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大魔王 第三三二章 终幕舞台——弥撒曲(3)

“也许这人间不值得,但我值得。”谢旻韫

电梯开始下行的时候,抓着缆索的萨瑟兰公爵就意识到了不对,接着他又听见了微妙的碰撞声,就明白了那是死神在敲打着锣鼓。

“咚!咚!咚!”

每一声都是催命的音符。

电梯的速度快的惊人,很快就要掉进屏蔽区。激活载体?向下跳还是向侧方向跳?还是相信看上去坚固的轿厢?又或者取出腰间的吊索进行安全系数最高的操作?

无数种选择在萨瑟兰公爵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这无数种选择里只有一种既能够逃脱性命还能激活载体。

风的呼啸是死神的嘲笑,炸弹和高速下落的电梯就是死神扔下的绞索,只不过呼吸间,它已经套在了萨瑟兰公爵的脖子上。

而久经沙场的萨瑟兰公爵被称作是英格兰特工的骄傲,最接近007的真实原型,除了花心这一点,可以说他就是真007。他曾经无数次从死神的镰刀下幸运的逃脱,这一次在三百米的高空挑战极限,也丝毫没有慌乱。

无数念头电闪而逝,他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甩开缆索朝着身侧的钢铁支架跳了过去,毫无疑问这是所有抉择中最危险的举动,一不小心就会被高速下坠的电梯挂的直接殒命。

冰冷坚硬的支架狠狠的砸在了他受伤的胸口,痛感袭来,身体在惯性中摇晃,紧接着电梯就剐蹭到了他的背部,钢铁外壳与碳纤维外骨骼发生了剧烈的摩擦。

难听的声音像死神利爪在剐擦耳膜。

外骨骼再有力也无法与几吨重的电梯对抗,直接将萨瑟兰公爵拉扯到了支架下方,原本他是双手抱着支架的,如今变成了单手挂在支架上。

电梯呼啸而过,萨瑟兰公爵已经一身冷汗,危机还没有解除。偏偏扣住支架的这只手还是受伤的右手,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沿着手臂朝下淌,雪花扑面而来,落在了玻璃面罩上,立刻化成了雪水。

萨瑟兰公爵勉强将左手搭了上去,撩起右腿刚要使力爬上支架,爆炸来袭。

火光在半空中冲天而起,坚固的铁塔“咯吱咯吱”的剧烈晃动起来,这一瞬它变的无比脆弱。炸裂的零件像子弹般四处乱飙,破空之声让萨瑟兰公爵心惊肉跳。很不幸一枚螺丝击打在头盔上。萨瑟兰公爵摇了下脑袋,晕眩的感觉袭上心头,他顿觉浑身无力,搭上去的右腿还没能夹住支架,便滑了下来。

穿着外骨骼的身体沉沉坠落,双臂的外骨骼便闪出了嗤啦嗤啦的电火花。

关键时刻萨瑟兰公爵还是清醒了过来,他吊在半空中摇了摇脑袋,低头看了眼脚下蜿蜒的塞纳河穿过灯火通明的巴黎城区,又看了看已经变成空架子的电梯,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我可不想死在巴黎。”

萨瑟兰公爵用引体向上的姿势爬上了纤细的支架。虽然自由移动是妄想,起码安全了许多。他双腿绞住支架,抬起双手的时候,不得不把支撑点放在胸膛上,疼痛让他难以呼吸,就连激活乌洛波洛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多年的经历让他能够强忍住疼痛,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了乌洛波洛斯,却始终没有光幕弹出,这让一向自诩绅士的萨瑟兰公爵也忍不住口中大骂“blimey”(ctm的)。

当然,虽然萨瑟兰公爵处境糟糕到了极点,但依旧十分得体的使用了“blimey”,而不是“bloody”(ctm的)。

作为一个血统纯正的上等人,绝不可能使用穷人们才会使用的“bloody”。无论任何状况下都要保持优雅,用贵族们才会使用的“blimey”。

虽说两者意思一样,但“姿势”不一样,这样多少也高贵一些。

无奈的萨瑟兰公爵只能顶着夹着细雪的冷风朝支架的边缘爬了过去,高塔在寒风中摇晃,每一下都令人心惊胆战。以走钢索的龟速爬到了支架的交叉点,萨瑟兰公爵抓着向上的支架勉强站了起来。他先用吊索和锁扣把自己固定在支架的交叉点,再长长的松了口气,尝试着举起手,看能不能激活乌洛波洛斯。

