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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0章 鲜卑精骑</p>
护羌校尉下属营队特有的哨声响了起来。</p>
随着口令传了下去，士卒们开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战前准备。</p>
“昨夜里伤亡如何？”</p>
冯永问了一声。</p>
站在他身边侍立，随时听令的参谋连忙回答：“回山长，有一名士卒受了箭伤，据说对面有射雕手射了冷箭。”</p>
负责第一手数据的参谋很尽责。</p>
“嗯？”冯永一听，微微有些皱眉，“军中人人皆是披甲，怎么还会中冷箭？”</p>
自己部曲披的是短袖铁片鱼鳞甲，上面有短袖护住大臂。</p>
身上主体部分比起现在的主流甲具要长一些，护到腰下，加大了防护面积。</p>
同时大腿上还裹上皮甲，加强防护。</p>
若是两军对阵，即便是面对箭雨时，披甲者也能有不小的概率活下来，更何况是几支冷箭？</p>
“昨夜胡人突然佯攻，声势浩大，我们人数又太少，那一个营队并非是值守的营队，乃是临时抽调。”</p>
参谋解释了一声，“所以匆忙之间，有不少人来不及着铁甲。不过士卒的内衬有绸衣，很容易就拔出箭头，伤口问题不大。”</p>
冯永这才点点头。</p>
大夏县到狄道这一带，已经算是大汉的控制区。</p>
更何况对面还是被击溃的胡人，谁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过来捋虎须。</p>
毕竟士卒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就披铁甲睡觉。</p>
倒是参谋的话让冯永再次注意到这个少年郎。</p>
刚升起的初阳，洒下金色的光芒，落到他身上，让他显露出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p>
少年郎的脸上泛着红潮，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p>
这让冯永心里颇有些触动，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一篇课文：《倔强的小鬼》。</p>
红色的时代，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少年郎走上战场，用他们尚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托起民族崛起的希望？</p>
如今，这些学堂出来的少年郎，既是自己种下的希望，同时也是让大汉改变原有轨迹的最原始火种。</p>
冯永走到他跟前，捏了捏他的肩膀，问道：“甲衣都穿好了吗？”</p>
参谋兼任冯永身边的传令官，为了身上的轻便，方便奔跑传令，一般是不着铁甲，只有皮甲。</p>
而且若是到了连参谋都要亲自上场厮杀的时候，那就代表着敌人已经冲到冯永前面。</p>
那个时候，皮甲还是铁甲，根本就不重要了。</p>
“回山长，昨夜穿上后就一直没脱下。”</p>
参谋大声地回答。</p>
南乡学生，现在大多数都是被下放到基层，成为最基础的权力组织者。</p>
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有机会进入军中参谋部，数量很少。</p>
还是那句话，能在命如草芥的乱世里成为名臣名将的，从来就是最幸运者，而不是最有才者。</p>
这些学堂学生出身的参谋，天分都不算低。</p>
在冯永看来，自己已经改变了他们原本的命运，若是能出个幸运儿那就最好。</p>
就算出不了幸运儿，他们以后也是军中的中层骨干，不亏！</p>
“我记得，你是姓张吧？”</p>
“报告山长，是的。学生叫张远，字牧之。”</p>
“张牧之？张……唔，唔，这名字好耳熟？”</p>
冯永一愣，看向这个正用狂热目光看着自己的学生，心道这是巧合？还是必然？</p>
想到这里，他还特意仔细观察了对方的脸，嗯，除了几颗青春痘，并没有什么麻子。</p>
“你这个字很不错啊，谁给取的？”</p>
张远脸上红得几乎就要溢出血来，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回山长，是学堂先生给取的。”</p>
“学生本没有字，先生得知学生被选中到山长身边后，说学生以后是要建功立业，为天子牧民的人。”</p>
“若是没有字，那就会让人笑话，于是就给学生取字牧之。”</p>
冯永听到这个话，嘴角抽了一下，你这个先生，当真是有先见之明啊！</p>
冯山长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鼓励道：“我也相信你以后会建功立业。”</p>
“牧之，牧之，这个字就注定了你不会默默无闻。”</p>
张牧之听到这个话，如同打了鸡血：“学生定不会负山长所望！”</p>
