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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阴阳师大人?”
“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少年的沉默顿时就勾引起了蛙先生浓浓好奇心。
那宛如猫爪子在心中挠痒痒的微妙感觉,以及一向表现出生人勿近的阴阳师大人竟诡异避开话题不谈。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异状,
简直就令之有些欲罢不能,想要刨根究底地询问下去。
“没什么。”
“不认识。”
“不了解。”
“别问了。”
荒敷衍的回应,
但是这般极简的回答根本就不能够满足青蛙瓷器的好奇心。
反而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自顾自地诉说着:
“不对呀。”
“据我祖上流传下来的讯息来看, 那位叫做弈的棋圣应该是人类没错。”
“可是以人类那孱弱的生命力怎么可能活到此世呢。”
“您又是如何听过他的名讳?”
【难道?】
【眼前的阴阳师大人,其实不是人?而是活了百世的老怪物!!】
想到这里,
他随即眼神怪异地瞅了一眼身前的阴阳师大人,耸动的鼻子亦似乎是在嗅着什么味道。
【是生人味,】
【身前的少年确实是香喷喷的人类没错。】
“那么,是弈那家伙死后执念不消,也化作了妖怪,并且在机缘巧合之下也与您缔结了妖怪契约?”
未有得到答案的青蛙瓷器继续着揣测着。
毕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妖怪, 除却是与生俱来的之外,还有很多特殊的途径能够使别的生灵踏入妖道。
比如其最先揣测的,
在某个生灵死后,于之心中所积攒的执念、怨念久久不消散,就是成为妖怪最常见的途径之一。
他自己所心心念念的妖怪·雨女,就是这样变成妖怪的。
又比如,在前几日的雪夜所遇到那位背棺妖怪,显然就是被某位不可言说的强大存在赋予了特殊的力量,所有才在尚且是人类的时候就变成了妖怪。
对于青蛙瓷器的追问,荒依旧没有回答,不仅别过了身子,于之心中对于这形象有些滑稽的小妖怪更是多了一分警惕。
弈与青蛙瓷器,
当这两个特殊的妖怪碰撞在一起后,能够在某个领域制霸、霍霍平安京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可不想要自己的妖怪队伍因为他们两个的相遇,而迸发出特殊的火花,从而带坏了整个鬼夜行的风气。
就算是要相遇,
那也是将这两个家伙丢到京都, 丢到源氏一族的族地里去。
想到这里, 荒的眼中陡然多了一丝明亮,
好像是已经遇见到了那一世家的阴阳师们,在他们面前输得连裤衩都不剩的似曾相识场面。
“怎么了阴阳师大人?”
“是想到什么了吗,为什么你的嘴角还流露着令蛙不舒服的笑意。”
不明就里的青蛙瓷器口无遮拦的询问道。
因为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眼前少年对于自己这样的小妖怪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恶意。
虽然这家伙平时要求的训练是频繁了点,虽然对方总是污蔑自己的秘技‘鬼之一手’是什么下作的‘出千’手段,虽然就在刚刚这可恶的阴阳师大人还拿永远见不到雨女作为威胁。
但是,
作为浪迹尘世数十年的老江湖,其若是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那也就不用在这道上混了。
赌术一途,使之见过了太多的人与事。
若是对方真的藏匿着什么不可说的恶意,它早就拍拍座下瓷器想尽一切办法开溜了。
“誒,只是想到是在哪里见过弈的了。”
“届时,我可以将他介绍给你。”
“你和他在一起后的情境,一定是一件十分令人值得期待的场面。”
于此刻,荒的话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那抹残留在嘴角的邪魅浅笑更是令青蛙瓷器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妙。
“为什么我突然会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我能够收回先前的话吗?”
