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两位公子大可放心,都是一个阵营里的兄弟,风声绝不会走漏。既然两位公子如此盛情,却之不恭,那兄弟便收下,为孩儿们改善改善伙食,哈哈,哈哈。”
五仟俩银子,可是他们一个营一年奉禄还不止,龙铁锚笑呵呵把银票揣进怀里。
三人随后谈起正事来,周苍心想龙铁锚既然收钱那便是自己人,毕竟那晚私自放人事情可不小,若追究起来,革职免不了,运气背的话还得入狱发配边疆。已没必要对其隐瞒,便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龙铁锚这才知道强贼夜闯相国府抢尸的前因后果,但他并不想太多参与其中,此事当真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会引来杀身之祸。
周苍明白他苦衷,当下把他拉到一边道:“龙师兄,师弟想请你帮个忙。”
“周师弟请说,师兄将尽力去办。”
“也没什么,请师兄给我母亲传个话,就说我一切都好,让她不用为我担心。”
此事没难度,龙铁锚应承下来,“好,我明天就去拜访师娘,我听说师娘瘦了许多,我们做弟子的都急死了,她听到你的传话该能将心放下来。”
听娘瘦了,周苍心中一阵酸涩苦楚,他感觉,家,已离他愈发远了,有家无家,并无不同。但,家中还有他最牵挂的母亲,这是他对家唯一的牵绊。
“师父那里,也一并告知?”
周苍摇摇头,“爹爹肯定哀我不争,怒我惹事生非,给他添乱,我的行踪,还是莫让他知道为好,免得他夹在中间难做。”
龙铁锚离开师门身在军营,对周家发生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知父子二人间生了裂痕,当下安慰劝告,“周师弟,你为何潜伏在相国府我不清楚,但师兄信你绝非出于歹意,你只要与师父说清楚因由,师父定会你洗脱嫌疑,还你清白。以后也就不必藏头露尾,可堂堂正正昂起头了。”
洗脱嫌疑?还我清白?
周苍苦笑,自己那还有清白,卢府每一桩事都置身其中,密切参与,虽没杀一人,却处处与他作对,最要紧的是独子卢奋玉因自己而亡,卢鼎一家早已将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此间恩仇,双方唯有一死方能化解。
“多谢龙师兄好意,师弟已有打算。”
龙铁锚见劝他不动便问他下一步打算,周苍道:“师弟想先替红蔷姑娘报了仇再作下一步打算。”
龙铁锚有些责怪道:“红蔷姑娘一个丫头,与你非亲非故,自己身上的雪没拍干净,缘何去替人家清瓦上霜?”
周苍摇头自嘲笑了,“我的事根本是死结,既然解不开又何必去解?”
本来前程无限的青年,遭受巨大挫折,以至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着实令人惋惜,龙铁锚连连摇头,虽不赞同却已无话可说。
周苍返回卢府落脚,而王诗冲回家后继续打探江南庄的消息。
那也厢周苍师兄胡枫仔细阅读书信后,联想到此案手法与多年前的“嫪宁案”极其相似。
说到嫪宁,那可是江湖上一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林异人”。这个异,可不是艺术的艺,而是怪异的异、诡异的异。异就异在:嫪宁身为男子,却能装扮成女子的模样,而不被人察觉。
话说那几年胡枫云游各地,在南方停留时日,跟着一群富家子弟混迹于武昌城,每日听闻民间秘闻和昌城轶事,十分悠闲。
而其中有一起事件,让胡枫大开眼界。
那时,据说多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突然像消失了一般闭门不出,好几家订完婚的宁愿毁婚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露面。
直到有一次,一家的公子大闹一府宅,让对方交出已经订婚了的女儿,马上完婚。最后才知,那家的女儿被采花大盗夺去了身子。那位公子与那家小姐情投意合,本来好事当前,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不几日,那家小姐因纸包不住火,不堪羞辱,在家**,死前留下一封信给那位公子,信中的内容那是情真意切,好不真挚。小姐揭露了自己被一名男扮女装的使唤婆子玷污的事实。
实际上,这家小姐的遭遇并非个案,武昌汉阳城中很多大户人家的千金皆被采花大盗所侵犯。无一例外,都是被伪装成妇女的大胆之徒在闺房中给糟蹋了的。
也是那采花大盗过于狂妄,接连作案,毫不避讳,最终被官府捉拿,拷问之下,得知此人名唤嫪宁,有极强的好色之欲。他的手段非常高明,擅用男扮女装混入深宅之中**女子。
后来官府将他捉拿归案,凌迟处死。只是这件事情因为关系到很多官商家小姐的名声,并未在市井中流传。
胡枫回想起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卢府之事与当年的娉宁采花案有很大的关系。他即刻回信告诉周苍南方采花大盗事件,并让他注意府中的那个丫鬟阿环,自己这边立马派人去查找那位教习妇的行踪,承诺一定帮王公子查清真相。