这时，营地外面的胡人也开始有了动静，呜呜的牛角声响起。</p>
“这冯郎君看起来像是要在原地与胡人厮杀？”</p>
“这是圆阵。”</p>
说话的是一个举止风雅的男子，如果凉州刺史徐邈在这里，就可以认出此人正是医治郝昭的韩医工。</p>
“圆阵重防。冯永知道我们在侧，谨慎小心也是正常。”</p>
韩医工面露了然之色，“同时也可以看出他对羌胡的不屑，敢以三百人与两千余胡兵硬碰硬。”</p>
能逃出句扶刘浑追击的溃兵，自然是靠着四条腿，两条腿只能是当劳力的命。</p>
所以这一批被韩医工聚拢起来的胡兵，皆是骑军。</p>
汉军的圆阵重点防守方向是北边，那里正是胡兵聚拢得最多的方向。</p>
胡兵这一举动，更坚定了冯永先头所想的，对方是要把自己往南赶。</p>
只是这批胡兵虽是早早就聚集了起来，但是一直闹哄哄的，直到日头快升到中天，这才开始冲锋。</p>
重弩发射的箭矢如雨注泄，第一批胡骑在两百步就开始倒下。</p>
还没等他们冲到五十步，就被杀得一哄而散。</p>
韩医工眉头皱起：“汉军的弩阵竟如此厉害？”</p>
面对胡骑的第一次冲锋，冯永眼皮都没跳一下。</p>
溃兵本就没有什么斗志，再加上他身为护羌校尉，自然知道凉州胡人的一些特性。</p>
剽悍不惧死，但是不能相持太久。</p>
作战全凭一股血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用在他们身上，最是合适不过。</p>
只要能挺住最开始的三板斧，到后面他们自然就会散去。</p>
果然，第一批胡骑的伤亡并没有对他们起到震慑作用，第二次冲锋很快就来了。</p>
同时东西两侧，有胡骑在不断地围绕，甚至不断地抛射箭羽。</p>
只是此时的三百部曲，人人皆是着铁甲，而且胡人马上所用的弓又是软弓，远远比不上步卒所用的强弓硬弩。</p>
在汉军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只要不是哪个倒霉催的被射中门面、腿上、胳膊上，基本都是无事。</p>
一波箭羽下来，只有数人受了轻伤。</p>
只是两翼的胡骑乃是牵制，真正的威胁，还是正面的第二波冲锋。</p>
这一波胡骑终于可以冲到二十步以内，营地内的汉军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准备厮杀。</p>
幸运活下来的数十胡骑看着营地内汉军架起的长矛，除了几个耿直的继续向前冲，剩下的一个呐喊，再次掉转马头，散向两边。</p>
“可惜没有陌刀队，不然还怕这点胡骑？”</p>
有人语气惋惜地说道。</p>
“憨货！陌刀队至少千人才有威力。咱们就三百人，就算是拿了陌刀，没有弓弩长枪刀盾的掩护，还不让人射成刺猬？”</p>
领队地骂了一声，“快看好前面！”</p>
滚滚烟尘，胡骑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这支汉军留在这里。</p>
韩医工的神色越发地凝重。</p>
这支汉军的强弩实在是太超出于自己的意料。</p>>
不但威力极大，远远就能杀伤胡兵。</p>
而且上弦要比一般的弩快上很多。</p>
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胡骑的损失超乎寻常的大。</p>
“狼主，我们死伤太多了，可能需要休整一番。”</p>
被推举出来的胡人头领脸色极差地跑过来，对着侍立在韩医工身边的狼奴恭敬地说道。</p>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韩医工，这位神秘的男子，据说是狼主的主人，本事非常大。</p>
“你们再冲一次。”韩医工开口道，“这一次，肯定能冲进汉军的营地里。”</p>
狼奴对着头领点了点头。</p>
看着胡人头领脸上有些犹豫地神色，韩医工从怀里掏出三张名帖，递给狼奴。</p>
“这三张名帖，一个是凉州刺史给我的，一个是凉州的郝昭将军给我的，还有一张是我的。”</p>
“只要你们这一次能冲进汉军的营地里，这三张名帖就是你们的。”</p>
“我曾对郝昭将军有恩，到时候你们拿着三张名帖去凉州，不但凉州会接纳你们，还会好好地安置你们。”</p>
胡人头领听到这话，再看了看狼奴手里的名帖，咽了咽口水，终于狠心咬了咬牙：“好！那小人就先谢过先生了！”</p>
向南是汉军，向北是魏人。</p>
汉军不可附，魏人不能容。</p>
若是没有那三张名帖，那么自己这些溃兵，就算是能逃入凉州，也未必有好日子过。</p>
事关自己的最后退路，胡人终于拼命了。</p>
各个头人甚至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带头，驱使着胡兵向着汉军冲去。</p>
果然，韩医工猜得没错。</p>
这一次胡军终于真正地冲进了汉军的营地，汉军开始被迫向后收缩。</p>
冯永看到前头的情况，眉头终于皱了起来。</p>
“山长，胡人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像是发了疯一样。”</p>
