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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个房子,只是王老帽他们这回彻底成了阶下囚。
二十多名士兵被关在了同一个房间里,那要是想坐下便都得挤在一起,于是那房间里就变得愈发拥挤不堪起来。
“唉,一帮子老爷们贴在一起有啥意思,这要是有个娘们嘛!”马二虎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净说找抽的话!”紧着马二虎子的关铁斗接了一句。
马二虎子不吭声了。
马二虎子也只是顺嘴胡咧咧, 说话时也没寻思,现在一想自己刚才的这句话毛病大了去了。
那几个女的被关在了别的屋子里,可就算是也被关在了这个屋子里,那几个女的却哪有一个会是他们的菜?
“感觉咱们就象装(zhuàng)豆包,一会儿得来个小木片起起。”小簸箕道,然后他就站了起来往门口挤。
装(zhuàng)豆包,那是东北话, 豆包就是豆沙包, 而那豆包的皮都是用黄米面或者粘高粱米面做的,一蒸之后自然就挤在了一起。
由于东北的豆包很粘,想把蒸好了的豆包从蒸屉里起出来那就得用小木片,否则太烫手。
“球球蛋蛋儿的,这么挤了你还往外挤。”被小簸箕撞了一下子的虎柱子不满的说道。
虎柱子说球球蛋蛋儿那自然是说小簸箕长的小。
其实现在小簸箕已经没有那么小了,只是都是老人嘛,那都是以旧眼光看人的。
“那你不会帮我挤挤?”小簸箕不满的说道。
小簸箕在虎柱子面前说话自然是好使的,虎柱子“哦”了一声便用力往旁边一挤,而这么一挤之下,有几个人便“哎哟”了起来,那自然是先前打架打的有些人已经受了伤。
小簸箕并不理会自己人的哎哟终是挤到了门口处。
“当、当”小簸箕敲了敲那门。
屋子里众人也不知道小簸箕要做什么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兄弟,咱们也没啥仇,咱们唠会儿。”小簸箕靠在那门框子处就对外面说道。
“谁特么的跟你们唠,回头旅长就把你们这些扫把星都毙了!”隔着那门外面便有声音传过来。
毫无疑问说话的那就是负责看守他们的士兵。
“啥玩扔就扫把星?”小簸箕被那士兵逗乐了,“你还知道扫把星?”
“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个士兵说道,而那说话声里竟然也带了笑意。
“啥扫把星?”作为后加入者的白展听出来了小簸箕与那士兵的对话中话里有话,可是他听不懂啊, 听不懂他就也打听。
只是老兵们谁有心思搭理他, 他们谁又会自陈其丑?说原来他们这伙人到哪里都给别人带来霉运,人家就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扫把星”。
“啧啧啧。”陈翰文忽然说话了。
陈翰文那倒是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他这一说话别人便听他感叹道,“虽然咱们翩然离去了,但是新七旅却留下了关于咱们的传说。”
“啥玩扔新七旅,我们现在是337旅!”偏偏门外的哨兵还真就听到了陈翰文的话便纠正道。
“要不说我们是前辈呢,我们最早跟着旅长的时候那就是新七旅,你说那什么337旅那肯定是后来的事,见到前辈说话还这么不敬!”而这时王老帽便老气横秋的说道。
军队嘛,那自然是讲资历的,王老帽所说的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想当初商震他们这几个散兵从沈阳开始往南跑,当他们跑到了绥中时便被当时还是团长的刘成义给收编了,然后他们却是在那里养了一年的猪。
而也是在那年里,也不知道侯看山在哪里淘弄了个媳妇回来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商震他们后来脱离了刘成义的那个旅那都是后话了。
在王老帽看来他当然是有理由这样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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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是这么想的,人家外面的那个士兵却不这样想。
“屁前辈!咱337旅的前辈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茬了,都是你们这帮子扫把星给方(妨)死的!”那个哨兵在外面冷笑道。
“小子不懂尊老!”王老帽气道,而他说话间就瞥见白展在那咧着嘴偷着乐,显然被他们这些老兵揍过的白展很高兴看到他们挨怼。
“笑个屁!”王老帽骂道,于是白展连忙把脸拉拉成了苦瓜状。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屋子里的人就听到外面有新的声音说道:“咋说话呢,怎么前辈就死了多少茬了?”
