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53章 改变

“双碾街上的刘记米铺你知道吗?”王守仁问道。</p>

张眉寿摇摇头,心底却在猜测着。</p>

她不大清楚出事的地点,但若是王守仁接下来所说的情形能够对得上的话,那应该就是她想要打听的事情。</p>

“昨日午后,先是有人上刘记闹事,说是他家的米吃死了人……狮子大开口要赔一千两银子才肯罢休。”</p>

张眉寿皱眉。</p>

“刘记米铺的掌柜坚持说自家的米不可能有问题,每日买米的人那么多,怎偏偏就一个人出事?所以他非但不肯赔银子,还要拉那群人上官府说理去。”</p>

“然后呢?”</p>

“去了官府,县令判了刘掌柜赔偿——因为县衙的人在刘记米铺所贩卖的大米里验出了毒。刘掌柜拿不出一千两来,便要以谋害他人『性』命定罪入狱。”</p>

说到底就是『逼』人破财消灾?</p>

可打开门做生意,谁会傻到在自己卖的大米里下毒?这么做又能有什么好处?</p>

王守仁显然跟张眉寿想到了一处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刘掌柜只有回去筹钱,可那些人拿到钱之后还不满足,非要刘掌柜将小女儿一百两卖于他们,若不然还要告刘掌柜谋杀。”</p>

拿了人家一千两,却要出一百两再买人家的女儿……</p>

张眉寿听到这里,已经大约料到了王守仁接下来的话。</p>

“刘掌柜不愿意,也大约是料到了那些人原本就是冲着他那小女儿来的,要银子不过是顺带的幌子而已——”王守仁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许:“今日一早,就听说刘掌柜的小女儿夜里投井了。那些人起初还不信,非要去验看尸身,刘掌柜的媳『妇』已经气疯了。”</p>

张眉寿听罢,心里有些发堵。</p>

这件事情应当就是上一世柳先生经历的那一件了。</p>

柳先生上一世官途不顺,便是因此。</p>

据柳一清亲口所说,他刚入京时,因遭了变故身无分文,便在一家铺子里做临时账房先生。</p>

在这期间,他遇到恶人欲强占掌柜家的女儿,还抹黑铺子名声,掌柜女儿被『逼』死之后,柳一清也因曾帮掌柜说理写状纸而被恶人记恨上了。</p>

柳一清因此被诬陷入狱,后来是其远在故里的老师写信给当时的礼部侍郎李东阳求其出面,才保了柳一清出狱。</p>

受了整整一年牢狱之苦的柳一清错失了那一届春闱,又在京中苦等三年。</p>

一举得中榜眼后,他开始彻查当年所遇之事,坚持要揪出那群恶人。</p>

可谁知这一查,却是越查越深,最终查到了他根本妄动不了的人物头上。</p>

初入仕途的柳一清一身傲骨,执意上奏此事。</p>

可这道公然弹劾宁贵妃兄长、锦衣卫指挥使的折子,注定要石沉大海。</p>

柳一清非但没能揭『露』宁通的罪行,反倒遭到宁家人的多番打压,在京中举步维艰地呆了两年之后,便被以贪墨罪贬谪到了西北苦寒之地。</p>

等到被调遣回京重用,已是祝又樘登基、宁家被治罪之后的事情。</p>

所以,张眉寿这一回才执意要留柳一清在张家暂住,为得就是让他避开这件会给他带来巨大影响的事情。</p>

付出和打抱不平,都要建立在真正出得上力的前提下。</p>

如果注定帮不上忙,还会因此招惹到祸事,那便真的没有太多意义。</p>

现如今的宁家,正值如日中天。别说柳先生眼下只是一介没有任何背景的举人,就是放眼朝廷一等大员,正面迎敌只怕也难以撼动其分毫。</p>

“蓁蓁,我估『摸』着这伙人应当是有预谋的。”王守仁正『色』道:“你平日万万不要独自出门,小心为上。”</p>

看似繁华安稳的京城,暗下却是暗流涌动,从不太平。</p>

张眉寿点头答应下来。</p>

分明帮柳先生解决了一件极大的麻烦事,她心底却如何也轻松不下来。</p>

她知道自己如今力量微渺,许多事情根本『插』不上手,天下不公之事每日都在发生,没人能做到尽善尽美。</p>

可她小小的身体里偏偏藏着一股气,让她倍感压抑。</p>

许多事情不知道且罢了,一旦知道了,想要完全漠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p>

如此心境之下,张眉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p>

“伯安哥,你今日为何没有进宫陪读?”她看似换了个话题。</p>

“太子殿下不单要读书练字,每月还要抽出小半的时间来练习骑『射』。我仅仅只是文伴,自然不必跟着一起。”</p>

王守仁不以为意的回答,却让张眉寿听得呆住了。</p>

祝又樘竟然自幼习武练骑『射』,她没听错吧?</p>

啃书精不啃书,竟舍得将时间浪费在骑『射』上头了?</p>

这简直比听到老母猪会爬树还要让人吃惊!</p>

“即便我每日入宫,也皆只是上午陪殿下读书而已。”王守仁又加了一句,但他没直接说余下的时间都用来陪玩了。</p>

张眉寿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对自己先前的猜测不由更加确认了几分。</p>

“太子殿下『性』情如何?可有为难过你吗?”张眉寿旁敲侧击地问。</p>

王守仁摇摇头。</p>

“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为难,称得上平易近人。”说到这儿,王守仁又觉得好像不太对,于是又补道:“但太子殿下甚爱干净,每日净手数十次……所用茶碗等物必须再三用开水烫过才肯用。”</p>

说到这儿,王守仁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上回有一位翰林前来讲读经史,因面上胡须杂『乱』,太子殿下便让内监立即寻了把剃刀过来,让翰林将胡须打理整齐干净了再继续讲读——你是不知道当时那翰林的脸『色』有多好笑。”</p>

偏生太子殿下说得一本正经,眼底却有几分隐晦的难以忍受。</p>

张眉寿听到这儿,倒没觉得怎么稀奇。</p>

这是祝又樘能干出来的事情没错。</p>

他倒非是出于刻意挑剔,而仿佛是打从心底无法压抑的一种……怪癖?</p>

“对了,我差点忘了!”</p>

王守仁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细长的小锦盒来。</p>

“这是什么?”张眉寿好奇地问。</p>

“这是太子殿下赏的,你瞧瞧——”王守仁边说边将锦盒打开。</p>sxbiquge/read/64/641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