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伯衡?你在这里干什么‐‐&rdo;
格尔丁修女话才出口,她就已经看见了答案‐‐在伯衡与赫斯塔的身边,放着许多张铺平的旧报纸。
&ldo;格尔丁小姐……&rdo;伯衡的脸瞬间苍白,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用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剪报本,并悄悄将它推给了身后的赫斯塔。
赫斯塔迅速会意,她不动声色地将本子接过,胡乱地用石棉布将本子包盖起来,塞到了铁笼的底下。
&ldo;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孩子……&rdo;格尔丁修女起得脸色发青,她的胸脯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不断起伏,&ldo;你竟敢‐‐你竟敢‐‐&rdo;
&ldo;请不要生气,格尔丁小姐。&rdo;伯衡腾地一下站起来,以便吸引修女的目光。
修女随手捡起一张旧报纸,将它甩在了伯衡身上,报纸发出骇人的&ldo;哗哗&rdo;声,修女震怒道:&ldo;我是为什么不让你们看这些东西,记得吗?&rdo;
伯衡:&ldo;因为……我们还没有能力辨别是非,在这个时候接触外界这些纷纷扰扰的信息,会让我们的思绪变得复杂,从而……更容易走上歧途,也更容易被鳌合病侵蚀。&rdo;
赫斯塔也站了起来:&ldo;格尔丁小姐,是我饿坏了所以托伯衡给我送一些吃的。加上我一直想听听外面的故事,所以这一次才‐‐&rdo;
&ldo;够了!我再不信你们俩的鬼话。&rdo;
格尔丁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眼前一切甚至有些发青,她只得扶着一旁的墙面才不至摔倒,伯衡连忙上前扶着了修女的手臂。
过了一会儿,格尔丁觉得稍稍缓和了一些,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地上的旧报纸,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留心到不少报纸上都有着方块大小的缺口‐‐显然是被裁剪过的痕迹。
格尔丁的眉头皱紧了:&ldo;你们在干什么?做剪报?&rdo;
&ldo;我……&rdo;
&ldo;那些你剪下来的东西呢?到哪里去了?&rdo;
&ldo;……抱歉。&rdo;伯衡低下头,但完全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他也不可能主动回答。
格尔丁修女再次发起怒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对伯衡吼叫,而是声音颤抖地对着窗外的方向低吟忏悔。
等到忏悔结束,她先是摘下了伯衡脖子上的钥匙,然后一手提起少年的后领,将他推搡着塞进了先前关着赫斯塔的铁笼,毫不留情地扣上了重锁。
&ldo;我待会儿再来处理你……&rdo;说完这句话,修女的目光冷峻地转向赫斯塔,&ldo;赫斯塔,你过来。&rdo;
赫斯塔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ldo;……我应该和伯衡一起受罚,格尔丁小姐。&rdo;
&ldo;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受罚的事等会儿再说!&rdo;格尔丁厉声道,&ldo;院长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白天的事,她说要亲自和你谈谈‐‐你现在就跟我去院长的休憩室!&rdo;
赫斯塔明显怔了一下,&ldo;……现在?这个时候?&rdo;
&ldo;对,就现在。&rdo;
赫斯塔看了伯衡一眼‐‐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院长不会像格尔丁修女这样不讲道理。而且,现在去和院长说说伯衡的事,说不定她老人家还能帮忙向格尔丁修女求个情……
&ldo;不要磨磨蹭蹭的!&rdo;
赫斯塔没有再停留,她跟着格尔丁修女朝院长艾尔玛的休憩室走去。
艾尔玛院长是圣安妮修道院最年长的人,她与格尔丁小姐就像这里的慈母与严母,每当孩子们因为各种各样的错误被格尔丁小姐下令责罚,艾尔玛院长就会想方设法地减轻孩子们要承受的痛苦。
只是差不多一个月前,老院长在地窖不小心倒摔,把两只手摔骨折了,于是这个月里什么事都是格尔丁小姐来安排。
失去了艾尔玛小院长的庇护,所有人都过得战战兢兢。
快到休憩室了,格尔丁小姐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回头看了赫斯塔一眼,&ldo;现在院长还在疗养中,你不准和她提今晚伯衡的事情‐‐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让她再为你们忧心!&rdo;
&ldo;……好的,格尔丁小姐。&rdo;赫斯塔低声回答,她能觉察出格尔丁小姐压抑着的哽咽,还有她泛红的眼睛‐‐修女此刻一定在为院长而难过。
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她们来到了院长休憩室前。
&ldo;艾尔玛院长现在需要良好的睡眠,&rdo;格尔丁修女再次叮咛,&ldo;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也不要在里面待太久,差不多了就赶紧出来。&rdo;
&ldo;好的。&rdo;赫斯塔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格尔丁小姐不和她一起进屋,那她就能和院长深谈。
赫斯塔向着格尔丁修女躬身行礼,转身推门踏入了休憩室。
这间休憩室也是院长的办公室,老人既在这儿居住也在这儿办公,赫斯塔对这里很熟悉。
只是今天,才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腥腐气,她快步走到墙边打开窗户透气‐‐以往这里的窗户总是开着的,今晚却紧紧关闭。
休憩室里没有开灯,仍像中古时期那样点着一支暗淡的白色蜡烛。火焰的柔光映照出房间中一切陈设的轮廓。赫斯塔看见靠窗的办公桌上压着一叠文件,有早已干涸的钢笔压在纸面上,笔头和笔身都已经落了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用过了。
赫斯塔将钢笔拿起来,小心地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然后盖上笔盖,重新插入笔筒。
不远处的床榻上传来熟悉的声音,&ldo;简?是你吗。&rdo;
赫斯塔立刻回头应声,&ldo;是我,院长。&rdo;
床边的烛火照亮了床榻上的纱帐,纱帐后面,艾尔玛的影子隐隐浮现。
&ldo;过来吧。&rdo;
赫斯塔立刻小跑着过去了,她望着纱帐后的院长,想起方才老人虚弱的声音,忽地有些鼻酸。
&ldo;你又惹祸啦。&rdo;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ldo;我听芙拉桑说了白天的事,就让格尔丁小姐喊你过来了……你想吃掉那只松鼠吗?&rdo;
赫斯塔的脸骤然红了,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尽管有许多话想说,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纱帐后传来一阵笑声,&ldo;没关系的,简。&rdo;
&ldo;我知道这样不对。&rdo;赫斯塔轻声道,&ldo;以后不会了。&rdo;
&ldo;不,不不……简,你是对的。&rdo;艾尔玛院长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轻颤,&ldo;松鼠……非常美味。&rdo;
一时间,赫斯塔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纱帐里伸出一只缠绕着纱布的手,它摊开在赫斯塔的眼前‐‐在艾尔玛院长的手中,正躺着一只同样血淋淋的松鼠。
床榻的纱帐下随即浮现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老人脸,她瘦削极了,眼睛却是前所未有地鼓胀。
顺着被掀起的纱帐一角,赫斯塔终于意识到了房间中那股腥臭味的来源‐‐艾尔玛院长的床上堆满了死去的松鼠皮囊,她正一身血污地坐在这发臭腐烂的肉山之间。
那张非人的脸就在这时再度露出慈祥的微笑。
&ldo;想吃的话,就吃吧,就现在……我看着你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