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诫诚监事多年前之所以装病，是在为自己病逝，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金佛离开冷月寺做准备。</p>
为了不引起寺中僧人的怀疑，诫诚让法于十二年前离开了冷月寺。</p>
而法正离开的越早越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p>
法正离开冷月寺以后，应该是和诫诚会合了。</p>
也许和诫诚监事会合的，可能还有法正的母亲——臧家寨臧俊生的三女儿臧玉蓉。</p>
眼下，赵子蒙他们必须做的事情是弄清楚棺材中这具尸源——即查清死者的身份。</p>
赵子蒙扫视了一下围观的人群。</p>
这时候，在墓地看热闹的村民已经有三十几个人。</p>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p>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恐二字。</p>
围观的村民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但在现场呆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p>
赵子蒙注意到：有几个村民表情怪异，正站在一起嘀咕着什么。</p>
赵子蒙朝几个村民走去——他们站在比较远的地方。</p>
“我们跟你说一件事情。”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大声道。</p>
赵子蒙狐疑地朝几个村民走去：“你们有话跟我说？”</p>
“是咧，我们有话跟你说，你是公安吧。”</p>
“你们是那个寨子的？”</p>
“我们是石头寨的。”四十几岁的村民道。</p>
“我怎么称呼你呢？”</p>
“我叫邓君财。”</p>
“邓大哥，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姓赵。”</p>
“赵公安，棺材里面的人是不是右手和右大腿都骨折过啊！”</p>
“不错。死者右手臂和右大腿受过重伤。腿骨断了三截，手臂断了两截，膝盖骨是碎的。”</p>
“那他一定就是我们石头寨的人咧——一定是我的堂弟邓君宝。”那人极其笃定。</p>
“你的堂弟邓君宝？你这么肯定？”</p>
赵子蒙本就想找几个村民问一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想提供情况。</p>
“肯定是邓君宝！听说，那个诫诚监事是十四年前年五月二十九号去世的，我堂弟邓君宝是二十八号下葬的咧。”</p>
听着这个村民的描述，赵子蒙知道，诫诚没准就是根据邓君宝的死亡时间来确定自己死亡时间。</p>
况且换尸是要有尸源的。</p>
刚开始，诫诚可能并没有换尸体的打算。</p>
在得到邓君宝的死讯以后，诫诚又有了新的打算，他想再加一点保险系数。</p>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冷月寺，诫诚挖空心思、绞尽脑汁。</p>
竟然打起了邓君宝的主意。</p>
“邓君宝死的时候多大年龄？”</p>
“三十三岁。”</p>
“他身高是多少？”</p>
“他个头不高咧，一米六八吧。”</p>
“邓君宝死前有没有受过重伤？”</p>
“他就是出工伤死的。他在采石场工作，在打炮眼的时候，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伤，腿和手臂都被砸断了。他啊，是被石头活活砸死的！”</p>
这样一来，这个邓君宝的各方面信息和棺材中这具男尸似乎就对应上了。</p>
“我们石头寨的村民一向很敬重诫诚监事，没想到他佛口蛇心，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来。”一个村民道。</p>
“邓君宝已经很可怜了，还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真是丧尽天良！”另一个村民道。</p>
“怪不得二妈经常梦见君宝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在树林里面『乱』跑呢？敢情是没有收到家里人烧给他的纸钱啊！”一个女人悲切道。</p>
“小超，你赶快下山去喊君宝家人，让他们赶快到这里来。”</p>
被叫做小超的小伙子受到讯息，转身冲出人群。</p>
尸骸是邓君宝无疑。</p>
诫诚在十四年前，五月三十号的夜里借尸还魂了。</p>
“邓君财，你让他等一下。”赵子蒙大声道。</p>
“小超，你等一下咧。”邓君财也冲出人群，那小超腿脚快哉，已经跑出很远了。</p>
小超听到呼唤，有转身往回跑：“君超叔，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p>
赵子蒙走到小超的跟前：“小超，你把邓君宝的家人带到邓君宝的墓地去，我们在那里等你们。”</p>
“知道了。”小超说完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戏在腰上，一溜烟地钻进了树林没影了。</p>
之后，邓君财等村民领着赵子蒙一行去了邓君宝的墓地。</p>
要确定诫诚监事的棺材里面的尸骸是不是邓君宝的，必须把邓君宝的棺材打开来看看。</p>
邓君宝的墓地在冷月寺的东边的一片树林里面，那里是邓氏家族的墓地。</p>
普济禅师和几位老禅师也跟着去了邓君宝的墓地。</p>
