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中,愚人船缓缓摇曳,三道身影直视着“不存在”,直视着数量未知的牺牲者们。
祂们的耳畔,母神声音继续响起:
“你们都见过或曾面对过无数种‘末日’的威胁,无垠神秘最活跃的便是这些无聊的家伙们。”
“末日主宰散播灾难、深渊祖神专注于毁灭、血肉主宰仿佛永远饥饿……更加可怕一些的,如那个执着于‘永昼’的疯子,那个拥有可怕力量且无成熟自我,喜欢玩弄众生的孩子……这些末日都足够可怕了。”
“但它们,远远无法与那个可能性相比。”
“贤者们将那个时刻称之为……寂灭日!”
“有无数种迹象、征兆乃至于导致至高神性陨落的灾难,都在证实着‘寂灭日’终将到来。”
“它们,是其中一种迹象。”
“只是与其他的灾难相比,它们的牺牲是无声的,不被人知的。”
“每当两个世界进行碰撞时,在各自世界内,总会有一部分事物消失,从存在化为‘不存在’。”
“就像是两道相撞的涟漪,一些偶发的泡沫破碎,不可避免,无法逆转。”
“它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它们牺牲了,无人知悉的那种牺牲。”
“所以它们的‘憎恨’才是真正的憎恨,克诺萨厄斯发出的尖啸对于它们而言是那么微不足道。”
“我在一次意外中发觉了它们的存在,为此我不得不放弃继续扬升。”
“我选择永远守在这条路径,这道裂缝处,阻止它们进入无垠神秘……而在第二无垠,也有着一位与我相似的存在,她做出了和我一致的选择。”
“但我也必须承认,我并不认为‘它们’是什么灾难,它们只是受害者罢了。”
“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能将它们的牺牲告知无垠神秘内的众生,那会加速寂灭日的到来。”
“我也不能允许它们进入无垠,它们毕竟是‘不存在’,任何被它们触及的存在,都有很大风险被同化。”
“我只能阻止它们,看着它们,聆听它们的尖啸……毫无疑问我的处置并不公正,我很抱歉。”
……
母神说了很多很多,诸多主宰级神灵也根本无法知道的秘辛,被愚人船上的三人听到看到。
斯坦娜和尤格蠕虫陷入震惊,唐奇的眼眸中却有着一丝释然。
持续许久的疑惑,几乎都得到了解答。
“寂灭日!”
这三个关键字,才是无垠神秘最大的秘密。
“无垠与‘第二无垠’或许是互为倒影……但两个世界无限次的碰撞,每次碰撞都会让一些事物变得‘不存在’,这就是母神放弃扬升,持续数个纪元在这缝隙处守护的原因。”
“但这种破坏力比至高神性还要可怕的‘不存在’污染,也只是那终极灾难到来前的征兆和迹象。”
“包括最初先知、起源神族在内的至高神性们,还有一些古神,都知晓【寂灭日】的存在,差点成为贤者团一员的‘无悯贤者’同样知道。”
“不同的是,这些知情者应对终极灾难的手段全都不一样。”
“最初先知与贤者们选择进入无垠神秘之外的黑暗中,寻找出路……起源神族或许认为将无垠神秘带入‘至暗宇宙’能解决灾难……幼年造物主则干脆想要再造一个无垠神秘……”
“至于无悯贤者……祂和祂的同伙,必定是在策划着更加疯狂的计划,很不凑巧的是,我在祂们的计划中不太讨喜,是必定要被抹杀的拦路石。”
“呼”
唐奇在这一刻,似是忽然想通了很多。
祂的眼眸仍旧注视着前方,注视着数不清的受害者们。
很难想象出来,从起源纪开始的无限次碰撞,会造就出多少受害者。
也难怪母神认为,作为“憎恨主宰”的克诺萨厄斯以自身为武器化作的尖啸,根本无法与眼前“不存在”的尖啸相比。
两种憎恨,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斯坦娜和尤格蠕虫无法洞悉,但拥有起源之眼的唐奇却早已洞悉。
三人之所以还未死亡,实际上是母神的庇护。
也就是说,祂们的确在注视着“不存在”,也在聆听着它们的尖啸。
但还没有直面污染,中间仍旧隔着母神的保护。
一旦母神放开,唐奇也无法预料后果。
嗯?等等,无尽的憎恨……唐奇眼眸蓦地亮起,又一个关键节点被祂发现。
仍旧没有转头,唐奇只在心灵深处立刻问道:
“仁慈的母神,您的孩子‘光明’陷入疯狂,我察觉出祂的憎恨被放大了无穷倍数,祂的疯狂看起来与眼前的‘不存在’有关……”
“是无悯贤者和祂的同伙么?祂们使用了某种方式,让这些受害者们的尖啸,污染了光明?”