按照卢府的事发时间推算,钟家娘子应该是夜里逃出卢府,她如果向北逃的话,有可能落脚在封丘或附近,也就是胡枫所在的位置左近。
胡枫要赌一把,赌这位钟家娘子是否跟嫪宁一样胆大包天,会继续作案。
胡枫传信王诗冲,让他派人到周边各县,各行的商户掌柜,询问他们最近是否听闻所在地区有采花大盗出没的迹象。
王诗冲果然不负所托,有掌柜回称,坊间传闻中确实出现过大户人家小姐被侵害的只言片语。但为了保全家族声誉,没有一家将此事挑明、报官,就算报官,也都是以家中财物丢失为由,后来皆因找不到头绪而不了了之。那也就是说,在卢家姑娘被害之前,周边各县还有其他受害女子。
周苍、王诗冲、胡枫三人约好时间聚在一起。
王诗冲第一次见胡枫,只见他剑眉朗目,身材高瘦,穿一袭白色长袍,腰悬宝刀,好不俊雅。
三人一合计,发现在多起传闻中,都有这么几个相似点。
其一,被采花贼侵害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民间素女倒不曾遇害。其二,采花案件发生的事件地点相近,有几家富商人家除了家中小姐被侵犯,还出现了财产丢失的情况。其三,这些人家中无一例外都请过教习妇。
思索一番之后,王诗冲又召集了封丘县两家客栈的管事伙计询问:“最近客栈是否出现过什么可疑或是奇怪的妇人?”
有一伙计说:“两日前的深夜,有个妇人前来投宿,那妇人容貌姣好,看穿着打
扮,不像是为生计奔波的人。可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妇人,大晚上独自留宿在外的很少见。”这伙计自小生长在这附近,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察言观色,那叫一看一个准。
他接着说:“小子第一眼见这妇人就觉得她有些奇怪,于是便多留了一个心眼。那妇人在客栈住着,整日足不出户,饭菜都送到房间,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直接让小伙计送去,还向小伙计打听过本县可有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
三人一听大喜,终于有头绪了,也不枉这么多天来的辛苦。
胡枫立即拿出钟家女子画像问:“可是这名妇人?”
伙计摸摸下巴,点点头,又有些踌躇地说:“”小子看这画像,有六七分像那妇人,但不能肯定就是她。”
听完这些,三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现在这一连串的采花事件,虽然不知道和之前的嫪宁案是否有直接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案件的作案手法是极其相似的。都是男子假扮成妇人混入各户人家之后,趁机侵害家中的少女。不同的是,嫪宁是独自作案,范围固定在一定的区域内,且只为劫色,不为劫财。而这次发生的每一起案件之间相隔的距离之远,频次之高,不像单人作案,似乎更像是团伙作案,并且在劫色的同时还有盗窃钱财的行为。如果实施抓捕,难度很大。
当夜,胡枫授意各商家在各个渡口放出消息,说李府有女初长成,需要找一个教习妇进府教授女红。李家在此地的营生做得风生水起,名声在外,想必钟家娘子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就算她下一个目标不是李家,在听到风声之后也一定会前来。
李府主人李唤宝,是王钦若官场上的朋友,还有一点远亲,两家人来往密切,因而王诗冲提出打协助请求后,李唤宝欣然同意。
他听到三人描述,心里已经了然,关于男扮女装,他也曾有过耳闻。某地有个穷苦人家得了一个男孩,自小身体孱弱,夫妻二人便将男儿当女子养,从小以女儿身示人,待孩子长大,便许给官宦人家做妾,得到足够彩礼后就卷钱跑路。
也曾有一段时间,坊间流传着男子以媚为美的畸形审美,长相阴柔的男子也成为各有钱有权人家争相“藏娇”的对象。
他在京城任职之时,一次偶见街边杂耍之人,一女子涂脂抹粉,身段婀娜,在街边卖艺,他和朋友站定看了会儿,朋友问他:“你可知这是何人?”李唤宝李唤宝回答:“不就是一杂耍女子?”
朋友笑笑,让他从头到脚仔细观察这位女子。老夫人这才发现,该“女子”喉咙部位竟有不明显的凸起。朋友说,这种真男子扮的假女子。多是从小学习卖艺,行走江湖的,因长相清秀,便扮作女儿身以色相加技艺来吸引看客。普通人家女子不需要缠足,这更是得了机会。
李唤宝当时只觉开了眼界,但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有人以此手段来犯罪,实在是可恶。
封丘县的名门高邸李府要找教习妇的消息放出之后没几日,多位妇女登门应试,都被躲在暗处观察的周苍他们吩咐管家,以各种理由将她们一一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