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七五八章 春天与泥沼(下)

>

愤怒在心中翻涌……</p>

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p>

身体颤抖,连同落在院子里的阳光的颜色,都变成了灰色……</p>

周围窃窃私语,似乎有各种各样议论的声音……</p>

母亲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哭成了泪人,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在着急,宁珂从房间里端着水走过来,之后被骂了,哭着走回去……</p>

宁忌跪在院子里,鼻青脸肿,在他的身边,还跪了同样鼻青脸肿的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位是秦绍谦家的二公子秦维文……宁忌已经懒得在意他们了。</p>

愤怒在心中翻涌……</p>

华夏二年,四月底,宁忌经历了他这十余年来,最屈辱的几天……</p>

***************</p>

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山岗上,十余道身影在崎岖的山道间行走,间中有狗吠的声音。</p>

“走这边。”</p>

宁曦与闵初一都是这队伍中的一员,他们一路前行,进入深邃的树林,追逐着可能的目标。</p>

即便是一贯和善的宁曦,这一刻脸色也显得格外阴沉严肃。闵初一同样面色冷然,一边前行,一边密切注意着周围所有可疑的动静。</p>

阳光渐渐西斜的时候,有人在前方发现了一些痕迹,宁曦、初一等人赶了过去,那是在一处悬崖边上,发现了一些杂物,有小小的包裹、吃剩的干粮,有女人的手帕,还有带着一点血迹的小本子……</p>

“人呢?”</p>

宁曦将那小本子拿过来看了片刻,问道。</p>

“似乎是……掉下去了。”</p>

悬崖边有人失足滑落的痕迹,日渐西斜,下方的山涧看来深不见底。</p>

“准备绳子,我下去。”闵初一朝周围人说道。</p>

宁曦一手将她拉得远离开悬崖边沿:“你下去干什么,我下去!”</p>

搜寻队的队长颇为为难,最终,他们栓起了长长的绳索,让队伍中最擅长攀援的一个瘦子队员先下去了。</p>

夕阳在天边烧得彤红,众人在悬崖上生起了火焰,待到天色渐渐黑了下去,那瘦子才顺着绳索回来了。</p>

“下方太深,一时间搜索不完,我在崖壁边仔细找寻了几遍,暂时未找见尸首。”</p>

“掉下去被野兽叼走了也是有可能的,有见到血迹吗?”宁曦问。</p>

“……不曾发现,或许得再找几遍。”</p>

“今夜先休息,明天日出,我跟你们一起下去找。”闵初一在一旁说道。</p>

篝火在悬崖上熊熊燃烧,照亮营地中的各个,过得一阵,闵初一将晚饭端来,宁曦仍在看着地上的包袱与种种物件:“你说,她是失足掉落,还是故意跳了下去的。”</p>

闵初一皱着眉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见到了再说……若那女人真在下面,二弟这一辈子都说不清楚了。”</p>

*****************</p>

夜晚时分,张村下起雨来。</p>

宁忌、秦维文等人仍旧在院子里跪着,雯雯、宁珂、宁河等一众孩子撑着雨伞站在他们旁边,为他们遮去了一些雨水。</p>

宁毅已经离开家里了,他在附近的办公室里,接见了匆匆赶来、暂时负责这次事件的侯五:“……发现了一些事情,这个叫于潇儿的女人,可能有些问题。根据部分人的反应,这个女人在附近风评不好。”</p>

“风闻奏事就不要搞了,她一个年轻女人没结婚,当了老师,老派人的看法当然不好。说点有用的。”</p>

“于潇儿的父亲犯过错误,西北的时候,说是在战场上投降了,当时她们母女已经来了西南,有几个证人,证明了她父亲投降的事情。没两年,她母亲郁郁寡欢死了,剩下于潇儿一个人,虽然说起来对这些事不要追究,但私下里我们估计过得是很不好的。两年前于潇儿能从和登派出来当老师,一方面是战事影响,后方缺人,另外一方面,看记录,有些猫腻……”</p>

宁毅蹙了蹙眉:“接着说。”</p>

“两个多月前,秦维文到桑坪,私下里确实跟她建立了恋爱关系,但两人都没往外说。具体的过程恐怕很难调查了,不过今天去的第一拨人,在这于潇儿的家里,搜出了一小包东西,男女之间用来助兴的……春药。她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长得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家里准备这个……从包装上看,最近用过,应该不是她父母留下的……”</p>

