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和少女安娜走街串巷避开行人走到了城主府的附近,很显然这个位于城镇西侧的城堡才是这座城市的商业中心,隔得很远成默就能听见嘈杂的人声、车轮压过石板路的轱辘声、以及马匹嘶鸣的声音,穿着鸟嘴大夫外套的安娜并不适合继续跟着成默进去,于是成默问安娜有没有比较安全的地方可以暂时躲一躲。
安娜略作思考,带着成默继续向着城堡进发,不过在快要到达城堡的时候,安娜选择了往城堡外马厩的方向走,过了臭烘烘的马厩就是一片伫立着十字架和墓碑的坟墓,此时这片墓地在灰色的暮霭中静静的躺在白雪之下。这片坟墓距离市场和城堡都很近,在中世纪的都市里并不奇怪,坟墓一般都在最繁华喧闹的市场,甚至就在路的中央,在马蹄和车轮的下方。
而坟墓的附近都有一个地洞、一口井、一间堵死并围着栅栏的小屋。这间小屋里放置的有一本祈祷书,会有隐修者或者忏悔者自愿在这个可怕的小屋里祈祷。这种屋子在欧罗巴的各个城市的坟场都司空见惯,和现代寸土寸金房价高的吓人不一样,中世纪的房子几乎不值钱,尤其是平民住的简陋的石头屋或者木板屋。
巴黎的坟场附近这类专为祈祷和忏悔的屋子就相当多,因为住不满,教士们会处心积虑,不让屋子空着,如果空着,那就意味着信徒的对于主的热情不够,因此一旦没了忏悔的人,教士们便会把麻风病人关进去。
一般市民会把这种屋子叫做老鼠洞,虽然说普通市民的居住环境也没比老鼠洞强很多,但起码不用坐在一间不怎么透气的屋子里永无休止的唱着忏悔的七诗篇。
此刻安娜就带着成默来到了坟场旁没有门的可怕小屋前面,它修建在连绵不觉得坟墓旁边就像一座稍大点的坟墓,在冷风和白雪中显得格外阴森,要是胆子稍微小点,肯定都缺乏勇气进去一探究竟。然而安娜却十分矫健的翻过了栅栏,看样子平时她没有少做类似的事情。
她回看了成默一眼,就小心翼翼的踩着白皑皑雪走到了石头屋子旁边,踮起脚尖从逼仄的窗口翻进了小屋,换个稍微胖一点的成年人,肯定没办法从窗口爬进去,但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纤细少女来说没有难度。
进去之后,安娜探出了戴着鸟嘴面具的头颅,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鸟,她压低声音问道:“天使大人,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成默点头说“好”。
“天使大人,你一定会把我母亲救出来的对不对?”
安娜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微微颤抖着,充满了忐忑与期待,成默站在栅栏的旁边微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当然的,你不要害怕,就在这里等我,如果有什么危险,叫大声的叫我的名字,叫上三声我就会出现。”
“天使大人,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名讳。”安娜说,成默的话显然让单纯的少女深受安慰,语气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晨曦之星。”成默回答。
“尊敬的晨曦之星大人,我在这里为您祈祷。”安娜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说,“阿门。”说完安娜就转身走进了屋子里面,接着黑暗中传来了念诵经文的声音,稚嫩而虔诚的忏悔诗开始在墓地上方徘徊。
成默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城主堡,这座三四层高的米黄色尖顶城堡是仅次于西斯都教堂的高层建筑,现实世界中星门的驻地就在这里。成默沿着狭窄的巷道向着城堡进发,到达主路以后整条道路都是污秽的泥泞,还有穿的格外臃肿的市民。
街道的两侧是卖东西的小贩,他们推着独轮车卖农具、柴火、陶器、武器、黑面包、粮食还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奴隶,奴隶在大喊着“请买我”、“请买我”,喊声凄凉而悲伤,但路过的人基本都无动于衷,脸上呈现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麻木。而无论是市民、小贩还是奴隶,每个人的脸上都很脏,衣服也破烂不堪,难闻的臭味弥漫着整条街道。
走到城堡的大门附近时,还有一队赤裸着上身的河童修士,他们面色严峻,在寒冷的空气中挥舞着皮鞭抽打着自己的背,一条条血痕密密麻麻的遍布背脊,只是瞧着就让人觉得疼痛,然而他们只是低声闷哼。不少路人正在围观,每个人都在虔诚的祈祷,并对修士们忍受痛苦牺牲自己向造物主赎罪的行为大为颂扬。
成默像个幽灵般站在人群的外围驻足观看了一会,便向着士兵把守的大门走了过去,城门上方的石头门楣上镌刻有城主的家徽,徽章的下方还写着“造物主最忠诚的剑和最强大的盾”。成默朝着城堡里面走,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站着几个修道士和士兵,成默穿过了院子,细心的聆听各种各样的声音,当走到走廊时看到四个侍女端着白面包、红酒和肉肠在转角处上了楼梯。
其中一个略瘦的侍女说道:“你听说了吗?德洛姆抬起者昨天来接生被城主大人抓了起来”
“当然听说了,不过并不是城主大人想抓德洛姆抬起者,是有人在主教大人那里举报了德洛姆抬起者,说德洛姆抬起者是女巫,主教大人昨天悄悄观察了德洛姆抬起者为夫人接生,发现她竟然使用了符咒和咒语,为了不让德洛姆抬起者伤害夫人,立刻就把德洛姆抬起者给抓了起来。”
“我的天,德洛姆抬起者怎么会是女巫?她是一个多么温柔又善良的人儿啊!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好像城主大人和主教大人刚从教堂回来,就在商量这个事情。”
“希望一切都是误会,德洛姆抬起者救过那么多人,不可能是女巫”
“信造物主!”