周家良说好事做到底，他也带着几个徒弟去了邓君宝的墓地。</p>
在去邓君宝墓地的路上，邓君财和赵子蒙说了一件事情：自从邓君宝出事以后，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母亲越发的不好。</p>
邓君宝是家中唯一男孩，邓君宝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邓君宝出事以后，家中的日子越来越艰难。</p>
老太太除了身体不好，精神上也出了问题，他经常到儿子的墓地去看儿子——只要到儿子的墓地去，老人家就会大哭一场。</p>
原因是儿子经常托梦给老人家，说在阴曹地府，吃不饱饭，没有衣服穿。</p>
说他想回家，但找不到回家的路，『摸』不着自己家的院门。</p>
邓君宝的父亲死的早，家里的日子很艰难，老人家想起儿子的惨死和家中的光景，不由得不悲伤。</p>
现在想一想，老人家的梦是有所指的。</p>
邓君宝的棺材里面是空的，人不在自己的棺材里面，自然得不到家人烧的值钱、供奉的牺牲了，自然吃不饱、穿不暖了，也找不到回家的的路了。</p>
同志们赶到邓君宝的墓地不久，山下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p>
不一会，几个女人搀扶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太走进树林。</p>
这个老太太就是邓君宝的母亲。</p>
走在老太太前面和旁边，跟在老太太后面的是邓家人和亲戚。</p>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哭，一边絮叨着什么。</p>
老太太快走到墓地跟前的时候，赵子蒙和同志们终于听轻吹老太太絮叨的内容。</p>
她嘴里念叨的就是邓君财跟赵子蒙说的事情。</p>
小超已经把情况跟邓君宝的母亲和家人说了，所以，赵子蒙无需再说什么。</p>
赵子蒙迎上前去，刚想安慰老太太几句，突然看见了滕老三、滕大妈和邓向臻老先生。</p>
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这种事情在寨子里面传播的速度不比烟尘慢。</p>
老太太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p>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上前一步，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人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p>
“你们比救苦救难的菩萨强多了，感谢赵队长帮老太婆找到了君宝的尸首，这些年，我时常梦见君宝，他说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p>
“谁曾想是歹人盗了我儿的尸首，使我儿成了孤魂野鬼了。”</p>
“老人家，等我们挖开灯君宝的棺材以后，才知道我们在诫诚的坟墓里面挖出来的是不是您的儿子邓君宝。”赵子蒙道。</p>
“赵队长，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老太太的心情比同志们还急切。</p>
“我们在等您和您的家人，你们不到，我们是不能动手的。”赵子蒙道。</p>
“挖吧——挖吧！哪来这么多的规矩。”</p>
周家良走到老太太跟前，将一把铁锹递到老太太的手上：“老人家，您老挖第一锹土，我们就可以动手了。”</p>
老太太双手接过铁锹，颤颤巍巍地走到邓君宝的坟墓前，挖了一锹土。</p>
两个女人将老太太扶到旁边坐下以后，周家良领着四个徒弟开始挥锹挖土，还有三个村民上山的时候也带了铁锹。</p>
八个人围绕邓君宝的坟墓你一锹，我一锹，开始挖起来。</p>
其他人远远地站在旁边。</p>
转眼之间，周围站着一百多号人。</p>
人们的脸上写着悲伤，也写着愤怒。</p>
邓君宝的坟墓前没有立墓碑，赵子蒙环顾四周，邓氏家族的墓地规模很大，大部分坟墓都没有墓碑。</p>
邓先生跟赵子蒙说，邓君宝家很穷，邓君宝出事以后，棺材是采石场出钱买的。</p>
公社和大队给了一点补助，邓君宝的丧事是寨子里面的人凑钱『操』办的。</p>
半个小时左右，大家看到了那口棺材。</p>
王彪突然大声道：“师傅，赵队长，你们快来看……”</p>
周家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王彪跟前。</p>
其他人也围了上去，站在远处的村民也出现了一点『骚』动。</p>
王彪用铁锹头指着棺盖和棺材的连接处。</p>
棺盖斜盖在棺材上，一根棺材钉竟然跑到棺材外面来了。</p>
赵子蒙蹲下身体，看了看棺材盖和棺材之间的缝隙，缝隙竟然有半个拳头宽——棺材盖根本就没有完全合上。</p>
很显然，法正把邓君宝的尸体弄出棺材以后，盖棺材和填土的过程中显得十分匆忙和紧张。</p>
大概是天太黑的缘故，法正竟然没有将棺盖放正、合上就开始填土了。</p>
滕老三半蹲着看了看棺材钉以后，道：“棺材钉是我和三叔公钉的，每根钉钉的都很结实，棺材盖肯定被人动过了，君宝的尸体肯定不在棺材里面了。”</p>
仿佛是为了证明滕老三的结论似的，周家良又发现了新情况：“这里有一只鞋子。”</p>
大家走到周家良的跟前。</p>
在周家良的锹头旁有一只鞋子。</p>
这是一只解放鞋，鞋底和鞋帮竟然都还在。</p>sxbiquge/read/65/651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