造物主还算宽厚,在他经历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考验之后,给了他一点甜头,没有让他继续经受向上爬的考验。当他踮起脚尖的时候,终于勉强能够把乌洛波洛斯伸出屏蔽区,光幕弹了出来。

萨瑟兰公爵毫不犹豫的激活了载体。

彩色的螺旋开始在身边旋转,dna链条编织出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长相有些中庸,但有着英格兰标志性的地中海。

终于,历经了千难万险,萨瑟兰公爵的载体屹立在了支架之上。

然而他并没有控制载体去近在咫尺的顶层观景台击杀小丑西斯,对于萨瑟兰公爵而言,隐秘才是第一位的,他不能让英格兰红狮卷入这次恐怖袭击,但他也不能与英格兰只隔着一个海峡的法兰西爆发战争。

萨瑟兰公爵看了眼三维地图低语道:“直接上去暴露的可能性太大,得想其他的办法阻止小丑西斯。”他划动了几下三维地图,略微皱了皱眉头,认真思考了片刻,最终做出了一劳永逸的决定。

收起三维地图,萨瑟兰公爵站在支架上环顾了一下黎明十分的巴黎盛景,天幕的颜色开始变浅,细雪点点洒落在这古老的城市,砖石砌着的楼宇和绵延的灯火如一副美妙绝伦的印象画。

想到这样的景致恐成绝响,萨瑟兰公爵不无遗憾长叹道:“看来巴黎的象征要毁在我手上了,这真是一件叫人遗憾的事情。”

在两百多米的高空驻足了须臾,直到一抹金光从朱卡尔多体育馆的方向冉冉升起,萨瑟兰公爵便迅速的抱着自己的本体如猿猴般飞身纵下了埃菲尔铁塔。

“再见了埃菲尔不应该是永别”

(bgm《Λshes》歌手:gemie作曲:泽野弘之)

小丑西斯激动的大笑,他扭头看向了成默,兴奋的说:“呦!呦!看看谁来了!我的小男孩!”

成默没有回答,他凝望着谢旻韫背后散发着流光的羽翼且冷且疑,按道理来说本体无法使用羽翼,只有载体可以,可谢旻韫的乌洛波洛斯已经交给了白秀秀,根本不能激活载体才对。

似乎这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谢旻韫的战力更强大了。

真是好事吗?成默心中一惊,他又想起了谢旻韫说过当上帝基因将她改造全部完成,她的本体才能和载体一样完美,那时她也会变成无情无欲的“圣徒”。

成默心中苦笑,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心脏,那枚不大的酒壶已经变的温热,也许很快它就能起到作用。他在上观景台之前在餐厅里把酒壶里灌满了番茄酱,成默没觉得小丑西斯能被这么可笑的伎俩糊弄过去,但多少也是个备案。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小丑西斯并不是依靠武力就能战胜的人,这又令成默不得不竭尽全力思索解脱之道。他进入了最后的长考,就像进入棋局进入了决胜的时刻,每一步棋都意味着无数种可能,只要计算深度能够达标,总能找出正确的解法,眼下这局棋最简单粗暴的解法就是杀死小丑西斯这个不太可能的选项。

“除非能搅乱这局棋。强行抹平上手与下手对棋的理解高下、境界之分。可不幸的是我现在不过只是一颗棋子”

成默的心越来越冷,他盯着那道光,看着谢旻韫越来越近,而那张描画着永恒的,怜悯的表情的脸孔渐渐从模糊变的清晰。

“没料到谢小进在这个时候完成了进化也许登上了这个舞台就注定了命运。”

这一刻成默的心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反正已经避无可避。

小丑西斯亮出了“执水者奥纳西斯”,碧蓝的光照亮了整个观景台,守卫们的枪也对准了成默和米歇尔大统领。他拿起了麦克风冲着谢旻韫大喊道:“嘿!女孩!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里有你的小男友,还有尊贵的米歇尔大统领”

