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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李绩的立场都极为暧昧,当初游走在太子与魏王之间,如今依旧在太子与晋王之间摇摆,看似支持太子,但是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明确的表示,这一点与他身后的山东世家脱不开干系。
或许是单纯的不看好太子能够顺利继承大统,也或许是这些年山东世家被压制得太狠,唯恐站错队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总之山东世家的立场让李承乾感受不到一丝半点的安全感。
可他想要击败晋王保住储位,现阶段就不得不依仗山东世家。
与财力更为充裕的江南士族相比,山东世家的底蕴太过深厚,哪怕被关陇贵族压制了几十年,哪怕隋末的动荡是的山东大地满目苍夷,但是儒家文化留给山东世家的财富,却依旧独步天下。
单从**能量上来说,江南士族与山东世家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也正因如此,山东世家看似同气连枝,内部却极难统一。
房玄龄能够代表一部分山东世家站到他的身后,但是相比于孔颖达与李绩,房玄龄却是实力最弱的那一个。
李承乾极度缺乏安全感,在这样一个争储的关键时刻,他不容许山东世家继续如以往那般蛇鼠两端、摇摆不定,必须让他们明明白白的表态站队,否则宁可将他们排出在自己的体系之外。
强大的敌人固然可怕,但一个意志不够坚定、时刻想着左右逢源的队友,则更为可怕。
因为你不仅仅要面对强敌,更要随时随地当心身边的队友反手一刀插在你的后背……
李承乾又端起茶杯,想了想,说道:“孤认为这件事再没有比英国公更适合的人选了。”
言罢,“伏溜”喝起茶水。
李绩只能苦笑。
他焉能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看来自己谨慎的性格不仅使得李二陛下对自己有所不满,就连太子也很是不爽……
他不仅精通兵策,而且熟读史书,知道历朝历代这等攸关于皇储归属的时候,最是能够考验朝中权臣的**眼光。有些时候其实并非是你有天大的本事就能事事顺意、马到功成,天命其实很重要的东西,看似玄之又玄,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任你千般算计万种绸缪,都难以抵挡天命所归。
可太子与晋王,到底天命谁属?
只有天知道……
看得出来,太子今日非得要他表明态度不可,而一旦表明态度,就必须去李二陛下面前谏言由太子入主民部。
能否入主民部其实并不重要,有自己辅佐,又有房俊在背后出谋划策,任何一个衙门都足以让太子有足够的底气去跟晋王抗衡,只要自己向李二陛下提出,清晰的将自己的立场展示于李二陛下以及满朝文武面前,那就足够了。
一旦站队,从今往后就再无转圜之余地,只能跟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要么一飞冲天,带着山东世家重振门楣,要么坠入深谷,将来数十上百年的时间内依旧遭受关陇贵族的打压,看不到浮起之日。
这很为难,但李绩到底非是一般凡夫俗子,心中自有决断,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打定主意,慨然道:“殿下有命,微臣岂敢不从?明日一早,微臣便进宫觐见陛下,谏言由您入主民部。”
“当啷”一声,李承乾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茶杯与茶盘轻轻的碰了一下,响声清脆。
他本就不是个城府深沉之人,此刻得到李绩之承诺,自然难掩心中狂喜,好歹还有几分身为太子的威仪,努力保持着脸上的肌肉不至于痉挛失去控制,抚掌笑道:“那就有劳英国公了!”
李绩看着李承乾努力克制的面部表情,苦笑摇头,道:“这一招步步紧逼,怕是房少保给殿下出的主意吧?”
李承乾哈哈一笑,心情镇定下来,否认道:“英国公错怪房少保了,孤也知道如此做法难免失了君子之风,但目前孤之处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实在是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所以还望英国公多多体谅,莫要怪罪。”
李绩肃容道:“殿下多心了,微臣身为宰辅,自当尽忠职守,殿下乃是陛下钦命敕封之储君,微臣自然要竭力效忠,但有所命,绝不敢辞!”
李承乾心情畅美,拉住李绩的手,情真意切道:“您是孤之前辈,更是父皇之肱骨、帝国之柱石,孤即便身为储君,焉敢对您有所驱策?您亦知孤之性情,有些时候妇人之仁、憨厚迂腐,还望您能够直指是非、有所教诲,孤必然洗耳恭听、虚心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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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立马将他对李绩的态度表露无遗,等于直接将李绩放在“军师”的地位上,将来继承大统,李绩便是首功之人。
李绩起身离席,抬手整理衣冠,而后一揖及地,朗声道:“殿下信赖倚重,乃臣之荣幸,岂敢不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李承乾起身,执手相扶,感激道:“有英国公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李绩起身,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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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坊内人声喧杂,鞭炮齐鸣,刺鼻的硝烟味儿尚未散去,梁国公府便中门大开,以房玄龄为首,房遗直、房俊、房遗则、房遗义等一干男丁在前,卢氏带着长媳杜氏、高阳公主、武媚娘、萧淑儿、金德曼等女眷在后,齐齐肃立在正门两侧,将负责宣旨的内侍总管王德迎进府中。
整个崇仁坊被长孙家、房家占据大半,但也有其余人家,此刻闻听鞭炮声都跑来瞧热闹,只是见到门前伫立的禁卫,一时间不明所以,故而纷纷打探。
尤其是长孙家的仆人,更是关心“宿敌”人家到底有何动向。
“这是有何喜事?”
“谁知道呢!不过连中门都开了,看这排场应当是件大事啊!”
“该不会是房二又纳妾了吧?”
“啧啧!搞不好还真是,这房二厉害啊,几个小妾各个花容月貌,前些时日那位萧娘子出门,咱远远的瞅见,娘咧,那简直仙女儿一般的人物啊!”
“你怕不是个**吧?纳个妾还能大开中门?没这规矩!你当人人都是那位新罗公主啊?”
这时候王德已经在院内宣旨,房家的家将门房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个两个眉飞色舞,与有荣焉。
便有人上前小声询问:“说说,这府上到底有何喜事?”
门房挺了挺胸脯,鼻孔都差点翻上天:“咱们家二郎,被陛下敕封为越国公!”
这事儿是天下的喜事儿,却算不得秘密,不消得片刻功夫整个长安城就都知道了,因此不必隐瞒。
“嚯!”
“此时当真?”
“娘咧!一门双国公啊!”
“普天之下,尊荣莫过于房家!”
房家父子固然在朝中声名各异、有褒有贬,但是在民间却是一模一样的受人尊敬,闻听如今房俊晋爵国公,自然一片拍手称快。
“大伙相比还不知道吧?这回陛下之所以敕封二郎为国公,乃是因为二郎派遣水师出海得了异域良种,如今培育成功,产量极高,被陛下视为嘉禾祥瑞,更认为二郎之功勋堪比后稷,所以叙功晋爵,得了这国公之位!”
人群中不知谁家的仆人嚷了一句,大抵是知道骊山农庄的事情,将前因后果道出,顿时众人连连惊呼,这等嘉禾祥瑞可比什么开疆拓土更能够让寻常百姓得到实惠,感受也更深!
台阶上的房家家将门房各国挺胸抬头,与有荣焉。
长孙家的仆人则面面相觑,臊眉耷眼。
瞧瞧房家如今那可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一门双国公,千古未有之显赫门庭,而长孙家却是日渐衰落,如今只能依靠家主苦苦支撑,家中郎君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或是流亡天涯或是惨遭横死,两家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