哎哟,听那口气新出现之人竟然是在替他们这些老兵说话,屋子里的士兵们的耳朵便都支楞了起来。
而这时外面那个士兵便已经说道:“排长!”
“滚!”那个排长就骂。
“排长呢,肯定是个老兵,说不定原来就和咱们认识,好好套套话。”钱串儿低声说道。
就商震这伙人把王清凤给揍成了那副熊样子,刘成义把他们缴了械抓了起来,这也很正常。
不过,商震可不在这里,商震那却是被刘成义给弄走了。
商震的这些兵担心商震那自然是希望得到些消息的。
站在门口的小簸箕正点头之际,未曾想外面的那个排长却已经先说话了:“行!你们这帮子扫把星,一出去就晃了好几年,哈!现在又自投罗网了,还把王长官给揍了,看旅长这回咋归拢你们!”
那个排长说话之际,屋子里的那些老兵们便开始交换眼神。
不用问了,来的这个人那肯定是老人无疑了,人家就这么简单几句话就已经透露出了足够的过去的事情。
人家知道他们这些人出去好几年了,还把王清凤给揍了,言下之意那就是人家知道王清凤那是旅长刘成义的小舅子。
“这位兄弟,想必是老人儿了,你认识我们啊?”隔着那门板小簸箕就和那个排长套近乎。
只是屋外那人却答非所问,反而先是“咦”了一声才说道:“听你这声音挺嫩抄啊,你才多大点儿就敢跟我论兄弟?”
小簸箕那可不是小咋滴,他入了商震这一伙时那是最小的,现在尽管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可人家却是听出来他岁数不大。
“我声音嫩抄可不等于我不是老兵,九一八那年投的咱东北军,现在都有七个年头了。”小簸簸陪笑道,尽管人家也不可能看到他的表情。
“九一八就当兵了,听你这声音也就是二十啷当岁吧。”门外那个排长叨咕着,然后却恍然大悟的说道:“我特么的知道了!”
“嘿嘿,长官你知道啥了?”小簸箕就问。
“我知道啥了,你特么的是那个崽子!”那排长大声说道。
那排长这句话一出,屋子里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便“哄”的一声笑开了花。
小簸箕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却哪想到自己和人家套近乎套出了这么个结果来!
人家或许不知道小簸箕叫什么,可是人家竟然还记得那时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小簸箕,然后就给他贯上了“崽子”的名称。
这对平时总是以老兵自居的小簸箕来讲,何尝不是一种被人家掀了老底的尴尬?这就象某人长大成人衣锦还乡,旁边邻居却来了一句,哎呀,还不是八岁还尿炕的二小子吗?
只是到了此时,小簸箕自然不会跟那排长急,东北人说话普遍糙,就崽子这样的说法于东北人来讲那都是家常便饭。
“长官咋记得我呢,嘿嘿。”小簸箕待屋里的笑声歇了便问,“您老人家是哪个团的,我咋不记得呢?”
“你们这帮子扫把星还能记得我,嘿嘿,旅长小舅子都敢揍?不过你们连长倒是记得我。”那排长便笑。
“你认识我们头儿啊?”小簸箕喜道。
“你们这帮扫把星,我怎么不会认识他,要不是他当年打那么一枪,我特么的怎么能被从后勤给踢出来?”那排长笑骂道。
嗯?那排长这么一说,王老帽他们这些老兵便陷入了回忆之中,而片刻之后,小簸箕便笑了出来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我们头儿借枪故意弄走火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