小丑西斯嘶哑的声音通过观景台外的喇叭传了出去,声音吹破了风雪,让时间都短暂凝滞了一下。

谢旻韫停住了身形,悬停了在距离观景台之外,像一只在黑色的钢铁之花前驻足的蜂鸟。

谢旻韫先是与成默隔着玻璃窗对视了一眼,成默在谢旻韫的眼中看到了无畏,一种无所畏惧的执着与坚韧。

这一霎,谢旻韫周身的光变的锐利,恍若降世的神祇,让人无法直视。

成默觉得刺眼,他闭上了眼睛。

谢旻韫的眼神也黯淡了一瞬,这暗淡一闪即逝,恍若被微风吹得飘忽了一下的火苗。立刻谢旻韫就转头看向了小丑西斯,语气冰冷而坚定的警告:“请停止你毫无意义的行为,西斯先生!”

“毫无意义?毫无意义?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小丑西斯站在钢铁组成的花蕊中捧腹怪笑,玻璃窗外是阴沉沉的飘着雪的天幕,一派阴云密布的末日景象。他那苍白的面孔和猩红的嘴唇是血腥的影像,上面记载着癫狂、杀戮和残忍

好半天他才止住了笑容,指着电脑屏幕说:“女孩哦!不!天使大人!你要阻止我什么呢?现在我要做的不就是解救巴黎人吗?你看我决心尊重民意,停止释放毒气,转而按照大众的意思”小丑西斯拍了拍身边颤抖着米歇尔大统领笑着说,“发射核弹!”

飞翔于半空中的谢旻韫俯瞰着小丑西斯,冰冷的说:“你这种胁迫下产生的民意代表不了民意。这只是恐惧的产物”

“是吗?”小丑西斯语带嘲讽的反问,接着他走到了摄像机旁,转动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将投票结果亮给谢旻韫看,他撑着桌子好整以暇的说:“那这个又代表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把票投给了a国?明明已经安排了和平的选项,可为什么这么多人还是把票投给了a国呢?”

“这不过是一小部分人的恶意聚集在了一起驱赶光明!”

小丑西斯微笑,他直起身子摇了摇头,“不!不!不!天使大人,你还没有看明白这是个多么糟糕的时代。科技的发展让人类失去了他原本最淳朴的善。乍一看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知识和信息变的廉价,但它也抹杀了人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容易获得一个不被打扰或者少被打扰的独立思考的空间,可日渐发达的社交媒体不断的用海量的信息来规训你,攻击你,驯化你,用所谓的主流意见压制你。人类是如此软弱,又是如此的趋同,互联网把这种行为无限放大。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抱团,互联网算法让这种抱团更加紧密,也让他们变得毫无思考能力,人们互相影响,每个人都愈发容易激动、容易愤怒、容易被感动、觉得自己充满正义感、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这要轻轻挑拨就变的一片混乱刚才我问了你的小男友,他的看法和你一样,觉得这么些投票是源自恶意,但请你们得相信我!”

小丑西斯双手指向了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虔诚的说道:“作为一个满心恶意的人,我可以告诉你,憎恨的力量没有这么强大。投下这些票的人,更多的是因为‘爱’他们在投下这些票的时候,一定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坚信自己在替天行道。为处在食物链低端被剥削的国家,为那些在战火中死去的无辜群众,为那些穷困潦倒的第三世界人民,为被压榨被欺辱的无产阶级”小丑西斯摊了下手,“而所有的爱恨都只基于立场,没有爱的恨就是无根的浮萍多么可悲,在科技的推动下这个世界竟然因为爱变的如此可怕”

小丑西斯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一面,即便是成默这样精于诡辩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伟大的演说家小丑西斯,发表了令人无可辩驳的演说。

谢旻韫面无表情的沉默了须臾,片刻之后她凝重的说道:“西斯先生,不要把恶与人性的弱点混为一谈,更不该利用人性的弱点来制造仇恨,不管你说的多天花乱坠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你所做所为就是为‘恶’在制造源头。我们都清楚人性不能轻易的去挑战和考验。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都禁不起这些。它需要的是保全,余地,推挡,遮盖。像你这样单刀戳入,必然破绽百出。没有必要去击溃任何人,那些普通人也未必需要真实和杀戮。若你尚有一些怜悯,应善待和接纳那些心灵的软弱和暗昧。”

