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叶向华故意重重的一咳,却见一名蓝裙女婢手里捧着一沓叠得异常整齐的黄色草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这是……”叶向华有些迟疑的问那名蓝裙女婢。
蓝裙女婢屈膝蹲身,行了万福礼,浅笑着解释说:“回东主,这是入厕后的草纸。”
叶向华接过草纸,在手上捏揉了一下,再定神一看,不由一阵狂喜。
如此细腻,质地均匀,纹理密实的入厕草纸,只要价格合适,如果推广到整个大唐国,会是何等的暴利,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在整个府里,已经完全看不到湿手巾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无一例外全是价格令人瞠目结舌的上等纸。
写字的上等大白麻纸,擦手的白柔麻纸,刮屁股的是黄竹纸,李中易惊世骇俗的大手笔,把见过无数大世面的南唐顶级豪商们,震得一楞一楞的。
主人还没露面,就已经用行动,震慑住了豪商们。
一旁的李小八,心中暗暗有些得意,什么豪商嘛,和我家公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没有开化的土包子。
李中易故意藏在幕后,始终没有露面。不管是士林文豪,还是豪商大贾,都热烈的期盼着李中易的现身。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越是搞得神神秘秘,他的好奇心就越强烈。
当杨寒烟看到,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这句缠绵悱恻的千古名句之后,她再也忍不住想见此地主人的迫切愿望。借口更衣,私下里脱离了江都士林的大队伍。
也许是为了照顾女性入厕,杨寒烟使用的竟是豪商们用来擦嘴的白柔麻纸。
一生下来,就不知钱为何物的杨寒烟,全然没有想到,她刚才用过的十张白柔麻纸,仅批发价。就至少是两贯钱。
这时的南唐,两贯钱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两个月的花销。
“你家主人可在书房?”杨寒烟故意耍着心机。想套问李中易的去向。
蓝裙女婢傻乎乎的回答说:“我家公子没在书房,好象是在温泉那边。”
杨寒烟美眸一亮,立时计上心头,哄着女婢说:“你家公子刚才使人来寻。让我去见他。你在前面带路便是。”
蓝裙女婢被李中易买来不久,竟不知是计,等杨寒烟更衣完毕,赶忙领着她去找书房找李中易。
李中易确实没有料到杨寒烟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会离开大队伍,私下里来找他。
前边的李中等人,又卡在了一处上联的前边,李中易得讯后。不由微微一笑,提笔在白麻纸上。“刷刷刷……”写下了完美的下联。
上联是:山中山,水中水,山水似画,画中似水,妙哉,妙哉!
李中易写到得意之处,不禁轻声吟道:“云追云,月追月,云月映辉,辉中映月,美兮,美兮!”
“好一个辉中映月!”杨寒烟恰好就在这时,来到了李中易的书房外面。
李中易透过竹帘看清杨寒烟的容貌,脑子里不由冒出了一个人,那位叫志玲的美媚。
论及相貌,两人应在伯仲之间,只是,杨寒烟更显丰润,身材也更修长一些。
书房只有一道门,门前仅垂着竹帘,李中易已经避之不及,只得走出书房,拱手笑道:“让娘子见笑了,在下实在是惭愧之极。”
“先生说的哪里话来?小女子如果没有料错的话,照壁上的绝佳妙词,应该是先生的大作吧?”杨寒烟的眼神死死的吸住李中易,心脏竟然抑制不住的剧烈跳动着,充满了期待感。
李中易这段时间,学着怀素和尚的狂草,倒有几分形似。只可惜,即兴赋诗词这种事情,难度还是太高,他依然只是个半瓢水。
“呵呵,在下只懂得一些对联。那照壁之上的绝世好词,其实是在下的一位好友所作。”李中易抢在杨寒烟追问之前,笑着堵死她的话头,“那位好友因为有事,已经回了北地的徐州。”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寒烟显得非常失望,螓首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按照李中易事先的盘算,是想烘托起文雅的气氛,然后,借着江都士林的好评,去敲诈勒索垂涎高额暴利的南唐豪商们。
只要在南唐敲到了天量的钱财,即使换不来粮食,李中易完全可以沿着长江一直出海,转道去吴越国的西府(杭州)购粮回大周。
当然了,由于吴越国地狭人少,包括西府在内的苏州和湖州,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李中易很难一次性购满三十万石粮食。
这仅仅是李中易谋划的退路之一罢了,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在江都就地搞到粮食,然后悄悄的过海走私回大周。
走私粮食回大周,最大的敌人就是,南唐驻扎在江都城外的水师。
李中易看得出来,杨寒烟属于这个时代典型的女文青,爱诗词已成痴,她只是想以文会友罢了。
“娘子,若是有缘,岂无相逢之时?”李中易终究只是个半瓢水,担心漏了馅,只得温言安抚杨寒烟。
“唉,如此名家,却缘悭一面,实在可叹啊。”杨寒烟抬起头,望着李中易,恳求说,“可否告知那位名家的名讳?”