张牧之气喘吁吁地从前方跑回来，神色紧张：“他们很可能是知道山长在这里。山长，你要不先做些准备？”</p>
“准备？什么准备？准备逃跑？”</p>
冯永淡然一笑，“堂堂护羌校尉的亲卫部曲在溃兵面前都要逃跑，那我当这个护羌校尉还有什么意思？”</p>
他看了一眼张牧之，“伤亡多少了？”</p>
“不下一百！”张牧之急声道：“山长，事况紧急！”</p>
冯永摇头，吩咐道：“去，给我搬个胡床来。我倒要看看，胡人究竟有没有能力到达我面前！”</p>
营地东西两翼也开始冲进来了</p>
受伤来不及带走的部曲，一下子就被胡骑踩在铁蹄之下。</p>
看到这情况，冯永目光微微一凝。</p>
弓弩手都扔掉了弓弩，握住刀枪，奋力地利用最后一道壕沟阻挡胡骑。</p>
张牧之听到喊杀越发地靠近，转头看到这种情况，脸色越发地着急。</p>
他不管冯永的吩咐，上前就要扶着冯永准备向南边撤走。</p>
只是冯永身材高大，再加上又有关姬督促练武，同时更是从一开始练有吐纳之术。</p>
虽然在兵器的使用上武艺不怎么样，但说要空手比试，却是可以和关姬真正地对上几招。</p>
更何况他注意营养和锻炼，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p>
只见他一挥手，一下子就把张牧之甩了个跟头，厉声道：“去！把胡床给我拿过来！”</p>
张牧之咬牙，爬起来跑到帅帐里拿了胡床过来。</p>
同时站到冯永的身边，手里紧紧住刀柄。</p>
虽然胡人冲过了最后一道壕沟，但仍被汉军给赶了回去。</p>
这一次胡人的拼死冲锋，给汉军造成的伤亡不小。</p>
紧急清点之后，完好及受了伤还能战者，不过二百人。</p>
冯永神色终于有些凝重起来。</p>
这批胡人的表现，不但不像是溃兵，甚至比起那些散乱聚集起来叛乱的胡人，还多了一份韧性，大是古怪。</p>
不过这一次的厮杀，似乎终于耗尽了胡人的耐心，只见他们纷纷开始掉头向北边而去。</p>
冯永刚要松一口气，只听得张牧之突然惊叫一声：“山长，看南边！”</p>
冯永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只见南边出现了一条黑线。</p>
黑线很快扩大。</p>
同时地面的震动再次传来。</p>
冯永站起来，极目远眺。</p>
看不清楚。</p>
然后他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价值五十万缗的单筒望远镜。</p>
待看清了来人，冯永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p>
他放下望远镜，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鲜卑胡！果然是你们！”</p>
这批胡骑不同于先前那支乱哄哄的羌胡残军，他们阵形整齐，号令统一，是一支精骑。</p>
一声响镝，鲜卑精骑在汉军营地前方六百步停下。</p>
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多余的喧闹声。</p>
虽然人数比不过刚刚离去的羌胡残军，但给人的威慑力却是要大得多。</p>
精骑阵前出来一骑，跑到汉营前五十步，大声道：“韩先生有拜帖奉冯郎君。”</p>
张牧之看到冯永有意动之色，正欲阻止，最后还是闭嘴不语，只管紧紧地跟随。</p>
冯永面无惧色，走到营地边上，略一示意，就有部曲上来听命，然后很快把冯永的话传了过去：“韩先生者谁？”</p>
只听得那人又大喊：“冯郎君与韩先生，非小人所敢语，冯郎君见过之后，自会知晓。”</p>
说完，他翻身下马，双手高高地捧着一物，单膝跪下，垂首以待。</p>
部曲过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很快又回来，递给冯永。</p>
冯永接过来一看，只见拜帖边上画着形制古朴的雷云，纸面光滑而洁白。</p>
光是这纸质，南乡量产的普通桑皮纸就比不过。</p>
除非是特供纸才能压上一筹。</p>
翻开拜帖，冯土鳖就“靠”了一声。</p>
尼玛的写了个什么玩意？</p>
这些年来，自认为已经能流利读出这个时代文字的冯土鳖，原本心头就憋了一股火气。</p>
此时看到拜帖上的文字，当下就心火大盛。</p>
尼玛的老子好不容易才适应汉隶，你就给我写小篆？欺负文盲很有成就感？</p>
故意的吧？</p>
一定是故意的吧？</p>
看不懂拜帖，就没办法回话。</p>
冯永看了一眼身边的张牧之，然后放弃了。</p>
算了，他不不如自己呢！</p>
自己好歹还能认出是小篆，学堂里的学生说不得连小篆是什么都不知道。</p>
哪知张牧之看到冯永的举动，却是误会了冯永的意思。</p>
牢记着自己职责的张参谋低声道：“山长，贼人来意不明，学生为山长安全计，能不见还是不要见为佳。”</p>
你当我想见？只是人家都兵临家门口了，见不见，不是由我，而是由他啊！</p>
冯永刚想到这里，突然心头一动。></p>sxbiquge/read/8/83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