成默觉得谢旻韫说的也很好,没有比这更高尚而完美的回答了。

小丑西斯朝四面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说道:“恶的源头?这可不是我的选择!是大家的选择,我可只是发起了一个投票而已!你怎么能给我这样高的评价?我可不是什么源头,我只是善于挖掘人们内心那些平时被压抑着的‘恶’而已。来,请你看看,这些言论可不是我让他们发表的”

说着小丑西斯又转过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直播画面上正是谢旻韫的特写,屏幕侧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字幕,那些人用肮脏的话语诋毁谢旻韫,责骂她,侮辱她,就像刚才在埃菲尔铁塔下她阻止人们进入地下掩体一样。

小丑西斯一条一条的开始念诵:“滚远点圣母婊!巴黎不需要你拯救!”

“不要在巴黎找存在感!这是我们巴黎人自己的决定,你个黄皮猴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狗娘养的,赶紧离开巴黎!这里不属于你!”

“哪里来的表子!滚远点去死!”

“我全家人都在毒气中,你tm的,在这里说些什么废话?快点消失!让小丑西斯停止释放毒气!”

看到一些恶心之极的脏话就连小丑西斯都皱起了眉头,摇着头说:“哦!哦!还有一些话,连我这样恶毒的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实在是太肮脏了”

谢旻韫完全没有去看屏幕上那些脏话的意思,只是冷淡的说道:“西斯先生,我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太阳不会因为阴云而停止发光,就像正义不会因为污蔑而变成非议”

“我不爱听这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不过看上去你还真是一个仁慈宽厚又有理想的好孩子!”小丑西斯轻笑,他转头望向了成默,咧开血红的大嘴说道:“既然这样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像开始我所说的那样,你杀了你的小男友,我就把毒气装置的遥控器给你!没了毒气装置的遥控器,我当然就威胁不了米歇尔大统领按下核弹发射按钮”

紧接着小丑西斯又换了个口气叹息着说道:“不过说句真心话,我觉得他们真不值得救,不如你现在就带着赛伦离开吧!你们又不是法兰西人,为什么要替他们承受这样的灾难呢?没必要这样圣母,尽管你是天使系别耽误时间了,让我来结束这一切,毒气还是核弹,一切都很简单”

小丑西斯走回了米歇尔大统领的身边,拍了拍搁在米歇尔大统领腿上的黑色密码箱,“大统领阁下,您说是不是!”

米歇尔大统领把嘴里的袜子咬得死死的,深怕袜子掉了下来,在全世界观众面前丢脸的喊出救命。

小丑西斯解开了绑着米歇尔大统领的绳索,用行动逼迫谢旻韫,他大声的宣告:“现在该米歇尔大统领上场了,全世界人民已经为你选择好了目标,只等锁定目标按下按钮,一切就大功告成!”

就在这时谢旻韫收起了羽翼落在了观景台外面的回廊上。她推开门走进了观景台,折叠在背后的金色羽翼照射的整个房间熠熠生辉,有些冰冷的铁屋子都变的温暖了起来,只是成默并没有感受到这温暖,他看着谢旻韫,但谢旻韫并没有看他。

“想清楚了吗?”小丑西斯没有制止谢旻韫的行动,只是微笑着询问,同时他举起了手中的毒气装置遥控器,怪笑着说道:“你可不要有什么其他的不应该的想法?你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我和我的手下速度更快,万一你要是失手了,我不仅会释放毒气,还会发射核弹,到时候你可就是全世界的罪人了”

谢旻韫注视着小丑西斯手中的遥控器沉默,似乎在思考。

小丑西斯仿佛窥探到了谢旻韫的心思,他诡秘的笑,又转过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对着谢旻韫,意味深长的说道:“沉默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能等,无数的巴黎人可等不了,那些人此刻正在毒气中煎熬,彷徨无措的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还有无数的a国人也在等,他们正朝着避难所拥挤,说不定踩踏的事件伤亡不会比核弹来的少”小丑西斯换成了悲天悯人的口气,沉声说,“牺牲其实是一种无比崇高的精神,所谓圣徒不就是要背负起人类的罪点燃光辉的火炬么?天使大人,这是造物主对你的考验,你得背负起这个罪,拯救数以亿计的人于水火,他们都在看着你,等待你做出选择”

