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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发部最先的打算，是为了开辟新牧场，想一举把枹罕一带成为自己过冬的牧场。</p>
哪知道过来后，这才发现他们眼中的杂胡，此时联合起来，人数有点出乎意料。</p>
于是他们改变计划，干起了老本行：抢掠。</p>
以陇西郡最边上的白石城为部族的据点，然后向北边和西边扫荡，抢掠枹罕一带的杂胡部族。</p>
同时在围攻狄道的杂胡反应过来之前，秃发阗立带着小队人马，向东南方向而去。</p>
他准备绕过狄道，越过洮水，前去寻找当年和他誓盟的冯郎君。</p>
浑然不知自己先手一步，摘了冯郎君的果实。</p>
开了春，首阳已经让人感觉到天气有回暖的迹象。</p>
“阿郎可是不舍了？”</p>
李慕的车驾已经走远了，看到冯永仍是看着东边，关姬脸上有些吃味。</p>
天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p>
听阿郎说孕妇要适当地活动，关姬于是仗着自己身体好，跟着出来送李慕离开。</p>
“可是世家女呢，出身好，又乖巧，白日里还能当个秘书什么的，帮忙处理事务……”</p>
冯永“啧”了一声：“纳妾这事，不是细君说了算？莫不成细君后悔了？”</p>
关姬一听这话，顿时大怒，抬脚就踢过来：“死没良心的！”</p>
冯君侯“哎呦”一声，疼得差点倒在地上。</p>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差一点拉到关姬的衣袖，脑子里电闪火花一般，想起这大肚婆现在碰不得。</p>
又猛地转个方向，攥紧了身后阿梅的手，这才堪堪不让自己倒下去。</p>
“细君切莫动怒，小心些，不要动了胎气。”</p>
冯永站稳后，连忙上前安抚道，“我方才是想着东边的事，不是什么不舍，细君不要误会了。”</p>
关姬一脚踢出去后就已经后悔了。</p>
再看到他这模样，心里更是内疚。</p>
“阿郎，对不住，妾也不知是怎么的，心里就是不得劲，方才就如同着了魔一般……”</p>
“我知道，我知道！”冯永连忙哄道，“怀了胎的女子都是这个样子，脾气不定，这个很正常。”</p>
发点脾气算什么？</p>
怀孕的妇人，情绪很不稳定，无理取闹那是很正常的事，有时候简直就是脾气大暴走。</p>
这一点是常识，稍微有点责任心的男人这种时候都会包容和理解。</p>
关姬这点反应，已经是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了。</p>
甚至她在怀孕期间，生怕自家老公火气太大，还亲自张罗给府上纳妾。</p>
这等女子，对后世来说，那叫史前遗迹。</p>
冯永表示这个时代的男人还是比较幸福的。</p>
关姬看到冯永一副小心呵护的样子，反而更加控制不住自己，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p>
“莫哭，莫哭！”冯永连忙帮她擦去眼泪，“哭得太多，伤了身子就不好了。”</p>
关姬倔强地说道：“才不是！妾哭上一哭，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p>
“嗯，也是。适当地哭一哭，有益身心健康。”</p>
冯君侯毫无原则，顺着自家细君的话说道。</p>
关姬一听，顿时破涕为笑：“什么话到了阿郎嘴里，都变成有理了。”</p>
“当我哄骗你呢？没知识！”</p>
冯永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这才把手套套回去，撇撇嘴，“知道什么叫文盲不？就是像你这样的。”</p>
“遇到不高兴的事，伤心的事，哭一哭，心里就会舒畅一些。”</p>
“当初在南乡时你不也对我说过嘛，有什么心事，找个人说出来，心里就会舒畅很多，都是同一个道理。”</p>
冯永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往回走。</p>
关姬侧头想了想，“妾什么时候和阿郎说过这个话？”</p>
完了，这“一孕傻三年”开始出现了？</p>
“怎么没说过？你当时还拿了自己当例子，说丞相夫人也是这么教你的。”</p>
关姬嗔怪地打了冯永一下，“什么丞相夫人？你现在也应该叫叔母才是。别到时候引得叔母不快，妾可救不了你。”</p>
“好好，这不是叫习惯了嘛。”</p>
“对了，方才阿郎说在想着东边的事情，可方便与妾说说？”</p>
看，嘴里说是不介意，但其实心里还是有怀疑的吧？</p>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赵广。”</p>