小青蛙开始后悔,
不过于之身前的年轻阴阳师已然不再将注意力放置在其身上,方才的话语也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
皑皑的雪地之上悄然响起了一串由远及近地沉重脚步声, 独属于妖怪的敏感感知中也出现了两道陌生且强大的气息。
随着视野的偏离,
从南、北方向各自出现了一道身影。
其中,从南面行进而来的陌生妖怪大体是一位中年人类男子的形象,只是那凌乱的黑色头发,以及许久没有打理的胡渣,都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沧桑模样。
或许,他的真实年龄并不像外表所呈现出这般,只是那饱经风霜的沧桑形象为之平添了数十岁。
真正令人有些在意的是,于之身后所背负的巨大棺椁。
明明其自身都不在意外表形象,
可是那棺椁却是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甚至在悬挂其上的灯盏上还缠绕着一束用妖力维希生命的紫藤花。
至于妖怪的定论,
人类中可没有那尖尖的耳朵。
“叮铃,叮铃。”
随着男子及近,于之身上的铜铃声也愈发清晰。
这样的声音,似乎就是驱使着他漫无目的,继续前行下去的引魂铃。
而从北方行进过来的则是一位漂浮在虚空之上的女妖。
那些缠绕在其纤细手臂,小腿,以及双目之上的白色绷带,给人以最真切的神秘感。
且伴随着她的到来,
整个虚空似乎开始有无名的戏谑笑音盘桓。
【是他们,】
【十天前,那个雪夜里的两只妖怪。】
【原来,】
【已经到了十天之期。】
青蛙瓷器的心情突然地有些失意,因为在这期间他也曾听身前的这位阴阳师大人提及过这两位妖怪所牵扯的故事,以及到来这里的缘由。
当然,蕴藏其中的这份缘由,也是其笃定眼前的阴阳师大人并不会对自己这样的‘无害’小妖怪动什么杀戮心思的主要理由之一。
不过就在这惆怅心情掀起的下一刻,
熊熊的愤懑怒火就突然填充满了其心房。
原来,
原来自己已经在这快要冻死妖怪的地方,被压榨了整整十天!!
他就说自己原本光滑的皮肤怎么越来越暗淡,甚至有开裂的迹象了。
这让其回去之后再去见雨女嘛!
【这可恶的阴阳师!!】
“做好决定了吗?”
在意到两位妖怪保持距离的戒备驻足,荒率先开口。
【秽土转生】,一个能够让亡者复苏的绝对禁术。
眼前的两位妖怪,
一者用灵魂换取了织雪身体的复苏,一者用妖力融合了织雪绝望孤独的灵魂,使之不用永坠阴冷的冥界地狱。
可以说,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下,秽土转生是能够做到将织雪永久复活的。
只是复活之后,>
她大抵也会自此永远的沦为妖怪。
织雪会愿意成为妖怪吗?
为之放弃心中坚守,屠戮一座古老宅邸的一反木绵,会愿意就这么交出织雪的灵魂吗?
至于入殓师
虽然荒也很同情入殓师的遭遇,也为之用自身灵魂为代价向冥界那位换取回心爱女子复苏的行径感到震颤。
但是,
这家伙也的的确确地在织雪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其身边,昔日落下的承诺终究是没有能够履行。
所以,
荒无法直接使用秽土转生的力量去复活织雪。
所以,
荒所询问的对象也只是将织雪灵魂与自身融合在一起的一反木绵,而不是入殓师。
若是前者同意,那么他才会施展这样的禁术,否则,就当自己没有出现过吧。
闻言,
入殓师的身体猛然一颤,那双久经风霜地双目也随之缓缓抬起,不是看向荒,而是看向了与之对立于虚空的女妖。
干涸的嘴唇微微蠕动着,汹涌的目光在这冰天雪地如同最一团饱含期待的火炬。
他必然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终究未有一言能够从那蠕动的双唇中吐露什么。
他知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够去索要会心爱之人的灵魂。
有的只能怪是祈求。
卑微而又无言的祈求。
同样,
于此间的一反木绵也在注视着那未能够履行自身誓言的男人。
虽然那单薄的白色绷带遮住了她的双眸与小半部分的容颜,不过是可以察觉到的,察觉到戏谑的目光,以及溢于其嘴角的讽刺笑意。
她在嘲讽,
眼前的男子明明许下了守护一生的诺言,却没有做到;
她在讽刺,
明明自己已经选择了将女孩托付,选择了离开,可是现在的这个男人,又要用如此卑微,如此卑微的姿态想要索求回。
可笑,
真是可笑!