屏幕上闪过飞机航拍画面,无数的人在楼顶打着“sos”的信号灯;救护车堵在路上手足无措的医护人员在抢救濒危的病人;抢劫犯在和警察在交战,枪火和血花盛开在这城市的每一处角落;慌乱的人们在大街上奔跑,有人在抢别人的面罩,有人在无助的哭泣

巴黎就是地狱。

镜头飞越布兰利码头大道,那群刚才被谢旻韫引领的人们,全部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人群匍匐满了塞纳河两岸,每个人眼里都饱含着泪水,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向着埃菲尔铁塔祈祷,特写镜头闪过一对父母,他们的孩子正在怀中熟睡

主持人哭泣着乞求谢旻韫结束这场不幸的灾难。

这惨烈的对比画面让网络上的留言疯狂,尽管没有人知道小丑西斯会不会遵守诺言,可这并不妨碍身处欧罗巴的人们对谢旻韫进行道德绑架。

小丑西斯给出的谢旻韫的致命选择对于欧罗巴人来说,一半像久旱中的甘霖,给予了遍体鳞伤的人们一些慰藉,一些希望;一半像无色无味的毒药,让他们变得麻木,让他们停下脚步,让他们低下头,让他们失去自我。

“这些人实在太可怜了,为什么还不动手?杀了那个人就能拯救这么多人,为什么还不动手?”

“虽然这样不对,但他一个人死总比这么多人死好。”

“我要是他我就自杀了。真是没有骨气”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求求你!求求你!赶快杀了他吧!我和我的家人被困在毒气中,快要无处可躲了!”

“2020年真是最糟糕的年份,天启四骑士已经全部集齐了”(又称作末日四骑士(fourhoemenoftheapoalypse),出自《圣经新约》末篇《启示录》第6章,传统上和文学作品里将其解释为白马骑士-瘟疫、红马骑士-战争、黑马骑士-饥荒、灰马骑士-死亡。对于白马骑士的解释略有争议,有神职人员和宗教学者认为其代表征服。)

没有什么比以爱为名的利箭更能伤害人的内心。从辱骂到恳求,人们的言论的切换的如此自如,就像刚才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从来没有与出现过。而那些理智的言论,指责小丑西斯的,指责法兰西人的,要不就是一闪而逝,要不就是被彻底的屏蔽,于是整个网络上所有人都在乞求谢旻韫杀了成默,解救整个世界。

成默知道那些画面对谢旻韫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清楚写好的剧本终于要上演了。

他与满脸笑容的小丑西斯对视了一眼,那张涂着白漆的脸孔上的每一道皱纹的缝隙都填满了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成默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他不会坐以待毙。他没有去看谢旻韫,他心中没有任何替无关的人做牺牲的打算,更何况他也不相信小丑西斯的鬼话。他的大脑已经开始的计算着自己该如何逃跑。于此同时他心中又有些懊恼,如果知道谢旻韫的本体都能进化成天使形态,自己就不该来到埃菲尔铁塔的顶部。

成默从没有如此的期盼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他觉得一开始他就错了,就不该激活乌洛波洛斯,而是该把手上这该死的玩意给卖了。即便是换上一个要背着电池跑的机械心脏,也比现在和小丑西斯同台演出好。

他又想起了他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不曾顺利过,这一次登上这三百多米的空中竟然出奇的顺利。成默想起了自己和谢旻韫结婚那天去“云中教堂”,也是出奇的顺利,无论是购买机票租借婚纱预约教堂还是领结婚证,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毫无波澜。

就好像那是一幕排演过无数次的剧本,大家只要按部就班的演出就能顺利走到预定好的结局。

“她会杀了我吗?”