侯五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小包东西来,宁毅摆了摆手:“不算实证,都是猜测。”</p>

“目前只有这些。”</p>

“人在找吗?”</p>

“正动用最大的人力在找,不过这个女人消失几天了,能不能找到,很难说。”</p>

“先去找吧。”宁毅道。</p>

侯五点头,告辞而去。</p>

*****************</p>

清晨,张村的院子里,四个人仍旧跪在那儿,雯雯、宁珂等孩子还睁着彤红的双眼为他们打伞,天空中,雨渐渐的停了下来。</p>

朝霞吐露,远在数十里外山间的宁曦、初一等人拴好绳子,轮流下到山涧之中寻找。</p>

晌午时分,一队人马飞快地朝张村这边过来,为首的是独眼的将军秦绍谦。他一路走进院子里,在途中操起了一根木棒,进去之后,砰的一声将秦维文打翻在地。</p>

附近房间里,雯雯、宁珂等孩子彻夜未眠,此时还在休息,随后都被惊醒了。</p>

“操!一帮没脑子的东西,为了个女人,手足相残,老子现在便打死你们——”</p>

他的棒子不仅打翻了秦维文,随后将一棒打翻了宁忌,两人各挨了一棍之后,院子里的苏檀儿、小婵、云竹、锦儿等人大都冲了过来,红提挡在前方,西瓜顺手夺下了他手里的木棒:“老秦!你不准乱来!谁准你打孩子了吗!”</p>

“事情还没弄清楚!”</p>

“老秦你消气……”</p>

“操!”秦绍谦还伸出脚去将地上的秦维文踢了一下,随后才退开这边,放眼看看都是一群女人:“宁毅呢?”转身出去找宁毅了。</p>

倒在地上的宁忌爬起来,又继续木然地跪在那儿了,脑海中翻涌的,仍旧是无比的愤怒……与疑惑……</p>

*****************</p>

自从去年下半年回到张村之后,宁忌便基本上没有做过太出格的事情了。</p>

每日里习武、学医,偶尔参与一下特种兵的高强度训练和模拟作战,虽然成绩不算太好,但家里人倒也没有过度的要求他。</p>

习武到十四岁,基础打得牢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偶尔莫名其妙的,他会想起在成都的小贱狗曲龙珺,至于是为什么,他并不清楚,也不愿意想得太清楚。</p>

曲龙珺已经离开成都了,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人,或许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外界的某个地方吧。有时候宁忌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惜,但最多也就是可惜了。</p>

学堂当中,十三四岁的男男女女,身体的特征开始变得愈发明显,正是最为暧昧也最有隔阂的青春时刻。有时候想起男女间的感情,会面红耳赤,而在公开场合,是绝没有那个男孩子会坦诚对女孩子有好感的。相对于周边的孩子,宁忌见过更多的世面,例如他在成都就见过小贱狗洗澡,因此在这些事情上,他偶尔想起,总有一份优越感。</p>

去年的时候,顾大婶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小贱狗,宁忌在这个问题上是否定得斩钉截铁的。即便真谈及喜欢,曲龙珺那样的女孩子,如何比得过西南华夏军中的女孩们呢,但与此同时,如果要说身边有那个女孩儿比曲龙珺更有吸引力,他一时间,又找不到哪一个独特的对象加上这样的评价,只能说,她们随便哪个都比曲龙珺好多了。</p>

四月份,学堂在上课之余组织了一场活动,让所有孩子去周围山边相对贫穷的地方帮忙,这边的学堂选择的是山明水秀的桑坪。桑坪也有小学,这边有一位长得极是漂亮温柔的女老师于潇儿,据说以前还曾在和登生活过,双方相处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宁忌武艺高强,性情爽朗又是班上的主心骨之一,帮助对方做过不少事情。</p>

