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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首领面如土色,嘴唇嗫嚅几下,看着面前雄壮威武杀气腾腾的唐军铁骑,迟疑半晌,试探着说道:“这个……眼下天气寒冷,路途难行,兼且吾族在此繁衍生息已数百年,忽然举族迁徙,怕是死伤难免……”
话未说完,已被那唐军将领抬手打断。
唐军将领的话语比这漫天大雪还冷冽几分:“汝等皆乃大唐治下,如今却勾结贼寇,予以资助,罪不容恕。本帅有好生之德,不愿汝族阖族皆亡,故而给汝一条生路,居然还这般推三阻四,不知好歹!来人,列阵,一炷香之内,将此族屠尽,房屋焚烧,一口不留!”
“喏!”
左右兵卒轰然应命,继而便是铁骑铮铮、调兵遣将,片刻功夫已经列好阵势,只等着将领一声令下,便开始冲锋。
那部落首领跪在地上,惊骇欲绝,急忙膝行上前几步,大呼道:“将军勿恼!使不得啊!”
只看这支骑兵的装备,便知必然是安西军精锐,且数量众多,一个冲锋之下,自己这千余人的部族怕是就要鸡犬不留……
那将领问道:“最后一次机会,可愿举族迁徙至弓月城?”
钢刀加颈、肉在砧板,部族首领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无奈点头:“愿意,愿意!”
将领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即刻将汝族人等集结与此处,同时将所有粮食拿出。”
“这个……”
部族首领面色又是一变,迁往弓月城尚可接受,可若是将族中仅余下的粮食都上缴,这冰天雪地的哪里还有活路?
唐军将领再不说废话,举起一只手:“准备!”
“哗啦”左右骑兵尽皆横刀出鞘,杀气腾腾,战**蹄子刨动地上冰雪,暴躁异常,只待一声令下便开始冲锋。
“交交交!”
部族首领一迭声大呼,回头冲着部落里大喊几声,不一会儿,便有十余个青壮抬着一袋一袋的粮食出来,放在雪地上。
部族首领道:“昨日大食人纵兵掳掠,抢走了大部分粮食,这里是老朽事先藏起来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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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将领倒也不多问,喝令道:“传令下去,汝族即刻动身迁往弓月城,半个时辰之后某将派兵入汝部落之内查探,但有活口,一概不留。”
言罢,转身打马自去后阵,下马歇息。
部族首领满嘴苦涩,这等天气之下跋涉几百里迁往弓月城,青壮还好一些,老弱妇孺哪里扛得住?他知道不迁徙是不行的,只想夺争取一些时间,但是那唐军将领径自走了,左右兵卒只是摇头:“大帅言出法随,没有商讨之余地,奉劝汝等还是速速迁徙,否则大难临头。”
部族首领跺脚长叹,悔之不及,怎地就鬼迷心窍将粮秣给了大食人呢?如今唐军找上门来,没有一股脑的屠杀殆尽已经算是宽容了,再啰嗦下去,当真将那位将领惹恼了,怕是一声令下自己的部族便被屠尽。
只得返回部落之中,安抚族人,然后拖家带口携带简单的行礼衣物,在风雪之中哆哆嗦嗦走出部落。
一个唐军校尉上前,吩咐左右兵卒:“每人给予五天口粮,余下的全部抄没。”
又对部族首领道:“自去弓月城报备,有专人会拨发粮食以供口粮,大唐乃天朝上国,断不会让治下之子民饿死。若是汝等半途走脱,往后这西域之地便不可再待了,否则每一个唐军兵卒皆有斩杀之责,汝族上下,皆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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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不待部族首领答话,大手一挥,数百骑兵发起冲锋,径直冲入部落之内,根本不去搜查,而是处处放火,片刻之后大火冲天而起,部族聚居百年之地,只因为向大食人供应粮秣,便被焚烧一空。
这些族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烟火冲天的家园,敢怒不敢言。部落首领更是面色苍白,他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将所有粮食都交出来,那可是阖族上下的命,只是眼下这一把大火却将隐藏起来的粮食烧得干干净净,心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得满心悲怆懊悔,带着族人拖家带口,踩着厚厚的大雪向着东边数百里之外的弓月城迁徙……
……
自弓月城外一战,大食军队大败亏输,被迫后撤数十里,依据天山山麓扎下营寨,与唐军对峙。
彼时大食军队士气低迷,唐军数量处于劣势,双方实力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得对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僵持不下。
不过唐军的优势在于主场之利,尤其是之前薛仁贵一路后撤,将数座城池的军械辎重尽皆向后运输,运不掉的便一把火烧干净,导致唐军粮秣军械充足,大食军队却失去以战养战之目的,陷入粮秣匮乏之困境。
不能坐以待毙,大食军队只能在叶齐德命令之下四处掳掠,或买或抢,向周边胡族部落征缴粮秣。这一招固然使得原本一些欢迎大食人的胡族部落怨声载道,但是更多部落却竭力资助,拿出粮秣供应大食军队,只求将唐军赶出西域,大家能够分润丝路之财富。
唐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房俊下令并且亲自带领一军,出城绕道敌后对大食军队的“征粮队”进行突袭歼灭……
此举甚为奏效。
大食军队初到西域,地形不熟,虽然不少胡族暗地里都支持大食人,但忌惮于唐军战力,明面上绝对不敢有所瓜葛,资助一些辎重粮秣也就罢了,若是派出族人给大食人引路,一旦被唐军知晓,后果不堪设想。故此,唐军轻骑四出,将大食人一股一股“征粮队”予以剿灭,使得大食军队原本就困顿的辎重粮秣愈发雪上加霜。
军心士气一日低过一日,急得叶齐德满嘴燎泡,却又无法可想。
他始终弄不明白,为何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开赴西域,兵力数倍于安西军,足以碾压西域任何武装力量,却从一开始便处处陷入被动,被唐军牵着鼻子走,不仅想要谋求决战而不得,反而被唐军且战且退的打法拖得精疲力竭,直至眼下安西军迎来强援,骤然便给了大食军队当头一棒。
到了如今这等境地,自己这边优势已然不复存在,甚至要为了兵卒战**粮秣焦头烂额……
这仗打得着实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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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房俊带领麾下骑兵返回弓月城,裴行俭亲自至城外迎接。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房俊看了一眼城头随风猎猎作响的旌旗,又瞅瞅裴行俭严峻的面色,心中忍着没问。
待到回到城中衙署,亲兵打来热水服侍房俊洗了脸,又泡上一壶热茶退出去,堂内只剩下房俊与裴行俭两人,房俊这才问道:“发生何事?”
他知道裴行俭素来城府甚深,喜怒不形于色,能够使得他控制不住绷着脸的事情,断然不会是小事。
只不过眼下大食军队为了筹集粮秣疲于应付,暂时应该没有余力针对弓月城做出军事行动,那么事情必然是长安那边传来。
果不其然,裴行俭从怀中逃出一封书信,递给房俊,长叹一声道:“长安传来消息,陛下于辽东军中坠马受伤,东征之战草草终结,数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返回关中。同时,长孙无忌脱离辽东大军,偷偷潜返长安,暗中主持关陇各家举兵起事,意欲废黜东宫,目前已经围困皇城达一月之久,皇城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会陷落。”
接到这份书信的时候,裴行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东征高句丽,志在必得。当然,前隋殷鉴不远,从来没有必胜的战争,若是东征失败亦可接受,但是李二陛下军中坠马身负重伤,居然昏迷不醒,这就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尤其是关陇门阀居然敢在这个时候举兵起事,悍然围攻皇城意欲废黜太子,这又于谋反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