“她会。”

“她一定会”

成默心中似乎有愤怒在燃烧,这愤怒就像是海底的火山,小丑西斯说的真对,没有爱的恨不过是无根浮萍。

观景台一片死寂,只有笔记本电脑里各国主持人在发出聒噪的解说,英文的、法文的。西班牙语的,拉丁语的,德语的

全世界的压力都堆积在了谢旻韫的肩上。

小丑西斯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他那把威力巨大的“龙眼175”,递给谢旻韫,“就用这个,一发足够致命。”他瞄了眼成默的心脏,舔了舔嘴唇说,“就算有什么东西垫着,也能毫无阻碍的射穿身体,不需要来第二次!能够极大的降低痛苦”

谢旻韫伸手接过了“龙眼175”。

成默绷紧了身体,他系在心上的最后一根弦就这样被剪断了,那颗疲惫的心脏在朝着无限黑暗的深渊坠落。

他看向了谢旻韫,眼睛里没有光。

谢旻韫却依旧没有看成默,只是握着龙眼175,面对着小丑西斯冷淡的说道:“西斯先生,第一,他不是什么‘你的男孩’,他是我的丈夫!”谢旻韫抬起了枪,轻声说,“第二,人生并不是只有你给出的选择!”

成默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逃跑,卧倒在地。

“圣言:神圣裁决。”

一道环形的金光从谢旻韫的周身迸发,如无数道涟漪朝着四面八方飞快扩散,同时谢旻韫挥舞着龙眼175反手劈向了小丑西斯握着毒气遥控器的左手。

站在周围的恐怖份子开启了能量盾,猝不及防之下,也没能逃过威力强大的sss技能,观景台四周的玻璃瞬间碎裂,狂风呼啸而入。

但小丑西斯完全没有受到“神圣裁决”的影响,干净利落的利用蓝色的执水者切断了龙眼175。谢旻韫抬脚膝撞小丑西斯的腰部,手中还射出一道金光,插向小丑西斯的眉心。

小丑西斯没有理会谢旻韫的膝撞,而是举起执水者挡住金光,将手中的毒气遥控器捏爆成了火花,被谢旻韫的膝盖撞上的刹那,他弹出一道灰色的毒气如蛇一般窜向了趴在地上的成默。

巨力将小丑西斯击飞,可谢旻韫没有办法追击,她必须用瞬移去救成默。

就在这时小丑西斯抓着米歇尔大统领使用瞬移离开了观景台,狂风呼啸的观景台里只剩下他兴奋的尖叫声:“我说过你不可能比我快,现在没有人能阻止毒气释放了!你将成为全世界的罪人”

谢旻韫利用瞬移亮起了“圣盾”拦住了射向了成默的“法老之蛇”,却错失了追击小丑西斯的机会,谢旻韫也没有继续追下去的意思,而是拦住了正要激活载体的成默,将他扶了起来,柔声说道:“成小默,没必要激活载体,当务之急是你得马上离开这里。”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成默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不是那些碎掉的玻璃渣,还有无休止的冷风,他真觉得一切不过是个梦。克制住汹涌的情绪,他注视着谢旻韫纯净无暇的瞳孔,微颤着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会”

谢旻韫抬手抚摸着成默的脸颊,擦拭着他满头的汗水,凝视着成默柔声说道:“真抱歉,真抱歉,是我不好,说过要保护你的,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要经历这样的折磨”

成默脸上泛起了难堪的笑容,他按住谢旻韫的手,“主要是你突然进化了,所以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进化,也许是刚才被什么‘玛查的诅咒’击中了的缘故,虽然听上去很吓人,但我当时的感觉却很奇妙,就好像我不过是时间的旅人,手里举着火炬,独自穿梭于或漫长或短暂的记忆片段”

“那你看到了什么?不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吧?”成默忧心忡忡的问。

谢旻韫摇了摇头,“很幸福,看到的全是很幸福的事情。我们生活在满是极光的小镇,那里人烟稀少,冬天漫长,夏天短促。夏天的时候里带着孩子去森林采摘新鲜的野果和蘑菇,我开着车去镇上买一些必需品,油盐酱醋。我们在院子里种了蔬菜和瓜果,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一起做法,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等到夜幕降临,我们坐在竹床上,看星光落在篱笆外的湖边,给孩子们讲古老的故事。冬天的时候,我们会去更寒冷的地方,在那个湖边已经放满了我们两个做的星球糖,从地球到火星到海王星,我们在哪里搭了个小木屋,晴好的时候你带着孩子们滑雪,冰钓,下雪的时候,我们点燃炉火,坐在沙发上看书时间过的好快呀!我看到你变老了,长出了白头发,于是我闭上眼睛,又看见你年少时的模样,******,坐在图书馆里看书”

“我们生了几个孩子?”