四月二十三,帮助寨子里所有人拾柴,宁忌最后帮居住在地势偏僻的山腰上的于潇儿挑了一担柴回去。</p>

两人走到一半,天空中下起雨来。到于潇儿家里时,对方让宁忌在这边洗澡、熨干衣服,顺便吃了晚饭再回去。宁忌性情磊落,答应下来。</p>

他先洗澡,随后穿着单衣坐在房间里喝茶,于老师为他熨着湿掉的衣服,由于有热水,她也去洗了一下,出来时,裹着的浴巾掉了下来……</p>

宁忌口干舌燥,女老师原也有些慌张,但随后并不遮掩,缓缓地靠近了他……</p>

对于宁忌而言,这接下来的事情当然是一份爱情。虽然接下来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但于潇儿对他而言真是太完美了,她成熟、温柔,不想身边的小女孩那般无聊,她的身上看起来有曾经在曲龙珺身上见过的风情,但她又是西南的自己人——自己怎么可能喜欢西南之外那些女人呢。</p>

二十四这天的晚上,他也是在于潇儿的家中度过的,宁忌说了许多许多的话。二十五这天上午,过来的众人要启程回张村,宁忌虽然满怀幸福,但自然没有不回去的勇气,他跟随大部队返回,心中还在盘算着该如何想个办法再去桑坪,谁知到得二十九,秦维文带着两个跟班从桑坪赶来。</p>

按照秦维文的说法,他与于潇儿是真正的恋爱关系,私下里已相处了两个多月。二十五这天他从外头回来,看见于潇儿身上有伤,他试图询问,然而于潇儿将他赶了出去。秦维文四处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二十六这天的下午,秦维文再去于潇儿家中时,发现了她写的一封血书,说是清白被人玷污,不再想活了。而用强玷污她的人,正是宁毅的次子,宁忌,他虽只有十四五岁,但武艺高强,二十四的夜晚他兽性大发,自己根本无法反抗,被打了,还被夺去了清白,现在只能一死了之。</p>

秦维文顿时慌了神,首先自然是想找到于潇儿问个清楚,当下召了几个朋友在附近寻找,但人一直没找到,后来又在于潇儿家附近的人口中得知,二十五那天清晨,确实看到过宁忌从她家中走出。秦维文再也按捺不住,一路朝张村赶来。</p>

看到那血书之后,宁忌陡然间也是蒙了,就好像整片天地突然间变了颜色,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第一反应也是想去桑坪找于潇儿,秦维文直接挥拳打了过来。宁忌心中磊落,自认没有做过错事,哪里会示弱,当下以一敌三,四人都一样变得鼻青脸肿而后事情便传开了。</p>

宁家二公子强暴了一名女子……</p>

似乎还是老师……</p>

还自杀了……</p>

恍恍惚惚的,宁忌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声不断而来,他这样的年纪,纵然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可又怎么可能应对得了这样的事情……脑海中偶尔闪过于潇儿的脸,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p>

*****************</p>>

宁忌、秦维文等四人跪过了二十九、三十,秦绍谦到来时,已是五月的初一这天了。到得这天晚上,宁曦、闵初一、侯五等人相继到来,报告了阶段性的结果。</p>

距离桑坪数十里外的山间,女人自杀的场景布置的相当逼真,但山涧下找不到任何的尸体,当中存在疑点,很可能是故布疑阵。而侯五那边,他们调查到这女人透过特殊渠道买到过一份路引和身份证明,二十七这天,这份证明在成都附近出现过,现在应该是借货船从水路出川,已经很难找到了。</p>

“其他的猜测,暂时都无法证明。”侯五道,“不过于潇儿买身份证明的这件事,时间是两个月以前,经手人已经抓住,我们暂时也只能推测她一开始的目的……当时她正好跟秦维文秦公子有了关系,或许这些年来,因为父母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做点什么,如此过了两个月,四月里宁忌去桑坪,她在和登生活过,正好能够认出来,所以……”</p>

小院的房间里,宁毅、秦绍谦、檀儿、宁曦、初一等人听着这些,面色愈发阴沉。</p>

“……抓住秦维文、甚至杀了秦维文,无非是令秦将军伤心一些,但若是这场假死能够真的让人信了,宁先生秦将军因为孩子的事情有了嫌隙,那就真的是让外人占了大便宜。”侯五道。</p>

檀儿抬头:“四天时间,还能抓住她吗?”</p>

“我们的人还在追。”侯五道,“不过,于潇儿过去受过民兵的训练,而且看她这次装死的故布疑阵,心思很缜密。如果确定她没有自杀,很可能半途中还会有其他的办法,中途再转一次,出川之后,没有太大的把握了。”</p>