一时间,那隐约盘桓在整片虚空的怪异笑声愈发浓郁,愈发清晰。
她,
就像立足于虚空的神明,
俯视着、享受着蝼蚁的祈求。
而这般恐怖的姿态与气氛,也直接让小妖怪青蛙瓷器将身体朝着荒的身后缩了又缩。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身前的这位阴阳师大人没有那么可恶了。
甚至,还是自己行走这个世界,遭遇到性格凶横的武斗派妖怪与人类其他坏蛋阴阳师最好的依仗!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
荒打破了这无言的僵局,
虽然入殓师是没有履行到自己所作出的承诺,
但是,
这些日子里他也受到了最痛苦的折磨。
为心爱的女子亲手化上妆容,以自己的灵魂为献祭,将独守这百年孤独。
“那么,就各自离去吧。”
少年的声音里裹挟着冰冷与一丝命令之意,
就像是主持此局的主人,落下了逐客的命令。
可是明明,视野中这两只妖怪都不是与之缔结契约的式神。
“呵。”
听到这样的字句,一道清晰的不满音从一反木绵的口中溜出。
似是并不满足此间对眼前那混蛋男人的嘲弄与讽刺,只是在其对上少年那猩红的瞳眸之后,一抹真切的忌惮之色还是从其心底汹涌地翻涌上来。
眼前这自诩能够将融合的灵魂分离,让亡者复苏的人类阴阳师,并不是现在她所能够硬撼的。
所以在落下一道极具讽刺意味嘲笑后,她选择注视着那来历不明的人类少年,小心谨慎地依着来路退离。
‘扑通。’
不过就在这时,
就在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声久久难散,一直盘桓的时候。
那背着沉重棺椁的男子终于扛不住心中那翻涌而上情绪,卑微地跪倒在了地上。
雪,沾染了他的衣衫,
刺骨的寒冷,透过那单薄的长衫刺激着他的身骨。
但,其却仿若未觉。
“求你,求求你,”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会守护好织雪;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离开她半步;这一次,我会陪她到永远。”
男子的声音很是怪异,
沙哑,紊乱,断断续续,
就像是时隔数十年又重新被播放的老旧唱片。
那落下的誓言,也如同从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口中道出的一般,令人有些发笑。
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要为自己的行为,自己的过失负责,而不是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这样的话语。
“呵、”
“呵呵呵!!”
听到如此誓言的一反木绵戛然止住了后退的趋势,并抑制不住地狞笑出了声。
似乎,她想要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就是想要看见眼前那男人悲痛欲绝,后悔不已的样子!!
只是,
只是在这几近疯魔的狞笑声中,似乎还潜藏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对此,入殓师没有反驳,没有愤怒,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仅是,将在自己的头颅狠狠地埋在了这冰冷的雪地里,一遍一遍诉说着祈求话语,说着自己愿意用一切作为交换的誓言。
因为他清楚地知晓,
今日一旦错过,那就是永远。
然而这般卑微的祈求,得到的依旧是那愈发刺耳的嘲弄狞笑。
不过,那蕴藏在笑声中的莫名情绪似乎也变得愈发清晰。
“砰。”
也就在此刻,
在整个大环境都陷入难以拆分开的此刻。
一道沉闷的响声突兀横插了进来。
只见,
那被擦拭干净的木棺陡然大开,
一位身着红装,脸上绘有绝美妆容的少女,于此间骤然出现在了入殓师与一反木绵的中间。
只是,
少女的目光空洞,神情僵硬,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娃娃。
但也就在少女出现的那一瞬,盘桓于周遭的怪异笑声刹那被收敛,一反木绵神态怔怔,不自觉抬起素手似乎是想要触摸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探出。
向后退离,
是她在对方出现后做出的最后动作。
不过,这没有灵魂的少女却像是受到无名的意志指引一般,骤然横渡了那与女妖相隔距离,冰冷的双手更是轻而易举地贴在了其同样冰凉的面颊之上。
‘悉索。’
而伴随着轻微声音响起,少女攀上一反木绵面颊的双手轻轻解开了那蒙着其双目的白色绷带。
随之,
一双早已哭红的柔美的妖瞳悄然曝露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