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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小小一纨绔子弟的府邸内,静室中,竟降临一尊来自【魔佛寺】的极乐境罗汉。
空蝉罗汉执着那菩提枝,盯着陶潜。
只一缕魔念所化,却不妨碍他盘算判断。
“此子遣魔头传讯,我暗中推演其根底来历,谁料到还遭了反噬。”
“先前还疑惑修行界何时出了这等天骄?”
“如今瞧此子,修行时日尚短,一身秘魔法倒是炼得极好,那秘魔舍身剑诀更完全是老猿的痕迹,绝错不了。”
“难道当年那老东西真的没被多宝给杀了,而是暗中逃脱了去。”
“又或者是多宝这厮,暗中又有些阴谋算计?”
“也罢,秘魔宗崩解那一日我等就推算过,这些老魔必要卷土重来,这数百年来的诸多征兆,也验证了这天命。”
念及此处,空蝉罗汉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豁然开朗。
眼前迷雾散开,却是让他自觉窥见了真相。
他又瞧了瞧一脸真诚的陶潜,心底只冷笑道:
“呵,秘魔小崽子。”
“什么为我着想,怕我被凌娲这老货所害,分明是你秘魔宗盯上了那件可以帮助重建山门的【山河图】,想诓我来当免费打手。”
“袁公那老东西既然没死,苏老魔、姜老婆子、凶魔道人这几个想来也都保住命了,尤其是姜鸾这老婆子,最擅推演算计,只比多宝,还有转轮寺的莲花生秃子弱上一筹,之前反噬我的,想来便是她所为。”
“也好,与秘魔宗合作一番,总好过我一人独斗凌娲,以及他的宝贝徒弟。”
“也怪我当年贪心,被多宝这厮诓了,非要去抢那天魔舍利,导致我的道化大劫与凌娲勾连在一起,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这一遭只要能阻他成道,再让秘魔宗这一群老魔欠我人情,将来我的胜算必要高太多。”
盘算过后,空蝉罗汉有了定计。
面上又是露出那和善笑容,竟赞了赞陶潜道:
“你这秘魔子,倒是有袁公年轻时的三分风范。”
“你想让我出手助你夺宝,这简单,看在我与你师的交情上,我可出手一次。”
“只是事后,你需回报于我。”
“我近来正炼一件法宝,唤作【魔佛妙法白骨琉璃塔】,此宝其余灵材我都已集齐,只差一些修行者、妖魔异类的尸骨,也无需太多,九百多具便可。”
“届时无需你动手,我亲自将魔都境内这些凑热闹的修士妖魔捉了去,只一应因果代价,由你来承担……你得了山河图,自可轻松消化了去。”
“这交易,如何?”
很难想象,一位看来慈眉善目,简直好似佛陀般的僧人,会轻描淡写的与陶潜谈起人命、尸体交易。
事实上,对于凡俗人族而言,这位空蝉罗汉堪称恐怖的神通手段,说是佛陀也没什么毛病。
只可惜!
这罗汉非是大自在寺、大转轮寺这类正经佛门大寺出来的。
他,是魔佛寺的。
虽冠了“佛寺”二字,但魔佛寺却是比秘魔宗、太上魔宗更具魔宗风范的古老大派。
此刻陶潜听了空蝉发起的交易内容,面上毫无意外之色。
魔佛寺是何种德行,他早在南粤时,从艳尸菩萨身上已感受过。
铁佛山、香肉集……历历在目。
陶潜虽是在诓这空蝉罗汉,但也需讲些技巧,不可真冒冒然允诺。
如果对面是寻常修士那还好,可对面是一尊魔佛寺的极乐境罗汉,要是许下了承诺,最后却做不到,后果可就严重了。
再说,他陶潜又不真个是魔头。
这交易好个屁?
念头闪了几闪,陶潜直接便对着空蝉摇头道:
“前辈莫要多想,此番不是我秘魔宗要请前辈来助拳夺宝,只是恰巧知晓这里面与前辈有些因果,不忍让前辈遭了那位太上元魔显圣真君的暗害罢了。”
“你我双方,乃是合作结盟,无有任何交易。”
“若前辈不愿,也无妨,晚辈再去请另一位前辈就好,以她的修为手段,纵是凌娲真君,也需退避三舍。”
这几句,可谓是极不客气。
空蝉罗汉地位尊崇,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偏生听过后,他却没有生出恼怒来。
一是眼前这后辈乃袁公弟子,修秘魔舍身剑的小魔崽子,会是何等脾性,自是想也不用想。
二则是听过后,空蝉似有所感。
目光一转,又落在陶潜怀中。
只见那里云容正探出一颗可可爱爱的狸奴脑袋,身上那极为独特的“灵妖气机”显现出来。
立刻的,空蝉眉头一挑,意外道:
“玉环山一脉?”
“小子莫要吹嘘,就你也请得动那位女仙?”