宁毅沉默片刻:“……在和登的时候,周围的人到底对她们母女做了多大伤害,有些什么事情发生,接下来你仔细地查一下……不要太声张,查清楚之后告诉我。”</p>

“是。”侯五点头。</p>

面色阴沉的秦绍谦推开椅子,从房间里出去,银色的星光正洒在院子里。秦绍谦径直走到院子中间,一脚将秦维文踢翻,随后又是一脚,踢翻了宁忌。</p>

“一帮难兄难弟,被个女人玩成这样。”</p>

秦维文爬起来,瞪着眼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说,过得一阵,侯五、宁曦、初一等人过来了,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他们。</p>

宁忌抬起头,目光变成血红色。</p>

初一等人拉他起来,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嘴唇张了张,如此过了好一阵子。</p>

“她说喜欢我……我才……”</p>

自从看到那张血书后,宁忌与秦维文打起来,没有在这件事上做过任何的辩解,到得这一刻,他才终于能说出这句话来。说完后过了片刻,他的眼睛闭起来,倒在地上。</p>

他晕过去了……</p>

******************</p>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咕嘟嘟的响,像是水在沸腾,又像是血在沸腾。</p>

醒过来时,母亲趴在床边睡了,两只眼睛的眼皮肿起来,像是小灯笼一样。</p>

时间或许是清晨,父亲与大娘苏檀儿在外头轻声说话。</p>

“……早就说过了,生在这种家庭,会遇上的坏事,都要比一般人坏上多少倍……”</p>

“……都是那女人的错,处心积虑。”</p>

“……一般人也遇不上这种处心积虑……所以啊,做多少准备,我都觉得不够,宁曦能平平安安到现在,我实在谢天谢地……”</p>

“……想起小忌这个年纪,遇上这种事情,我就伤心,他一个孩子……”</p>

“……想开点吧,反正他也没吃亏,我听说那个姓于的长得还不错……好了,打我有什么用,我还能怎么想……”</p>

这窃窃私语声中,宁忌又沉沉地睡过去。</p>

再醒来时,一帮兄弟姐妹已经聚在了房间里,小宁珂端着白粥喂他喝。宁忌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伤势,喝了几口,便端过来咕嘟咕嘟了,换了衣裳,下床走动。</p>

走出房间,走出院子,走到街道上,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但他总觉得人们都在心中暗暗地说着前几天的事情。他走到张村的河边,找了块木头坐下,西边正落下大大的夕阳,这夕阳柔和而温暖,仿佛是在安慰着他。</p>

他的脑海中闪过于潇儿的脸,又时候又换成曲龙珺的,她们的脸在脑海中交替,令他感到厌烦。</p>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子了。</p>

他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p>

这一天是五月初二。</p>

五月初三,他在家中待了一天,虽然没去上学,但也没有任何人来说他,他帮母亲整理了家务,与其他的姨娘说话,也特地给宁毅请了安,以询问案情为借口,与父亲聊了好一会儿天,然后又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耍打闹了许久,他所珍藏的几个玩偶,也拿出来送给了雯雯、宁河等人。</p>

初四这天凌晨,他化好了妆,在床上留下已经写好的信函,拿着一个小包袱,从院子的侧面悄悄地翻出去了。他的轻功很好,天还没亮,穿着夜行衣,很快地离开了张村。他在村口的路边跪下,悄悄地给父母磕了几个头,然后飞快地奔跑而去。眼泪在脸上如雨而下。</p>

他知道他们会从大路上追赶而来,因此选择了小路,在田野村庄间一路狂奔,到得这天下午,感觉已经离开张村很远了,方才在附近选了一条人流不多的道路。</p>

申时左右,有战马从后方奔来,宁忌没有回头,已经易过容的他只是靠在路边自然而然的往前走。战马超过了他,宁忌微微蹙眉,因为战马上的骑士居然是秦维文。这一人一马迅速地奔出好远,随后秦维文又勒住了缰绳,在前方回过头来看他。再接着,他从马上下来了。</p>