关姬一听，顿时有些意外地问道：“二郎又怎么了？”</p>
听听，又？</p>
嗯，确实是“又”。</p>
“细君可曾记得，上回月氏城被曹贼偷袭城破之事？”</p>
“自然记得。这不是上个月的事情么？”</p>
冯永叹气道：“是啊，上个月发生的事。那月氏城名义上可是在赵广的管辖之下丢掉的，更别说月氏城究竟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p>
“赵老将军治军严谨，从小到大，对二郎更是轻则责骂，重则棍棒相向。最重要的是，赵老将军可是陇右都督。”</p>
“为了避嫌，老将军只怕不会轻饶二郎。所以我觉得，二郎只怕不好过这一关。”</p>
“冬日严寒，消息不好往来，但这一个多月过去，想来对二郎处罚的消息也应该快到了。”</p>
“方才送李慕离开，想着她会经过冀城，所以我就记起这一回事。”</p>
关姬听到这番话，这才恍然：“听阿郎这么一说，二郎岂不是要遭殃？”</p>
她向周围看了看，确实全是可依赖之人。</p>
这才轻声地说道：“二郎可是阿郎最重要的帮手呢，又是兴汉会的脸面，这一回，阿郎似乎没怎么帮二郎？”</p>
冯永苦笑一声，指了指天上，又的指了指东边。</p>
“这等天气，还有首阳和萧关相隔近六百里，就算是我想要帮，也来不及啊！”</p>
现在兴汉会有几个标志性人物。</p>
一个是龙头老大冯永，这个自不必说。</p>
一个是绥边将军赵广，领军守萧关。</p>
剩下的几个，李遗、李球、王训等，要么是丞相府的参军，要么是一郡的长史。</p>
身份虽然不低，但都不是一把手，只能算是兴汉会的第二阶梯人物。</p>
若是赵广因为月氏城之事而受到什么处罚，对于兴汉会这个刚刚有了雏形的山头来说，算是一个挫折。</p>
“在妾想来，赵老将军再怎么说，也是二郎的大人，不至于会过于重罚。”</p>
关姬安慰道。</p>
冯永摇头，“若是换了平常，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不一样。”</p>
说到这里，冯永看向关姬，缓缓地说了一句，“细君莫要忘了，蜀中还有一个李严呢。”</p>
关姬一怔，“李严？”</p>
“对，李严。”冯永点头，“据四娘的看法，丞相定是要对李严下手的。”</p>
“那和二郎有什么关系？”</p>
关姬仍是不明白。</p>
“我师门里有一句话，不知细君听说过没：老大和老二打架，老三死了。”</p>>
关姬听到这句话，脸上更是茫然。</p>
冯永仔细解释道：“如今丞相和李严，就是大汉位置最高的两位重臣。”</p>
“丞相欲扳倒李严，李严肯定不会坐而待缚。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朝廷这池水搅浑了。”</p>
“这样他才能继续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甚至想到法子反击丞相。”</p>
“陇右诸事，皆是由丞相安排后上报朝廷，二郎算是丞相亲点的萧关守将。”</p>
“更重要的是，赵将军在弹劾李严表上署名第二，”冯永又指了指自己，“我不但在上面署了名，而且还亲自写信给李丰。”</p>
“这可算是把李严得罪死了。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细君觉得，李严在困兽犹斗之下，有可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p>
关姬听到冯永这番话，脸上终于出现担忧之色：“这可如何是好？”</p>
看到她的模样，冯永反而是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p>
“无妨。丞相和赵老将军是何等人物，岂会容得李严翻起风浪？我所担心者，就是二郎可能要多吃些苦头。”</p>
板子不挨得重一些，怎么逃过丢失城池的罪责？</p>
看来兴汉会的发展势头，确实要受到一些挫折了。</p>
关姬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阿郎和二郎远在陇右，竟然还是逃不脱朝廷的风波。”</p>
然后又有些愧疚道：“妾实是愚昧，现在非但帮不上阿郎什么忙，还误会阿郎是……是……。”</p>
她说着说着，脸上有些发红。</p>
冯永干咳一声：“咳，细君别这般说，其实我也是一直没想到这一节。还是四娘，呃……”</p>
“四娘？”</p>
原本心有愧疚的关姬耳朵动了一下，顿时目光如炬地看过来。</p>
“是，四娘前些日子不是连续送了几封信过来嘛？”</p>
里头当然不仅仅是催着李慕回去。</p>
“信上跟我说了一些她的想法，让我注意一下，所以我这才想到这些的。”</p>
张星忆暂时代替李慕守着南乡，兴汉会的情报有一部分也汇集到了她那里。</p>