“祂们这么做的原因,必定不止是为了让您陨落,大概率也不止是为了释放这些值得怜悯的受害者们。”
“一定有更加疯狂的阴谋,您或许并不是关键,您的孩子‘光明’或许才是关键,至少是一个关键棋子。”
“无悯贤者本身来自第二无垠,祂来到无垠神秘的时间很早,祂完全有机会参与我与命运女士之间的战争,但祂忍住了……祂使用一种唤作【天之蝉翼】的神物,蒙蔽了无垠神秘众神万灵。”
“我曾遭遇过一位唤作‘怨魂女神’的第二无垠来客,从她口中知道了一些有关无悯贤者的事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有着恐怖好奇心和极高智慧的存在,祂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当下会发生的变化,不论那变化多么惊人,祂最终的目的必然是‘寂灭日’。”
“种种迹象表明,祂似乎在对无垠神秘进行不为人知的改造,您的孩子‘光明’的变化只是一个恰巧被我发现的小角落而已。”
“就像那一句谚语: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蟑螂,那便意味着在暗处已成百上千只。”
“这可能就是祂的解决方式……让无垠神秘,变得更像第二无垠?”
“或者更加疯狂些,祂想让第二无垠‘吞噬’无垠神秘?”
“轰隆”
唐奇心灵深处的意念翻滚起来,好似没了限制般,变得狂野。
但随之翻涌出来的这些“猜想”,让唐奇自己也陷入震惊。
看起来,祂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但到达了唐奇现在的层次,实际上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猜想,即是真相。
而下一刻,那轻柔的带着青橄榄气息的风很神奇的吹拂到了唐奇心底,母神的声音依旧温柔,内里满是对唐奇的赞叹。
“虽然你还只是贤者备选,但我很确信你能进入那个团体了,你拥有和那些值得尊敬的贤者们同样不可思议的智慧。”
“我孩子的疯狂,的确是被部分‘它们’污染,那位好奇心旺盛但又毫无怜悯的智者使用了我也不明白的方式,取走了一些尖啸,放入了那孩子的灵魂深处,我根本无法阻止。”
“你的猜想很可能是正确的,第二无垠是本世界在其他神秘世界的投影集合,那是一个实际上比‘无垠神秘’还要庞大的影子世界,用吞噬或许不太适合,更大可能是……覆盖?或是融合?”
“这太疯狂了,无悯贤者疯了。”
唐奇心底,仿佛掀起海啸。
起源神族让无垠陷入至暗……永昼疯王为世界带来永昼……至高鹿神将亿万世界蒸发为一团气体……滑稽海星让无垠随“五角”而旋动……。
这些,俱都是至高神性们才拥有的“伟力”体现,是一众主宰们望尘莫及的力量。
但若要让“第二无垠”与“无垠神秘”无阻碍的融合为一个完整世界,唐奇相信哪怕是至高神性们联合起来,也根本做不到。
无法置信的是,无悯贤者和祂的同伙们,正打算这么做。
“不,还是不可能。”
“祂们要怎么做,两个无垠只是相互碰撞都会带来大量灾难,造就出‘不存在’这样可以对抗至高神性的现象。”
“如果是彻底的覆盖融合……更大的可能,是加速寂灭日的到来吧。”
“无悯贤者连‘至高神性’都不是,祂不可能完成这个计划。”
“呼”
风又吹来,母神很理解唐奇的惊讶。
她的声音中也蕴着讶然,但她提供了更多线索。
“或许是因为我身处的位置,我与第二无垠内那位存在也有着奇妙的联系,我能看到一些至高神性们也看不到的东西。”
“第二无垠是无垠神秘的投影碎片集合,那个庞大世界很像无垠,诞生了很多同样的种族,同样的宇宙和文明,甚至是一些执掌着相同权柄的神性实体,第二无垠这个称呼非常贴切。”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世界与无垠一起无限膨胀,区别也越来越大……正常而言,两个世界碰撞,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一起毁灭,一起消失,那是混乱的终点,是最后的寂灭日。”
“你猜测那位毫无怜悯的智者和祂聚集的一群同样疯狂的智者,正在悄悄改造无垠神秘。”
“这样的话,似乎有着一些合理性了,祂们正在纠正两个世界的‘差别’,当两个世界有着趋同性时,覆盖聚合的成功几率将得到提升。”
“这个计划,祂们或许已经接近成功,真让人惊叹。”
“只是祂们还缺少一样物事,那便是……”
母神说到这里,停顿刹那。
而后立刻的,唐奇心灵深处,一道强烈念头涌出,祂与母神几乎是同时吐出了两个字眼。
“动力”
“轰隆”
这两个字,彻底触动了唐奇。
祂在瞬息进入一种疯狂思索状态,即便只是分身,但权能丝毫不受影响。
此刻这愚人船上,一只触手怪开始剧烈发光。
磷光闪烁,梦幻又怪异。
尤其那一颗颗仿佛正在窥视世界的眼球,任何秘密都无法隐藏。
不可遏制的,唐奇在亿万分之一秒间,猜到了最终答案。
“是了,是动力,即便至高神性也无法推动两个无限膨胀的世界互相融合。”
“要做到这一点,祂们必须制造出一个能提供无穷动力的引擎。”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祂们必定盯上了那与两个世界本就有着高度关联性,甚至就是两个世界源头的物事。”
“起源星!”
“更准确的,是起源星上即将孕育萌发而出的……永恒之源。”
“祂们要以永恒之源,打造出一个永恒引擎,借助那‘趋同性’,强行推动两个世界融合,借此解决寂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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