“阴魂不散……”宁忌低声嘟囔了一下,朝那边走去,秦维文也走了过来,他身上原本挎着刀,此时解开刀鞘,仍在了路边。</p>

“你这次再挡我,我会打死你的!”</p>

宁忌一面走、一面说道。此时的他虽然还不到十五,而秦维文比他大三岁,已经到了十八,可真要生死相搏,二十九那天宁忌就能杀死所有人。</p>

秦维文脸上的淤肿未消,但此时却也没有丝毫的退缩,他也不说话,走到近处,一拳便朝宁忌脸上打了过来。</p>

“操,都是那贱人的事情,你有完没完——”</p>

宁忌一声骂,挥手格挡,一拳打在了对方小腹上,秦维文退后两步,随后又冲了上来。</p>

两人在路边互殴了许久,待到秦维文脚步都踉踉跄跄,宁忌也挨了几拳几脚之后,方才停下。道路上有大车经过,宁忌将战马拖到一边让路,然后两人在路边的草坡上坐下。</p>

“你非得出去干什么啊……”秦维文说道。</p>

“我找到那个贱人,一刀宰了她。”宁忌道。</p>

秦维文沉默了片刻:“她其实……以前过得也不好,可能我们……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p>

“关我屁事,要么你一起去,要么你在山窝窝里猫着!”</p>

“我来给你送东西。”秦维文起身,从战马上结下了包袱,又坐了回来,将包袱放在宁忌腿边,“你、你爹让我送来给你的……”</p>

“啊……”</p>

“要不然老子怎么找得到你!真要抓你你走得掉吗!”秦维文等着眼睛嚷了一句,扯动脸上的上,令得他有些龇牙咧嘴,随后还从怀中拿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喏,这封信里有华夏军在外头各种人手的联系办法,你看完以后,就把它烧了,现在给你,没有拆封,你现在就看。待会就要烧!”</p>

宁忌默默地拆开了信,那信函当中,写的果然是一些华夏军在外界的接头办法,他揉了揉眼睛,努力地背着。待到了信函的最后,又有两行字。</p>

父亲的笔迹写着:儿子,保重自己啊。</p>

母亲的笔迹写着:早点回来。</p>

周围又有泪水。</p>

宁忌忍住声音,努力地擦着眼泪,他读出声来,结结巴巴的将信函中的内容又背了两遍,从秦维文手中夺过火折子,点了几次火,将信纸烧掉了。</p>

秦维文的眼泪也在掉,此时站起来,朝宁忌肩膀上踢了一脚:“你非得出去送死啊!”</p>

宁忌道:“老子的武功天下第一,你这种不能打的才会死——”</p>

他也不在乎秦维文踢他了,打开包袱,里头有干粮、有银两、有兵器、有衣服,仿佛每一个姨娘都朝里头放进了一些东西,然后父亲才让秦维文给自己送过来了。这一刻他才明白,早晨的偷跑看起来无人发觉,但说不定父亲早已在家中的阁楼上挥手目送自己离开了。而且不仅是父亲,瓜姨、红提姨甚至兄长与初一,也是能够发觉这一点的。</p>

他们必定是不想自己离开西南的,可在这一刻,他们也并未真正做出阻止。</p>

宁忌挎上包袱朝前方走去,秦维文没有再跟,他牵着马:“你放她一条生路啊——”</p>

“我把她头带回来给你当球踢——”</p>

“你要不要马啊——”</p>

“去你马的啊——”</p>

“我草你大爷——”</p>

宁忌的脸颊上,泪水停不下来,他只能一边走,一遍骂,过得一阵,秦维文的声音没有了,宁忌才敢回头朝西南看,那边仿佛父母还在朝他挥手。</p>

总有一天,年轻的燕子会离开温暖的巢,去经历真正的风雨,去变得强壮……</p>

爹、娘、哥哥、嫂嫂、弟弟、妹妹……</p>

等到我回来了,就能保护家里的所有人了……</p>

……</p>

这一刻,夏日的阳光正洒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p>

邹旭带着一队人马,北上晋地,试图谈下有利的交易;刘光世、戴梦微在长江以南蓄势待发;江南,公平党攻城略地,不断扩张;而在福建,正统朝廷的革新措施,正一项接一项的出现。</p>

名叫平安的和尚跟随着林宗吾,渡过了黄河,朝着南面而来。而名叫宁忌的少年,朝着东边、北边的残酷天地——</p>

一路前行。</p>sxbiquge/read/12/1246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