谢旻韫浅笑:“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那是不是我该考虑给他们起什么名字了?”

“慢慢想吧!现在你得走了!法兰西的龙骑士部队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会围住整片区域,不让任何人离开的。你最好逃到人群中去”谢旻韫将成默推向了电梯。

“那你呢?”成默狐疑的问。

“小丑西斯引爆了所有的毒气装置,我还有‘自然之息’,多少能够挽救一些人,起码得把埃菲尔铁塔附近的区域保护住,要不然我们两夫妻犯的错也太大了,你也不好逃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已经是完全体了,想要离开没有人能拦住我的。”谢旻韫将成默推进了电梯,她探身按了下行键,接着又拦住了想要关上的电梯门。

谢旻韫默默的眼波在成默的脸上徘徊,“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能不能说句肉麻的情话给我听。”

“我可不是诗人”成默脱下了面罩,“诗人忙着吻日月星河,我低头吻你,你就是我的浩瀚宇宙”

谢旻韫抱住了成默,两个人站在电梯门口拥吻,就像站台边告别的情侣。冰冷的观景台泛起了最短暂的幸福感和最漫长的余韵,每一声“叮”的关门声像是即将起航的汽笛,都是关于离别的催促。

绝大多数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一个时刻,在不想要告别的时候,必须挥手告别。

也许是在响着叫卖声的火车站台,也许是在人流攒动的机场,也许是在一条寻常的街巷相比之下埃菲尔铁塔的顶端特别了一些,但它和所有的告别一样,似乎也没有那么特别。

“快走吧!”谢旻韫轻轻推开了成默,她在电梯门外注视着成默,嘴角挂着微微的浅笑,一如多年前在奶茶店边要他请她喝奶茶一样。

成默站在电梯里注视着谢旻韫的眼睛,她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的暮色,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像时光在撕裂,露出无可弥合的间隙将两个人的世界隔绝开来。

电梯发出嗡嗡的声响,开始快速的下沉,成默从观景舷窗里,能够看到大街上的景象,虽然毒气爆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混乱,好像是警察和军队早有预备,在尽力维护秩序。

成默摸了摸口袋里的滤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面罩戴好,谢旻韫的选择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基于对谢旻韫的了解,他从来没想过谢旻韫会这样做,在他的推测里,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谢旻韫会杀了他然后自杀。

幸好这最惨烈的结果别没有发生,虽说现在也没有能好多少,谢旻韫今后将背负无比沉重的骂名,如果小丑西斯成功的发射了核弹,那么她将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受全世界人民的唾弃。

成默心想自己还不能这样离开,最好还是找到小丑西斯,杀了米歇尔大统领,让核弹永远无法发射。没有激活载体没有关系,他还有“七罪宗”,杀小丑西斯做不到,杀米歇尔大统领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七罪宗”刚才在塔顶充了多少能量。

眼见电梯即将到达第二层,成默召唤出了“七罪宗”,用来防止意外,也顺便看下能量还剩多少。结果超出想象,“七罪宗”的能量竟然这么快就充满了。

此时电梯门已经打开,成默终止了思考,举起“七罪宗”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埃菲尔铁塔的第二层,这里不是“探险者俱乐部”,而是普通人也能到达二楼观景台。

成默还在想着小丑西斯会去哪里,就听见了不远处似乎有细细的声响,这个声音成默很熟悉,谢旻韫磨咖啡豆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电梯在整个二层的中间,而声音是从二楼的边缘发出来的。成默虚了下眼睛,握着“七罪宗”循着声音轻手轻脚的慢慢走了过去,“七罪宗”的光照亮了还处在黑暗中的观景台,很快成默就找到一家咖啡厅。

