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遗嘴角抽了抽,这位兄长,明明知道如何防止塌陷,又知道如何防止毒气伤人,偏偏要等到确定了开挖之后才说出来,前面死的那些氐人,当真是冤枉。
冯土鳖表示不对此事负责。
要不是死了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想起这些措施啊!
他又不是煤老板。
而且死了这么多人,他也很心疼啊。
劳力这么短缺,能不心疼吗?
可是还是那句话,土木工程,哪有不死人的?
后世科技那么发达,不还是年年有矿难?
想到这里,冯永转头对李遗说道:“文轩,二郎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这人手,不太够啊!”
五百多个氐人降俘,砖窑塌了压死几十个,挖煤塌了,又死了百来个,如今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确实有些不太够。
“兄长,上一回只说了马将军准备出动了,却是没提要去哪,到如今,还是没消息。小弟看挖这石炭,也用不了多少人,怎么会不够?”
“没提去哪是对的,行军需要保密,不密则必败。”
冯永点头,继续对李遗解释道,“挖这石炭,用不了多少人,但把它们挖上来,还要洗,还要烧,还要搅拌,用的人手可就多了。”
“洗?”
李遗有点蒙,“洗石炭?如何洗?石炭不是可以直接烧么?为何还要洗?”
“石炭当然可以直接烧,可是不好烧。如若是先用水把它搅拌成泥,可以分出里边无用的杂质,就会得到更好的石炭,这样的石炭烧起来,才会好用。”
洗煤嘛,后世的夕阳产业,小黑煤矿的主要作业方式,看一眼就能知道怎么做的流程。
只需要一膀子力气,剩下的不带脑子都行,和玩泥巴差不多。
洗出来的杂质,大多是煤矸石,这玩意在后世用来烧砖,填路,很常见,算是废物利用。
但它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用途,就是用来做无熟料水泥。
后世那些非法小黑煤矿,矿场里的房子,好多都是自己烧砖自己做水泥建起来的。
煤矸石可以用来烧制砖,质量要比粘土烧出来的好。
烧过的煤矸石,和石灰、石膏按一定比例磨成粉混合,就得到了一种被称作无熟料水泥的玩意。
它可以被称作水泥,但强度很低,只能用来砌砖,做粘合剂,不能用做高楼的混凝土。
所谓的豆腐渣工程,除了工程里头是用竹筋代替钢筋外,还有可能就是用了这种水泥。
没办法,便宜啊!
哪个小黑煤矿没有搞过这种水泥?
不然怎么叫黑煤矿的黑心老板?
这种水泥,在后世看来就是渣渣,就不应该存在世上。
煤矸石,在做水泥这方面,更多的是应该代替粘土,做成各种标号的合格产品。
但冯土鳖表示,**我又不懂怎么烧水泥,好不容易有了一种可以不用煅烧的水泥——姑且算是水泥吧——为什么不用?
反正我又不是用它来搞高楼大厦,建个小平房啥的,不过分吧?
南乡县还有一个亚洲最大的石膏矿,有两个一级品石灰石大型矿山,再加上这个煤矿,你说要是不用来搞水泥,这不得天打雷劈?
这个时代,有水泥用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标号?
所以,手头上那四百来号人,哪够填那无底洞般的矿坑?
至于洗出来的煤,除了给自己烧火用,就送去给汉中冶冶铁去,好歹自己也是汉中冶的第二把手呢。
到时候汉中冶产铁量飞涨,也不知道诸葛老妖会不会再展现一下长辈的慈祥,让阿斗把这汉中冶让出来?
不过那是皇后和阿斗要操心的事,和自己无关。
“大人饶命,大人救命啊!”
日麦牟西披头散发,泪涕齐下,跪在赵广面前,连连磕头。
赵广大马金刀地坐营帐主位,旁边坐着王训。
两人带着部曲来到阳安关,名义上是到处看看有没有合适牧牛羊或者耕种的地方,实际上就是来当人贩子的。
而且那种无论是大人小孩精壮妇人都要的人贩子。
毕竟是汉中典农校尉丞派出来的人,马将军自然要配合一下啰,所以就让他们两人独自领着部曲,在军中自成一部。
“求求你大人,放过我们族人吧!”
日麦牟西额头上都已经磕出血来,可是他仍然不敢稍微停顿一下。
赵广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指着王训,脚伸到日麦牟西的头边,冷笑一声道:“日麦牟西,你看清楚了,我旁边的这位,是我的兄弟。”
日麦牟西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下王训,眼中有些惊骇之色,嘴唇蠕动几下,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又猛地继续磕头,“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
赵广呵呵一笑,坐直了身子,淡淡道:“几个月前,我这位兄弟的大人,辛辛苦苦跑遍了大山,就为了求你们去帮我兄长放牧,可是你当初是怎么对待这那位叔父的?又是怎么说的?”
“大人,今年冬日族里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也吃不上东西了,求求你,就让我们在这附近放牧,让我们换点粮食吧。”
日麦牟西不敢回答赵广的问话,只是在喃喃自语,额头上的血顺着脸流了下来,又滴落到地上,溅起尘土。
赵广“呸”了一声,“当初我的兄长好心好意让你们帮忙,你们不但不接受,还那般对待我的叔父。还说什么来着?说汉中没多少汉人了,还要带着族人杀到汉中,把汉人杀光?”
“不敢啊大人,小人不敢啊!”
日麦牟西浑身哆嗦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你还说了,以前汉中的一个大官就是被你们羌人杀掉的,以后你们也打算这么干,对不对?”
赵广冷笑一声,“来啊,我好歹也算是一个官,就坐在你面前,”
说着,“当”地一声,一把横刀扔到了日麦牟西面前,“拿起这把刀,直接捅过来,让我看看你们羌人的胆量。”
“不敢啊大人,小人不敢啊!”
日麦牟西流着泪,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血已经开始渗到泥土里去了。
赵广身边站着一个老头,眼睛半睁半闭,偶尔露出精光,这是前些时日,才从锦城那边过来的赵府老人。
王训看着眼前这个部族的头人,心里头一阵快意。
大人几个月前受尽委屈,就差点要跪下求人了,这其中,就有这个人各种奚落。
作为儿子,自己当时恨不得直接杀了他才解恨。
没想到这才过几个月,他就得跪在自己面前,宛如待宰的豚犬。
这可比当场杀了他感觉舒爽多了。
再想想兄长,虽然没看到他亲手杀过人,可是这才来汉中多久,因为兄长而死的人又何止上百?
而且将来会更多,因为兄长那边已经来信了,让他们尽快想法子再弄些人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