成默听到四个侍女的讨论立刻就跟着她们上了楼,这栋中世纪的建筑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远远算不上美观,也没有任何装饰,不过从环境上看安全宽敞,更重要的是干净许多。成默跟着侍女们到了三楼的会客室,两个穿着锁子甲的士兵为她们推开了门,在最后一个侍女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士兵还摸了一把侍女的大腿。
没有人感觉的到成默,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他置身于历史之中,却是一个旁观者。成默走进了客厅,尽管是白天,客厅里的烛台上都燃亮着圣诞树般的蜡烛,客厅里终于有了不少的装饰,看上去有了那么一点奢华感,但其实依旧很糟糕,家具和窗帘都显得很陈旧。
此刻两个人坐在燃着火焰的壁炉旁边,侍女们放下了贵族们才能享用的早餐就被赶了出去,成默走到了壁炉边,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的毛衫,披着皮草斗篷,身材强壮满脸胡子一头卷发的男子,他的表情生硬死板,但目光却很有神。另一个则是成默昨天在西斯都教堂见过的红衣主教,他戴着红色的圆帽,圆脸无须,眉眼和善,端坐在椅子上。
从装束上看,就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披着皮草斗篷的就是城主雷奥哈德大人。
等侍女们关好门,城主便开口,略为不满的说道:“主教大人,为什么一夜之间抓了这么多人?现在牢房里都快装不下了!”
“雷奥哈德大人,女巫将地狱的诅咒,带到了人间,各地城主都束手无策求助于教会,于是教会请来了天使,专门捕猎女巫,昨天只是第一批而已”
“女巫?”城主雷奥哈德转头看向了红衣主教,他严肃的说,“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德洛姆抬起者肯定不是,现在瘟疫处处,只有我们克里斯钦菲尔德稍微好一些,如今克里斯钦菲尔德是卡尔玛联盟(中世纪丹麦、瑞典、挪威三国合称卡尔玛联盟)受瘟疫影响最小的地方,这一切都要托德洛姆抬起者的福,要不是她奋力救治病人,并为我出谋划策,我想情况不会这样乐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所这样一位仁者是女巫”
“雷奥哈德大人,我昨天亲眼看见女巫德洛姆使用了符咒和咒语,大人您不要被蒙蔽了,女巫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赢得您的信任,然后腐蚀您对造物主的忠诚!”
“我对主的忠诚任何人都腐蚀不了,并且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希望主教能释放德洛姆抬起者,不仅因为她的仁慈,还因为她在城里拥有极高的威望,如果抓了她,我不知道市民会怎么想!”
慈眉善目的红衣主教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抓捕女巫德洛姆是有确凿证据的,她就是典型,除了她我们还会尽快抓够666名女巫”说着红衣主教从怀里掏出那本画着男子解剖图的书,扔给了雷奥哈德城主。
雷奥哈德城主翻看了一下,惊愕的说道:“这个不是医学书吗?”
“教廷明令禁止过研究人体解剖。德洛姆罪无可赦!”
“审判呢?我觉得应该给德洛姆抬起者一个公正的审判!”雷奥哈德城主变了脸色,沉声说,“除了德洛姆抬起者还有其他的665个女人”
副主教低下了眉头,避开了雷奥哈德城主的视线,淡淡的说道:“没有审判,为了终止瘟疫,我们将连同德洛姆一共666名女巫送到吉斯菲尔德修道院,在那里将会有僧侣执行仪式,消灭巫术你将担负起陪同天使护送女巫的责任!”
被判为女巫的人只有两种结局,除了绞刑就只有火刑。
“审判都没有?不!我拒绝!”雷奥哈德城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违背我作为骑士的原则,我不能成为毫不负责的刽子手!”
“城主大人,为了终止这场灾难,我们别无选择。”副主教淡淡的说。
“我不明白瘟疫怎么会和女巫有关系?这明明就是一种疾病!”
“城主大人,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是教会说了算。你不明白,瘟疫就是魔鬼的阴谋,她们在欧罗巴的大陆上肆掠,为的就是动摇凡人的信仰,如今我们必须给凡人们一个交代!”
“哪怕这个交代是谎言?”雷奥哈德城主愤怒的俯瞰着主教。
“你不该相信医学,医学只是安慰人心的梦。”红衣主教收起了和善的面孔,庄重的说道。
“看来主教大人您是否认春yao对血的作用,膏药对肉的作用!您是在否认那么多被医生治好的在痛苦中挣扎的病患啰!”雷奥哈德城主一脸焦躁的讽刺。
“不,我既不否认药物,也不否认患者,我否认的是医生。”主教大人冷淡的说,“克里斯钦菲尔德的雷奥哈德,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对造物主许下的誓言,你是不是打算不再侍奉主和教会?”
雷奥哈德沉默了下来,他在壁炉前来回的踱着步子,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主教大人,能不能行行好放过德洛姆抬起者,重新找个人?”
“如果德洛姆没有什么名声,我并不是不能答应你,但现在人心惶惶,我们必须抓到一个有分量的人,安排一个隆重的仪式,凝聚人心。”红衣主教站了起来,拍了拍雷奥哈德的肩膀,“更何况她并不是无辜的,你才有了儿子,应该多替你的孩子考虑。”
雷奥哈德闭了下眼睛,表情痛苦的问:“那什么时候出发送她们去吉斯菲尔德修道院?”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要看天使大人们的进度,雷奥哈德大人,你可以再去见见德洛姆,走之前她会被安排游街,我们要让全镇人看看女巫的下场”
主教大人转身离开了客厅,剩下雷奥哈德一个人站在壁炉边沉思。过了好一会,他才向着门口走去,推开门大声的说道:“乔纳森,备马,我们去监狱!!”</div>123xyq/read/5/51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