的长桌,而那双鞋就规规整整地立在长桌前,仿佛有一个人正穿着它们,站在那儿,伸腰往沙发上瞧似的。
“我们谁都没有脱鞋,那么这双鞋……”屋一柳想到自己刚才就躺在沙发上出神,不由背上微微一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
另三个人顺着他的示意低头看看,都静了一静。屋一柳简直好像能够听见他们无声的一惊,就像他刚才那样——“这是谁的鞋?”
“我不记得了,但是好像在我们走的时候,它们还不在这里。”阿比首先说,“我们刚进来时忙活了一通,进进出出的,这里有鞋子的话早被发现了……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的鞋呢。”最后半句话,她是对着屋一柳说的。
屋一柳记得,在他翻过沙发去关灯的时候,他双脚落在长桌旁边时,好像还没有这双鞋。那就是关灯之后出现的了?
“这里是新出现的副本,所以它们也不可能是之前进化者留下来的。”屋一柳蹲下身,检查了一遍那双登山靴;从大小上来看,应该是一双女鞋。“这说明,它们一定是这个副本内容的一部分。”
“说起来,”彭斯忽然说,“这里不止是有一双鞋。”
“什么意思?”阿比腾地扭过头。客厅另一头的壁炉上方,卡通人像凝固在电视屏幕上,仿佛在一声不吭地听他们说话。
“我在房间内四处检查的时候,在床头柜抽屉里发现了一件叠起来的套头衫。”彭斯答道,“我抖开看了一下,原本以为是给我们准备的换洗衣服,但是不管是衣柜还是抽屉里,都再没有别的衣服了。”
他转头就进屋去将那套头衫拿了出来;那衣服显然是一件男装,即使是彭斯的体格,穿了恐怕也宽松有余。
孤零零一件套头衫躺在抽屉里,也是挺古怪的——屋一柳怎么猜,也猜不出这个副本摆出一些衣服鞋子是要干什么。他们将衣服鞋子都放在沙发旁一张椅子上,暂时没去动。
副本好像忘了在不到十分钟之前才强硬地要求过他们都去休息,尽管几人现在都正站着说话,却再也没有半点反应了。大概是受了鼓励,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各自分头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物件;只不过他们还是没敢开灯或掏手电,只能在昏暗屋子里四处摸索。
“翠宁,”屋一柳尽量稳着自己的声音叫道,“你跟我一起找找?”
翠宁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愣,点点头。她好像是那种没有什么脾气意见的软和人,尤其是在小事上;连一句“怎么啦”也没问,她就跟在屋一柳身后进了厨房。
在她开开关关柜门的时候,屋一柳始终在眼角里留心瞧着她。翠宁将长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露出了一整张脸来,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上去,她都没有任何问题。别看她性格软和,似乎不缺乏勇气;在黑沉沉、连天光也挨不上的厨房里,她也敢将手伸进漆黑洞穴一样的柜子里摸索。
厨房不大,除了一些必要的餐具厨具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了。他们重新回到客厅里时,阿比和彭斯还没从卧室里出来;简单看了看洗手间,二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了。
在身体陷入坐垫的那一个瞬间,屋一柳能清晰地感觉到,沙发坐垫往下微微一沉——这当然很正常,尤其是翠宁也在他身边坐下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哪里隐隐有点令人不舒服。
“……所以,我觉得这个副本是生存类的。”翠宁似乎没有产生他这种感觉,在他出神时轻声解释了一会儿:“尤其是现在,副本很显然已经开始运行了,还是没有规则,说明我们得从这种情况里自己摸索着活下来……我觉得,我们接下来直到副本运行结束,都不要离开这儿了。”
这间屋子里也未必安全,屋一柳心想。“你们刚才去探索副本范围,有什么结果吗?”
“我们是分头往山林里走的,我一直走了将近十分钟,还是平平常常的山林,分不出……”翠宁说到一半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
屋一柳转过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那一双黑漆漆的细长眼睛里,瞳孔似乎都像猫一般扩大了。
“你在干什么?”她安安静静地问道。
什么?
“你在干什么?”这一次,翠宁的声音更轻了,仔细听甚至有点发颤。
屋一柳听不明白。在对方稍稍垂了垂眼皮的时候,他顺着翠宁的目光低下了头。
他手里正拿着那双登山靴中的一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此时正在往自己的脚上一下一下地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