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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公子！</p>
的确，当初巨子被苍璩抓走之时，就有说……让他们前往南海郡陆丰，寻找天明公子。</p>
让天明公子成为墨家的巨子。</p>
而且天明公子于墨家是有很大的恩情，没有他，墨家已经不再了, 可……恩情归于恩情，巨子归于巨子。</p>
果然对于墨家有恩的人都可以成为巨子，那么，诸子百家中可以成为墨家巨子的多了去了。</p>
高统领此言……难以说服他们。</p>
“你们都是这样觉得的？”</p>
高渐离抬手弹了弹手中的耕犁，农具颤动，铁犁上顽固依附的泥土落下，以备待会更好的耕地。</p>
关于他们对天明公子的不认可, 高渐离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理解的。</p>
因为！</p>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墨家在诸夏的据点行走之人，机关城的那一夜……墨家劫难。</p>
除却先前送出去的一些人，几乎没有逃脱的，要么当场身死，要么来到了陆丰城。</p>
要么，就是巨子和他们寥寥一些人。</p>
因一个个据点而存在，固然是墨家弟子，却没有经历太多，他们的存在……多为了墨家的讯息渠道，以及传道。</p>
“高统领，天明公子是难得的侠义之人。”</p>
“诸子百家都有名的，这一点……我等皆知晓。”</p>
“可他并非墨家弟子。”</p>
一人颔首。</p>
非墨家弟子直接成为墨家巨子？</p>
这是哪里的规矩？</p>
就算是先前的姬水巨子，也是先成为墨家弟子，而后成为统领，而后被路枕浪任命为巨子。</p>
就算如此，还有许多人不认可的。</p>
何况天明公子。</p>
“那我等为何来此？”</p>
高渐离摇摇头。</p>
“……”</p>
诸人有些沉默。</p>
这个问题……着实为墨家弟子汗颜，亦是难以启齿。</p>
为何来此？</p>
自然是因为这里可以庇护他们, 除了陆丰这里, 诸夏间其余地方, 他们出去就只有一条路了。</p>
因为这里有天明公子可以庇护他们。</p>
却……庇护归于庇护, 巨子的事情是巨子的事情，两者不能混于一团的，不然，就没有意义了。</p>
“盗跖！”</p>
“你来了。”</p>
灵觉有感，高渐离抬首看向远处，那里有三位熟悉的身影逼近，为首的是盗跖统领。</p>
机关城之后，相隔太久才相见。</p>
“盗跖统领！”</p>
“……”</p>
持犁耙的数人闻此，也是看将过去，笑语礼道。</p>
“这里……不要称呼我为盗跖统领了。”</p>
“陆丰城这里……尽管天明公子很大度，并不在意，可是县府之内的许多人很遵循法理。”</p>
“称呼我盗跖就行了。”</p>
“或者……长史也可以！”</p>
盗跖一袭黑色的布袍长衫，长发梳拢一束，看上去规矩许多，看上去很合秦国礼制之袍服，动静之间，少了许多往年的痞性和随意。</p>
对着高渐离点头一笑, 又看向其余的墨家弟子。</p>
盗跖统领！</p>
这个称呼自从自己为陆丰长史之后，就很少有人称呼了，天明公子不在意, 一些人在意的。</p>
为了墨家的那些人，这个称呼便是淡化了。</p>
最近，有经常听到了。</p>
“盗跖统领！”</p>
“在我等心中，你就是墨家的盗跖统领！”</p>
那数人相视一眼，神色微微一滞，而后再道。</p>
盗跖统领。</p>
在如今的墨家残余弟子中，除却班大师等寥寥老者之外，唯有盗跖统领辈分最高了。</p>
在六指黑侠为巨子的时候，他就是统领了，很得六指黑侠巨子培养和指点，后来路枕浪巨子、姬水巨子，一直到如今。</p>
“……”</p>
“此语……我希望在十年期满的时候，还可以听到！”</p>
盗跖微微一笑。</p>
自己前来陆丰，更成为长史，不是为了秦国的官，也非为了这里安全，乃是为了墨家的传承。</p>
过万人的墨家弟子。</p>
不知道十年期限之后，还会有多少墨家弟子存在。</p>
陆丰这里！</p>
渐渐被机关城的墨家弟子当成家了，他们在这里有土地，有房屋，有孩子，有半两钱。</p>
还有……可见的未来。</p>
这……是盗跖希望看到的。</p>
也非盗跖希望看到的。</p>
近来……南海郡落下文书，要在陆丰城建立学堂，以为所用，传授秦国启蒙之学。</p>
这……想要拦阻，却城中认可之人很多，其中不乏许多墨家弟子，他们也都同意此策。</p>
希望陆丰这里有学堂立下。</p>
将来子嗣可以读书认字，可以通过选拔，前往咸阳两大学宫，可以入中央学宫，可以入护国学宫。</p>
可以做官！</p>
可以见识更多！</p>
大铁锤让自己拦阻那些人，不要送孩子前往秦国的启蒙学堂，那些孩子需要的是墨家传承，需要的是墨家道理。</p>