她在分析之后，竟然能预测分析出朝廷风波可能对自己和赵广产生的影响。</p>
这一份敏锐，让冯永不得不服。</p>
关姬听到这个话，点了点头，“四娘啊……四娘在这方面，确实比妾厉害多了。”</p>
冯永连忙哄道：“张家文，关家武嘛！四娘乃是皇后的亲妹妹，有这份能力，也不算是让人意外。”</p>
“别说是细君，就算是我，不也一样没有想到嘛！”</p>
刚听到月氏城丢失的时候，冯永也觉得并不算是什么大事。</p>
或者说，对赵广的影响并不算太大。</p>
因为只要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个主要责任并不在他身上。</p>
但有时候，政治这种东西，它是不讲道理的。</p>
关姬瞟了他一眼，一只手抚到腹部：“放心，妾还没那么小心眼，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要嫉妒。”</p>
冯永干笑一声。</p>
怀孕好哇，怀上了，气度都不一样了。</p>
然而关姬的大气度并没有挽救赵广的命运。</p>
冯永的担心很快成了事实。</p>
几日后，冀城那边终于传来了公文：赵广被下了将军号，撤去萧关守将一职，由马岱代替。同时杨千万也受到牵连，连同被贬。</p>
这个处罚是由赵云亲自提出，丞相点了头，算得上是很重了。</p>
若不是冯永得到了张星忆的提醒，估计也会为赵广打抱不平。</p>
不过对于这些年来一直顺风顺水的赵广来说，这个打击只怕不轻。</p>
“妾觉得，阿郎还是写一封信给二郎，安慰一番，免得他想不开。”</p>
关姬看到公文，建议道。</p>
冯永点点头，想了一下，忽然笑道：“其实也不算是坏事，二郎这几年太顺了，这一次让他受些教训也好，免得以后吃更大的亏。”</p>
关姬叹气道：“也只能这么想了。”</p>
“还有一事，二郎也应该办了。”</p>
抛开被贬一事，赵广这一回算是闲了下来。</p>
“何事？”</p>
“与黄娘子的事。”</p>
冯永看向关姬，脸上带着笑意：“二郎只比我小一岁，细君都已经怀上了，二郎也应该娶妻了。”</p>
关姬听了，咕哝了一声：“反正妾不喜欢那个黄家蛮女。”</p>
“二郎喜欢就成。黄娘子也算是帮了我们不少忙，这两年她一直在锦城那里调养身体，应该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p>
“若是二郎与她成了亲，可以得到不少的助力。”</p>
虽说冯永很讨厌魏老匹夫，但不得不承认，正值当打之年的他，算是大汉的第二员猛将。</p>
而魏老匹夫曾受黄忠之托，视黄娘子若亲生。</p>
再加上黄娘子的身家……</p>
嗯，前汉中首富可不是白叫的。</p>
“赵老将军会同意么？”</p>
关姬问了一声。</p>
“二郎又不是嫡长子，为什么不同意？”</p>
冯永表示这个不是什么问题。</p>
“这一回二郎被贬了将军号，挂了个闲职，阿郎打算后面怎么办？”</p>
“等他成完亲，我再去求丞相，把他调到护羌校尉门下吧。”冯永叹了一口气，“只是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骑将，又要调走了。”</p>
“这刘浑，倒是好命。”</p>
关姬看了一眼公文，说道。</p>
张郃的死终于得到了确认：膝盖中了一箭，重伤不治身亡。</p>
消息传到大汉，让大汉丞相大是欢喜。</p>
亲手射中张郃的刘浑官升三级，赐关内侯，同时授破虏将军。</p>
这么一来，刘浑十有八九是不能呆在自己门下了，不知要荣升到哪里。</p>
冯关氏却是想到另外一层。</p>
刘浑是四娘亲自推荐给阿郎，如今大放异彩。</p>
再想起死守街亭的柳隐同样是四娘推荐给阿郎，虽然明知道不妥，可是关姬还是有些酸溜溜的。</p>
冯永倒是没有关姬那么多的心思：“人家本来就是有才，只是以前没有遇到伯乐罢了。”</p>
反正刘浑以后再怎么样，自己也算是他的老上司。</p>
而且他又是从自己门下出去的，这一份香火情，怎么也不会断了。</p>
“伯乐？”关姬有些不明所以冯永的话，“伯乐识马？”</p>
“对，就是伯乐识马。”冯永点头，“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刘浑算是一匹千里马吧。”</p>
这世道，出挑的人物，并不是最有才的，而是最幸运的。</p>
比他们有才的人物，没有他们的运气，早就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了。</p>
比如说工程营的文实，若是没有自己，就不会遇到民团，说不得早就进入了哪只野兽的腹中，亦或者是躲在哪个角落默默无闻度过一生。</p>sxbiquge/read/8/83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