“便算你师尊袁公亲去了,也未必就请得动她的法驾。”>
空蝉罗汉这几句一出,陶潜心底也是生出意外来。
他暗示要去请云容的姥姥,玉环山一脉的执掌者,自然也是诓骗空蝉的。
倒是没想到,那位姥姥地位这般高。
看空蝉这意外惊讶的样子,陶潜完全能想象出来,云容口中的姥姥,实力恐怕在空蝉罗汉之上。
这意味着,也比凌娲强,大概率也比袁公要强。
“看来这一帮老怪物之间,也分了明显的强弱。”
“空蝉、凌娲、袁公应属于同一档,估计袁公稍微强一点。”
“而云容的姥姥,以及我那便宜师尊,应该也是一档的,就是不知道两人谁更强一些?”
陶潜闪念的同时,云容忽然开口,替他挽尊圆谎。
“魔佛寺的老前辈,我夫君要请动姥姥出来帮忙打架是难了些。”
“不过若是由我去央求一番,让姥姥出动一道法身,携昊天宝鉴帮忙一二,应是不难的。”
“玉环山上,我最讨姥姥喜欢了。”
吐出最后一句时,云容自豪且骄傲的昂着脑袋,煞是可爱。
空蝉何等人物,自然一听便察觉出云容所说毫无遮掩,句句属实。
“当代秘魔子,勾连上了玉环山一脉?”
“那位女仙不是一向瞧不惯魔道中人么?怎会允许自己膝下的狸奴女妖,与一个秘魔真传结为道侣?”
“莫不是,也有算计?”
“若真个有却是麻烦了,此番不好再节外生枝,必须阻凌娲这老东西成道。”
陶潜也极精擅察言观色这一套,看了空蝉面色,趁热打铁给这位早已心动却还想着捞一些好处的罗汉台阶下,只听他补了一句道:
“此间事,本是我们魔道内部事务,实是不好劳烦姥姥。”
“我师尊他们如今又抽不开身,加上因果牵连,恐怕还是要落在罗汉身上。”
“不若这样吧,我秘魔宗要的只是那一卷【山河图】,其余任何功法秘册,宝物资粮,皆归罗汉所有,如何?”
“想来罗汉还不知晓吧,那当朝九皇子朱启,实则是凌娲的血脉,为了这独子的道途,他不止将所有家当都压在了那赵王府中,还从太上魔宗内部取来了诸多异宝……加起来,说不得价值比山河图还要大一些。”
这几句,再添上一桩死敌的秘辛八卦,果然成功打动空蝉罗汉。
只见他捏了个佛印,默默推演一番。
随后,再度露出那好似佛陀般的笑容,点点头道:“好,便依你。”
这二人!
一个瞧来是秘魔子,一个是魔佛寺的罗汉。
三言两语,便定了要阻太上元魔显圣真君父子师徒二人大计的背后谋算。
议定后,空蝉罗汉原想再说点什么,比如从这刚出世的秘魔子口中,探听出秘魔宗重建山门的计划,反正他只一缕魔念化身,倒是不必担忧袁公等几个老魔头暗算。
不过就在此时,忽然静室外传来张府主人,也就是那纨绔子弟,军阀二代张百岁的声音。
这小白脸渣男牵着金秀珠,露出邀请高人该有的诚挚面色,拱手施礼道:
“金鳞前辈,云容前辈。”
“刚刚我父亲传讯过来,他遣了麾下九灯府内一小半属下前来魔都办事,明面上都听我的命令。”
“这些人多是我父亲所信重的能人异士,便是洞玄境修士也有。”
“之前在夏京时,便欺我年幼,不怎尊重我。”
“如今异地他乡的,恐怕也不会听我号令,无非是要借我府邸暂居,借我名声行事。”
“两位前辈可愿替百岁撑撑场面,莫要让这些旁门左道小瞧了我。”
这几句传入静室,陶潜还没什么反应。
倒是空蝉罗汉,又当着陶潜的面掐算了几下。
似是被他算到了什么,他面上立刻勾起神秘笑容,点点头道:
“大争之世,秘魔宗道友这般布置倒也合理。”
“此子父亲的确是个枭雄人物,看似荒唐,离经叛道,实则心肠百转,精擅算计,竟知晓提前占了古秦省这养龙之地,虽说日后未必就能得了皇位,但相较于凌娲道友借后宫妃子躯体诞下的那位皇子,希望大了不少。”
“不过在老僧推演中,那张九灯是个十足的贪婪之辈,早早与方士之流勾连上了,秘魔宗的老朋友们却要小心他的愚弄。”
“想来应是不难,袁道友、姜道友几位即便伤势未愈,应付一个凡俗军阀自是极为容易。”
“两日后,依计行事,老僧去也。”
说罢最后一句,空蝉罗汉那身子再次崩解,化回烟灰。
他这一走,却是完全没发现,听过他这几句话的陶潜,心底骤然掀起多么澎湃的惊涛骇浪。
之前陶潜感知到的不安,以及一个始终未解的问题,此刻忽然被陶潜猜到了答案。
如秦无相这等方士圣子,入世本就是为了挑选明主,扶上龙庭。
黄崇!
这位圣子,自然也该是这样。
可他却暗中给九皇子朱启下黄泉蛊,显然他要扶持的人并不是朱启。
那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