此事……难以抉择。</p>
“盗跖统领！”</p>
“一定可以的。”</p>
数人深深颔首。</p>
“盗跖，班大师那里的事情可有解决？”</p>
高渐离也是期待那个结果。</p>
可以再次见到记忆中的盗跖统领，而非眼前这个模样的盗跖统领，说着，放下手中耕犁，走过去。</p>
见状，其余劳作之人也是放下手中农具。</p>
“天明公子并无意见。”</p>
“黄工、费文他们也没有意见，只是会派人前来监督，只要不传授所为的悖逆之学，以及诸国旧事便可。”</p>
“可……现在的难题并不在县府。”</p>
“而在于城中之民。”</p>
“城中少年之人不少，欲要如班大师期待的，少之又少。”</p>
“陆丰这里，已经成为南海郡的一颗明珠了，百业兴起，将来比起作为一名墨家弟子，似乎其它方向更有出路。”</p>
“高统领，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p>
“再过几年，也许情形会更糟糕！”</p>
盗跖轻叹一声。</p>
班大师！</p>
他所谋之事不多，也不难办，就是想要招收一些墨家的少年之人，传授墨家机关之学，传授子墨子的道理。</p>
如今的墨家中，也唯有班大师有这个资格和能力。</p>
盗跖也希望可以有很大的少年人前来学习，可……根据自己派人摸查、询问所得，不容乐观。</p>
“这……。”</p>
高渐离当即欲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p>
一些事情，盗跖没有说出来，自己也能够猜测的出来，陆丰这里……自己也有一观。</p>
许多事情，也都可以看得出来。</p>
眉头微微挑动，视线一转，落在极远处，那里是陆丰城所在，也是许多往昔墨家弟子所在。</p>
“盗跖统领，难道那些人忘记了子墨子的教诲？”</p>
“没有机关城，何有他们？”</p>
“现在要背离墨家？”</p>
“诸子百家，哪有这般的道理！”</p>
靠近的数位劳作之人也有所听，顿然不满，那些人莫不是以为自己不是墨家弟子了？</p>
他们几乎都出生在机关城，现在……忘记了自己的出身？</p>
忘记了自己的根本？</p>
“如何是好？”</p>
高渐离低语道。</p>>
先前姬水巨子还在的时候，闲暇之时，就和自己说过，玄清子此谋乃是阳谋。</p>
放墨家弟子一命，让他们安稳的待在陆丰十年。</p>
十年之后，去留随意。</p>
看似好事。</p>
然……于墨家来讲并非如此，十年之后，万千墨家弟子不知道还要多少会说道子墨子的道理。</p>
陆丰！</p>
发展的很好很好，下江南以来，一路所观城池，能够如陆丰这般的，很少很少。</p>
这里没有外力的侵扰，城中内外之民生活的很安稳。</p>
这里百业兴起，陆丰逐步脱离最开始的贫困，走向富足。</p>
这里城中还有医者的存在，无论是病患，还是繁衍，都有极佳的照料。</p>
现在又要设立学堂，让城中内外之民有更好的将来。</p>
设身处地，若是自己是一位普通的墨家弟子，有家庭的存在，也会心动不已。</p>
盗跖统领也说了，这是一个开始，再有一两年，再有三五年，情形会更加的难以想象。</p>
“如何是好？”</p>
“盗跖统领，高统领，以我所观，就是城中那些秦国之人蛊惑之故，施以些许小惠，就忘记墨家大义。”</p>
“让那些人搬出陆丰城，就待在这里……，待在非安逸之地，城中之日过于安乐了。”</p>
“儒家不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p>
旁侧一人献策。</p>
城中那些墨家弟子之所以有现在的心思，就是秦国蛊惑之故，落下一些小恩小惠，将他们的心勾走了。</p>
以至于墨家有现在的危局。</p>
既如此，让那些弟子搬出陆丰城，归于墨家节俭、朴素的一面，诚如此……学习传承子墨子的真意，就可行了。</p>
“这里是陆丰！”</p>
盗跖摇摇头。</p>
这里也是秦国的土地，天明公子治陆丰，不会希望看到那个场面的，于天明公子而言，似是……墨家的传承不为那般重要。</p>
“天明公子！”</p>
“真的不愿意为巨子？”</p>
高渐离沉默数息。</p>
是啊。</p>
这里是陆丰，不是以前的机关城，也非往昔山东诸国之地，可以随意进出施为。</p>
“天明公子说了，他不会成为墨家巨子的。”</p>
“不过他会依从姬水巨子临走之言，对于墨家弟子给于照顾，前提……墨家不为生乱。”</p>
“十年之期满，去留随意。”</p>
盗跖长叹一声。</p>
天明公子成为墨家巨子，是最好的选择。</p>
可惜……那个机会错过了，现在……没有了，有天明公子这样的人成为墨家巨子，是墨家的幸事。</p>
论武道，天明公子年岁如此，便是化神有成，实力强劲。</p>
论侠义，百家有名。</p>
论身世，天明公子无论与山东诸国，还是秦国，都是相亲的存在，那就是最大的好处。</p>