他躲在卖纪念品的柜台边暗中观察,小丑西斯正站在咖啡厅的柜台里冲咖啡,他身侧是落地玻璃,玻璃外面是巴黎的清晨雪景。穿着白背心的米歇尔大统领正坐在一张小圆桌边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成默正考虑该怎么杀死米歇尔大统领,就听见了小丑西斯嘶哑诡异的声音。

“嘿!赛伦,我知道你在,别躲了,出来吧!我们一起喝杯咖啡,聊一聊人生,欣赏一下即将到来最终幕”

成默握紧了“七罪宗”,他想作战服应该能够有效的遮蔽热能,让三维地图的红外线探测仪起不了作用,更何况现在应该在屏蔽区,小丑西斯根本没有办法使用三维地图才对,所以,他肯定是在讹他。

于是成默没有动。

小丑西斯停止了磨咖啡豆,咖啡厅里响起了倒水的声音,片刻之后,小丑西斯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你不出来也无关紧要。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埃菲尔铁塔做最终舞台吗?”

“我猜你一定认为,因为埃菲尔铁塔的历史意义,因为它是巴黎乃至法兰西的象征,也是人类工业化的象征。当然,不止是这样,还有安全的因素,这里足够高不会被毒气侵蚀,屏蔽器也够不到这么高的地方”

小丑西斯搅动着咖啡,银色的咖啡勺撞击着骨瓷杯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能考虑到这么多,已经非常不错了,不过你大概不清楚建造埃菲尔铁塔的最初原因是什么,可不是像历史书上写的那样,只是为了纪念法兰西资产阶级革命成功100周年,用钢铁象征工业革命精神。借世博会和奥运会两大世界性活动彰显一下法兰西的繁荣昌盛。这些原因都不足够法兰西人在巴黎市中心建造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而是为了建造最强大的武器,当时特斯拉也在米国建造特斯拉塔,不过因为资金的关系,并没有完全完成,不过法兰西人有钱,所以巴黎人完成了。可惜只是完成了一个半成品,它并不能从量子卫星上截获能量,并转换成其他方式发射出去,不过只要在顶部发射器的下面,就能帮助载体极大提高能量的获取速度,不仅如此还能放大技能的威力”

小丑西斯喝了一口咖啡,啧啧有声的有声说道:“真不出来喝一杯吗?我泡的咖啡不错哦!”

想到“七罪宗”超快的充能速度成默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看啊!你的女朋友不对,她好像说她是你的妻子用处‘自然之息’了,你们结婚了吗?还真是令人羡慕嫉妒的幸福啊!”小丑西斯意义不明的长叹了一声,“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时候成默探头朝着落地窗外望去,他从未见过范围如此广,威能如此之大的技能。

整个巴黎都被暖色的光所照亮,陡然间,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了,泛着流光的太阳雨取代了那些阴冷的雪,洗刷着灰色的天空,将整个天空冲刷的无比透亮,阴霾消失了,阴影也消失了,那些古老的建筑也熠熠生辉起来。

“真是壮观啊!”小丑西斯感叹,“也只有在埃菲尔铁塔才能用出如此壮美的技能。不过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天选者用吗?如果说载体是电池,那么电池在使用时通过的电流过大会发生什么?”

“嘣!”小丑西斯发出了极度欢快的笑声。

成默的脑仁一炸,他抓着柜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多大的力量让他几近油尽灯枯的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放满纪念品的柜台,直接就被他拉倒在地,“嘭”的一声,玻璃碎裂开来,里面有关埃菲尔铁塔的纪念品摔了一地。

他抓着“七罪宗”跌跌撞撞的向着电梯跑了过去,却一脚踩到了铜制的埃菲尔铁塔模型,狠狠的摔倒在地上,顿时整个大厅都是一震。

下巴砸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牙齿几乎都要碎掉了,成默的眼前幻化出无数重影,就像被泰森一拳击打在下巴上,他觉得浑身乏力,连意识都要失去了。

小丑西斯端着咖啡走了出来,他站在咖啡店的门口看着成默颤抖着地上爬起来,微笑着说道:“来不及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你连说再见的时间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