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襄阳过来的两百余艘大船就比宋军晚了半天,是在凌晨时分抵达汉水入江口,伪齐军的船队当然不是战船,而是从汉水各地强征的两百多艘大货船,两千石的货船居多,货船的速度比较慢,运载着五千军队耗时五天才抵达汉阳。
统帅这支偷袭军队的大将叫做李秀,也是董先心腹将领,官任统制之职。
偷袭宋军的后勤重地绝对是肥差,就算铜钱不要,其他光黄金和白银就能吃得钵满盆满,何况还有汉阳城,纵兵狠狠抢掠一番,每个人都能发大财,还有无数女人可以让他们尽情享受。
所以一路上,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憧憬,就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进汉阳城去。
此时刚到五更时分,船队停泊在汉水岸边,李秀还在等待消息。
这时,有前期探子首领跑来禀报,“启禀统制,汉阳城内有一千士兵镇守!”
李秀一怔,继而大怒道:“不是说汉阳县城无兵镇守吗?”
“本来确实没有军队,是前几天从江夏过来的一千州兵,由鄂州知事亲自统领。”
“砰!”
李秀狠狠一脚把小凳子踢飞下江去,他心中恼火万分,他们没有携带攻城武器,怎么进攻汉阳城?
“当!当!当!”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钟声,正是从汉阳县城那边传来,说明他们已经被汉阳县城发现了。
就在刚才一瞬间,李秀还想趁夜偷袭汉阳,可是一转眼的警钟便把他想法敲碎了。
万般无奈,李秀只得把注意力又转回仓城,他看了半晌仓城,问道:“仓城可有办法攻进去?”
探子首领躬身道:“启禀将军,仓城高三丈,非常坚固,唯一的城门是水门,但水门有内外两扇铁栅门,更难攻克,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下汉阳县,逼迫仓城的军队前来救援,卑职听说仓城士兵大都是本地人,或许他们的亲人都在汉阳县城内。”
李秀点点头,“附近有树林?”
“县城周围有大片树林,对岸还有更加高大的乔木,可以用来制作攻城槌!”
李秀转头向汉水对岸望去,对岸是黑漆漆的一片,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李秀愣住了,“这是什么声音?”
他向探子首领望去,对方也一脸茫然,这声音他们也从未听到过。
“还不速去查探!”李秀怒道。
“遵令!”
探子首领慌忙下了小船,小船迅速向对岸驶去。
这时,副将马汶上前抱拳问道:“请问统制,是不是让弟兄们下船?”
李秀望着黑暗中的对岸,摇摇头道:“等一等,看探哨的消息再说!”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探哨小船飞快奔回来,探哨首领大喊道:“是宋军战船!是宋军战船!”
李秀吓得呆住了,他忽然大喊:“传令回撤,船队返回!”
他终于意识到了,对方有准备,这是一个陷阱,他们落入陷阱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撤退。
船只纷纷拉起了船帆,现在还是东南风,江面上风力不小,船帆鼓起,船夫用竹篙撑开船只,一艘艘货船开始向西北方向驶去。
大约走了大半个时辰,天渐渐亮了,一百多艘车船在江面上发动了进攻,一支支火药箭点燃了船帆,宋军箭如雨发,目标却是船夫,船夫死伤无数,剩下的纷纷跳水逃命。
没有了船帆和船夫,货船彻底驶去了动力,车船上的宋军开始使用火油球进攻,两百多艘货船完全成了待宰的肥羊。
一艘艘战船被点燃了,这时,想靠岸逃命也不可能了,水火两重天,船上士兵惊恐万分,他们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水,要么被烧死,要么在江中淹死。
很多士兵吓得痛哭流涕,跪在船头哀求投降,李秀不得不下令挂白旗投降,后面的宋军主力船队也杀过来,封锁了江面。
郑平凝视战船半晌道:“允许投降!”