惜哉。</p>
惜哉。</p>
“……”</p>
“可否由公主劝说？”</p>
高渐离再次陷入沉思，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能够放弃的。</p>
公主！</p>
看得出天明公子对于若水公主很重视，否则，也不会因若水公主之请，不远万千里，从陆丰归于咸阳。</p>
“公主！”</p>
“很难……可以一试！”</p>
若水公主。</p>
如若公主肯出面劝说，当有很大的可能性功成，起码比起他们劝说好多了，只是公主现在雅湖小筑。</p>
需要时间。</p>
“其实……近来我在思索为何巨子临去之前，不强行令天明公子为墨家巨子。”</p>
“果然巨子坚持，旁边还有公主，天明公子不会拒绝的。”</p>
“确实现在这个结果。”</p>
“我或许猜到了一些。”</p>
公主出面，可能性大了许多。</p>
终究也只是大了许多。</p>
记得当初自己和巨子因生死印的缘故，差点身死，巨子将墨家相托，天明公子就可应下。</p>
现在……。</p>
巨子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p>
为何没有让天明公子成为墨家巨子呢？</p>
“嗯？”</p>
“怎么说？”</p>
盗跖惊奇道。</p>
身侧，也是一道道目光看向高渐离。</p>
“如今的诸夏，已经是秦国的诸夏。”</p>
“天明公子为陆丰县令，再为墨家巨子，传出百家，接下来只怕会生出不少事端。”</p>
“一些事情，盗跖你应该明白。”</p>
“为墨家巨子了，一些事情现在会更为难办，以天明公子的性情，他既要兼顾墨家的事情，又要兼顾陆丰城的事情。”</p>
“学堂之事，站在墨家的立场上，不是好事，站在陆丰城的立场上，是好事。”</p>
“而长远而观，于墨家弟子自己抉择来看，应该会有很多人选择入陆丰学堂。”</p>
“巨子在临去之前，并未将难题落于天明公子身上，只是将墨家之事相托，或许已经足矣。”</p>
“公主当时也在身边，她也应该了解一些事情。”</p>
“嗯！”</p>
“或许，公主那边你一试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p>
“十年之期……并不长，期满之后，天明公子会离开陆丰城，墨家也会有一些人离开陆丰城。”</p>
“十年的时间，能够留下来的墨家弟子，会是墨家最后的传承之火，会是墨家最为稳固的传承之力。”</p>
“十年的时间，诸子百家不知道是如何模样。”</p>
“农家已经如此了，接下来嬴政东巡，有闻会前往齐鲁海滨，儒家也会有难题的。”</p>
“学堂之事！”</p>
“就如此吧，尽力而为便可，少一些人，或许班大师教导起来更为舒心。”</p>
“真要是一下子来了数百人、千人，班大师就要发愁了。”</p>
天明公子是侠义之人，姬水巨子有所托，他不会置之不理的，是以，墨家在这里安全。</p>
不会有什么麻烦。</p>
十年期满，果然墨家有难，天明公子也不会不出手的。</p>
现在……出了一个学堂之事，对于墨家来说，是坏事，也是好事，其实，墨家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很好了。</p>
比起一些沦亡的百家，好很多了。</p>
知足？</p>
不知足？</p>
高渐离怅然一语，许多事情强求反而不好，也很难达到预期的目标。</p>
他们在这里所谈论的事情，或许天明公子一开始就想到了，之所以没有语落，正是为此。</p>
“……”</p>
“十年期满，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墨家弟子！”</p>
学堂之事，难以拦阻，那是郡府、县府下达的文书，听得高渐离详论，盗跖无奈的摇摇头。</p>
想要在十年期带走所有墨家弟子，已经不可能了。</p>
他们现在所做不外乎就是将来带走更多的墨家弟子，希望有更多的墨家弟子存在。</p>
放任？</p>
上心？</p>
难料。</p>
“就怕十年期满，我们墨家离开陆丰这里，会遇到那些公输家的人。”</p>
“咸阳之时，就已经碰到那些人了，依仗着秦国，公输家现在力量不弱，将来会更强。”</p>
“盗跖统领，高统领，期时……我等又该如何？”</p>
身侧的一位劳作之人突然道。</p>
十年期满！</p>
离开陆丰安稳之地，就一定安稳？</p>
不见得。</p>
墨家的世代敌人公输家就不会错过那个机会，肯定不会的，因为先前咸阳他们就有那个意思了，想要将墨家弟子给于全部留在咸阳。</p>
非天明公子，他们还真不好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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