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槛?”韦三淼骇然看着那相距一人距离的门槛,“这门槛又如何了?”
周苍提了提那湿淋淋的嫁衣的裙摆,“这裙子很窄。”韦三淼和韦省都点了点头,周苍指了指门槛,“这两个门槛却比庄里任何一个门槛都高,前后门槛高低至少差了一寸。”罗文斌遣人一查一量,果真如此。
周苍继续道:“我刚才跑进屋里的时候已经估计到门槛很高,却仍旧没有跨得过去,前门的门槛给了我错觉,似乎后门的门槛也刚好能跨得过去,后门的门槛却比前门高了一寸。若只是门槛高了一寸,或者踉跄一下,步子本就迈得很大的人也可以顺利过去,但是——”他拉直了裙角,“这裙子非常窄,裙摆下有铃铛银链,一旦奔跑的脚步抬得太高,不绊倒在门槛之上,也会被裙摆和银链绊倒,一样会摔倒在这门槛之间。”韦三淼毛骨悚然——如此——如此高门槛和窄裙就如杀人凶器,是凶手杀人的工具!
“这两个门槛相距只有这么点距离,如果一个女子在此跌倒,如果她个子矮些,额头就会撞在对门门槛上,如果她像莲蓬那样个子高些,脖子就会撞在门槛上——而这件嫁衣织锦厚实、又窄得出奇,无论是怎样跌法,她都不可能蜷缩起来,只能笔直往前倒;加上这些金银之物沉重之极,弱质女子怎可能在跌倒的刹那之间撑起二十六斤重的衣裳?她的体重、二十六斤重的嫁衣,以及摔倒的势头,这些力气一起撞在对门门槛上——”
周苍叹了口气,“就算没有脑袋开花,但是撞得昏死过去,或者颈骨折断什么的,都很正常。还记得莲蓬死时跌落的那个挂花和她下巴上的伤痕吗?她摔倒的时候莫约胸前挂花飞了起来,摔下去的时候下巴磕在门槛上,竟把挂花银链给磕断了,所以挂花沿小路掉进水池,被姜婆婆捡到。”顿了一顿,他缓缓的道:“至于人……这条路太斜了,摔倒的人会沿着小路滚进莲池里,如果本就受了重伤,身上穿了这二十几斤重的衣服,浸在水里,当然会溺死。”
罗文斌皱眉仔细的听,喃喃的道:“不对啊,可是尸身为何在客房窗下发现?它怎会从这里跑到客房去?”
周苍指指莲池中空出的天然通道,“十里黄莲池并非死水,这水里有潜流,人摔进水里以后被潜流慢慢推走,最后推到客房窗下,那里水流缓慢,莲花盛开,阻住了尸体,韦远宵就是借着潜流来来往往,黄莲池的人想必都很熟悉。”
微略停了一下,他看着从韦远宵背包里拿出来的那个骷髅头,叹了口气,“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们溺死以后,韦远宵模仿元凶抓着尸体,利用潜流带回客房窗户下面。”
“就算韦远宵是个痴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在模仿凶手杀人,说不定是他偶然吓死了第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以后就依样画葫芦,凡是穿着这身衣服的女人他都这般吓她。”
罗文斌身为知县,虽然昏庸懒惰,却并不是。
周苍指着镜石上那张字条,“晶之时,境石立立方,嫁衣,立身觅不散。”他叹了口气,“这字条……”
韦三淼终于忍不住道:“写的是什么?”周苍突然对他露齿一笑,“这是约女人的情书,你不知道么?”
韦三淼被他瞬息万变的表情弄得一愣,“什……什么……情书?”
周苍站起来把镜石那字条扯了下来,悠悠瞧了几眼,“这写的什么,你们当真没有看出来?”韦省摇了摇头,罗文斌和韦三淼满腹狐疑,众差役从后面挤上,目光炯炯大家都盯着那张字条。
“这个‘晶’字,虽然写得很端正,但是若是写得稍微潦草一点,写成这样。”周苍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路边泥地划了几个字,“这样,岂不是比‘晶之时’有意思得多?”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周苍写的是“月明之时”四个字,罗文斌恍然大悟,又迷惑不解,“这……这……”
周苍道:“假设韦远宵不过在模仿谁某天夜里的行动,这张字条自然是他抄的,而他没有看懂原先字条里写的什么,抄的时候抄错了许多,成就了这一张怪字条。”
韦三淼连连点头,“照此说来,这个‘境石’定是他抄错了,原来肯定是‘镜石’。”
韦省呆呆的看着那张字条,苦苦思索,“镜石立立方、镜石立立方……”周苍咳嗽了一声,“既然开头是‘月明之时’四个字,不妨也假设这后面也应是四个字,‘立立方’三个字,‘立方’二字叠起来相连,很像一个字……”
罗文斌失声道:“旁!”周苍点了点头,“如果‘立方’二字本是‘旁’,这句话就是‘镜石立旁’,就有些意思了,而‘立’字若是写得草些,岂不也很像‘之’字?若是‘镜石之旁’,就更有道理些。”
罗文斌一跺脚,“月明之时,镜石之旁,果然是有人约人到此,有理、有理。那‘嫁衣’二字更加明显,字条定与女子有关。”周苍微微一笑,“既然‘立’字很可能是‘之’字,那么‘嫁衣,立身觅不散’,七个字很可能就是‘嫁衣之身,觅不散。’”
韦三淼反复念道:“月明之时、镜石之旁、嫁衣之身、觅不散……不对,按道理这最后也应是四字才是。”
周苍拿石头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觅”字,随后缓缓在“觅”字中间画了一条线,“这很简单……”韦三淼见他一画,全身一震,大叫一声“不见不散!”
众人目光齐齐聚在那个被一分为二的“觅”字上,那张怪字条已是清清楚楚:“月明之时,镜石之旁,嫁衣之身,不见不散。”
周苍慢吞吞的道:“这是一个男人约一个女人夜里出来见面的情书……”这十六字自不是韦远宵写得出来的,罗文斌看了好一阵子,颓然道:“那杀死第一个女子的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