“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下也只知道他叫李松白。”李中易有些恶趣味的说出了他自己的表字,却隐下了真名。
“李松白,李先生,你真可是难寻啊。”杨寒烟喃喃自语,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心下暗暗发狠,回去之后,一定努力练习写诗做词。
通过杨寒烟的追星行为,李中易深刻的意识到,随手写出好诗词,居然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泡妞工具。
当李中易以此宅主人的身份,陪着杨寒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南唐第一大文豪李中,当众挑起大拇指说,“不虚此行。”
不想,王冠林发现,杨寒烟一直私下里和李中易窃窃私语,不由妒火中烧,故意提议说:“在下偶有所得,欲画梅,还请无咎公子题诗一阙以助兴,如何?”
李中易刚想找理由拒绝,却不料,竟然被杨寒烟抢了个先,“好啊,好啊,传将出去,必是一段佳话。”
杨寒烟起了个头,在场的数百文士,纷纷起哄叫好,倒把李中易闹了个骑虎难下。
王冠林二话不说,提笔在仙纸上,刷刷的开始作画。
李中易已经被顶住了腰眼,此时再想脱身,已经来不及了!
小娘子,何必要害某家呢?李中易急得直冒汗,却又无可奈何,本是文雅的诗会,吟诗作画,本是题中应有之义。
你还别说,王冠林的基本功,确实异常之扎实,寥寥数笔之间,一树绽放于苦寒的红梅,赫然跃于纸上。
王冠林放下手里的画笔,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笑吟吟的望着李中易,说:“请无咎公子,不吝赐教。”
“既然适逢盛会,何不一显墨宝呢?”杨寒烟紧盯着李中易不放,居然主动催促他题诗。
李中易已经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原本挂在老爷子客厅里的一幅名画,正好题的是梅。
那诗还是挺押韵的,李中易虽然还是半瓢水,自己无法即兴做诗,却看得懂,什么才是好诗词。
没办法,李中易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走到书案边,凝神想了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诗意,提笔一书而就。
杨寒烟眼尖,李中易这边刚停笔,她已经看清全文,情不自禁的吟道:“吟竹诗含翠,画梅笔带香,雅极,妙极。”看向李中易的目光,藏有一丝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王冠林反复看了好几遍李中易的题跋,很想鸡蛋里挑骨头,却偏偏找不出半点碴来,只得假腥腥的拱手说:“无咎公子真不愧是文学名家啊。”
“岂止是名家?”杨寒烟十分不满王冠林给的评语,“比某些人要强上百倍。”
“你……”王冠林气得俊脸发青,他很想就此拂袖而去,却又惦记着买到好纸,拿回去孝敬书院的老山长,德高望重的老座师,只得忍下一口闷气,留了下来。
南唐的文士们一边吟诗,一边对对子,用的还都是极珍贵的“仙纸”,众人对李中易的好感直线上升。
如此有高才的主人,如此豪爽的主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吃得开。
杨寒烟始终陪在李中易的身边,他被迫抄诗的时候,她居然主动帮着磨墨。
别人可能不清楚,王冠林却对杨寒烟的傲娇性格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对李中易动了凡心,那才叫有鬼?
老子得不到的女人,你李中易也别想得逞!
王冠林被妒火烧穿了脑壳,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妙计,趁众人纷纷夸赞李中易之机,他忽然插话说:“在下倒有一个妙对,如果无咎公子能够一天之内对出,在下愿将家中的船行赠于无咎公子。”
嗬,这是严重的公开挑衅啊,看来,有好戏看了!
在场的南唐文士们,都非常了解王冠林和杨寒烟之间的恩恩怨怨,方才,杨寒烟对李中易的亲近之态,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李中摸了摸长须,心想,看样子,有人要为了情缘,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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