这是陈庆给郑平的命令,不必在杀降一事触怒李纲,留下战俘可以和敌军交换被俘的宋军。
而且江夏这边有铜矿,实在没得交换则可以利用战俘开采铜矿。
宋军在一艘艘货船上搭上船板,喝令敌军士兵放下兵器、脱去盔甲,一群群战俘沿着木板奔到车船上,激动得失声痛哭跪下,举起双手。
一个时辰后,两百艘货船在江面上消失了,全部被烧毁沉没,没有留下痕迹,只有几艘哨船侥幸逃脱,赶回襄阳汇报情况。
陈庆的军队在管理战俘上有一套规则,一般是将战俘和将领分开在不同的城池关押,这样能有效防止战俘暴动,没有了首领的战俘完全就是一群羔羊,只要给他们生存的希望,基本上就不会反抗了。
数十名都头以上的伪齐军将领,,包括主将李秀和副将马汶送到汉阳县关押,其他五千士卒战俘则被送到江夏看押起来,等待宣抚使李纲的处置。
按照陈庆事先部署,李凤率两千水军留下保卫江夏和汉阳,郑平则率领装满补给的船队和三千军队前往江陵县,建立后勤基地。
而牛皋则率一百艘车船和三千军队沿着汉江北上,准备从水路配合陈庆的作战。
战场上的消息传递要比平时快速得多,这也是因为战场周围都部署了大量的斥候或者探子,随时能够掌握战场上的情况。
进攻夷陵的八千军队和进攻汉阳的五千军队被全歼的消息几乎是同时送到了襄阳。
完颜昌并不吃惊,他知道和陈庆作战会有这个后果。
但董先却惊呆了,陈庆竟然把八千人斩尽杀绝,难道又要重复他在陕西路的手段,下达杀绝令、构筑京观来对付齐军?
完颜昌冷笑一声道:“董元帅怎么不看看另一个战报,汉阳的五千齐军可是一个都没有杀,你想这是为什么?”
董先沉吟一下道:“难道是因为主将不是陈庆的缘故?”
完颜昌不屑地哼了一声,“胡扯了!汉阳的主将一样会执行陈庆的命令,若陈庆命令他们杀绝,那一个战俘都不会救,都得葬身汉水。”
“那是什么缘故,卑职确实不知,恳请监军示下!”
完颜昌不慌不忙道:“陈庆确实是一个嗜杀的人魔,杀人不眨眼,哪怕对方投降了也照杀不误,在西北是这样,在这里也一样,但他居然改性子,五千人一个不杀,这是因为宣抚使李纲的缘故,李纲曾是宰相,是饱读圣贤书的文官,他是见不得嗜杀的人,见不得残酷的杀戮,如果我没错猜测,应该是李纲约束陈庆了。”
董先沉思片刻道:“是不是说,以后指挥决策作战之类,陈庆就没有了自主权,得受文官钳制?”
董先就是宋朝统领过军队的文官,他对宋朝的文官领兵制度了解得极其深刻,如果陈庆以后受到李纲的钳制,那这场进攻荆襄的大战他就有信心了。
完颜昌摇摇头,“但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一点又极其重要,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弄清楚宋军的指挥决策细节,我要知道陈庆到底有多大的自主权。”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堂下禀报,“启禀董元帅,启禀都监军,前方探哨发来鹰信,陈庆率一万骑兵已经离开长林县前往郢州。”
完颜昌和董先对望一眼,两人都意识到,陈庆又盯上了撤往郢州的三万军队。
董先忍不住道:“都监军,陈庆的骑兵实在犀利,我们的军队难以与之抗衡,能否调一支万人队女真骑兵前来助战?”
完颜昌摇摇头,“这需要我们金国皇帝批准,但可能性不大,你不用多想了,我建议你还是上书齐国天子,从京兆调一万齐军骑兵过来,这才是容易实现的想法。”
董先叹口气,“好吧!我今天就上书天子,请求骑兵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